HOT 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Intro 3

      不是,她沒認錯吧?阿虎趕緊抽好幾張衛生紙壓在嘴邊。

      那天最後她沒送柳詠詩回家,因為對方說要去補習,她便騎到市區的補習班樓下。

      「才一年級,補什麼習啊。」

      「妳應該需要補習。」柳詠詩抬眼認真地看著她,柳詠詩靜下來時可以很安分地完全不動,不像阿虎總是會有抓手臂、摸後頸之類的小動作,停都停不下來。

      性格沉靜,又長得討喜,一看就是老師會喜歡的好學生。

      書呆子,阿虎不屑地撇了撇嘴。隨後還是咧嘴笑開來,「謝謝妳的車啦,改天請妳喝飲料。」

      一改天便過了好幾個月,阿虎沒有再見過柳詠詩及她的淑女車。

      偶爾阿虎會想起這個人,但從未在腦子裡久留。每天該睡的睡、該吃的吃,生活毫無變化——緣分就是這樣的,若是無緣,就算校園只有那麼點大也碰不到。

      但阿虎從沒想過,過了一個寒假,那個書呆子會染這麼叛逆的髮色。

      阿虎抽了好幾張小紙巾,在奶茶逃竄的下巴和地板按了按,又跑去拿被隨意放在騎樓的拖把將案發現場清理乾淨,這才有餘力好好打量柳泳詩。

      「妳怎麼染成粉紅色了?」

      柳詠詩沒有因為她的狼狽而有所反應,只是將頭微微地歪向一邊。

      「我們認識?」

      阿虎傻在原地——不是吧,她就這麼沒有記憶點嗎?仁高虎姐一百七的個子,手足無措地擋在早餐店中央,就像校門裡的偉人銅像一樣礙事。

      這時煎台阿姨喊了聲:「小美女,哩欸也好了。」

      「謝謝姊姊。」

      柳詠詩拎著塑膠袋,走到騎樓時回頭看她。那樣的眼神不只是在看,但也不是帶著惡意的打量,更像是遇到某個新奇事物,想研究明白的興味。

      接著柳詠詩噗哧一笑,「要走了嗎?國文三十二分的同學。」

      阿虎緩過神後邁開腿,走到柳詠詩身邊,腦筋一轉故意反問。

      「我們認識?」

      柳詠詩噗哧一笑,「妳好奇怪。」

      她很奇怪嗎?阿虎張了張口,不太好意思問。只好撓撓耳後,又故作不在乎似的把早餐和書包拎在肩頭,和粉毛各撐一把傘走在紅磚鋪的人行道。

      細雨打在傘面上,敲出悶悶的鼓聲。

      阿虎開始回想早餐店裡短短五分鐘,自己到底幹了哪些蠢事。

      「穿這麼少不冷嗎?」最後還是柳詠詩先開了口,阿虎低頭看看自己,外套下面穿的還是夏季短袖勒。

      「不冷。現在天氣正好,很涼。」

      屁勒,其實冷死了。阿虎瞥了身邊人一眼,霧粉色的髮尾沾了雨水,在鐵灰色的圍巾上捲曲。

      這種顏色很難駕馭,阿虎對此了解不多,卻很清楚地意識到,這種少見的顏色在柳詠詩身上自然而然。她甚至已經不覺得突兀,好像柳詠詩天生就是這種髮色。

      明明是那麼顯眼,可柳詠詩人又沒有半點攻擊性,悠悠哉哉,不管阿虎說什麼,都慢條斯理地回答。

      很叛逆,同時又很乖。阿虎有點錯亂,不知道該不該把對方分成同類。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口,聊天氣、聊朝會、聊學校午休播的老歌,所有話題都在同校便知道的範圍內。乍看之下還算熱絡,可偶爾突然的沉默又教阿虎如坐針氈。

      她只能一直想、一直想,努力讓談話有來有回。

      柳詠詩看起來倒是不怎麼介意,安靜下來時便走自己的路,偶爾看阿虎一眼。柳詠詩鼻樑高挺,有著一條驕傲的直線,輪廓分明,笑開來時會讓人注意到整齊的牙齒,害阿虎的眼神忍不住多停留幾秒。

      漫長的路途終於在樓梯口結束,阿虎往樓上比了比,「我七班的。」

      「我是三班。」

      三班在一樓,七班在二樓。阿虎暗自鬆了口氣,說掰掰後一步跨兩階,飛速跑走。

      好尷尬。阿虎咬了口蛋餅壓壓驚,為什麼那時她搶對方的腳踏車,騎了半個小時到市區,還完全不覺得有什麼?

      她開始真的覺得熱了,耳根後頭更是發燙,說不清到底是什麼緣故。過沒多久她想起什麼。猛地站起身,拿著竹筷就往樓下衝。衝到三班門口直接走進去,坐到柳詠詩前面還沒有人來的座位。

      「忘了說。」阿虎認真地看著對方,「我叫阿虎,老虎的虎。妳以後要找我就來我們班報這個名字,不然妳找不到我。」

      柳詠詩正捧著熱可可,看著不請自來的阿虎,眼睛微微地瞪大了一點。不一會兒柳詠詩放下杯子,兩邊唇角微微地翹起來,看起來就像小兔子。

      「嗯。」

      柳詠詩肯定看過她胸口繡的學號下是什麼名字,可不知是巧合,還是她真的能看出什麼,她只叫她三十二分的同學,從來沒有喊出名字。

      「很高興認識妳,國文考三十二分的阿虎。」

      這是赤裸裸的嘲笑,阿虎撇了撇嘴。

      三班到七班的距離不遠,阿虎還是很少見到柳詠詩。

      有時她突然想起自己說過要請對方喝飲料,猶豫後跑下樓,卻被告知柳詠詩去辦公室幫老師拿東西。

      兩三次後她便不再去了,尤其是在發覺柳詠詩似乎完全沒有來七班過,就連同個時段的同一家早餐店也不再相遇。

      偶爾她會在很遠很遠的距離看見對方,在操場上、在中庭裡,或牽著淑女車走出校門。那個髮色實在很顯眼,以至於阿虎每次都能迅速捕捉,然後瞇起眼睛想瞧仔細。

      粉粉、小小的,穿制服時就像小白兔。穿深藍色運動服時又完全不一樣,那雙纖細手腕打排球可以把球擊得又高又遠。偶爾背著幾乎比她本人還要高的吉他袋,從後面看起來就像吉他長了腳自己在走。

      神奇的傢伙。阿虎坐在最後一排,撐著下巴放肆地盯著看。

      時間久了,阿虎想到柳詠詩的頻率逐漸下降。

      冬天過去,雨仍然下個不停。清明的梅雨連綿成一片灰霧,濕氣浸透衣服,黏膩得讓人煩躁。

      仁高旁有個小小公園,在附近的幼稚園放學前總是乏人問津。繽紛的塑膠滑梯濕漉一片,一群高中生站在樹下,任雨沫飄到身上也不撐傘。

      阿虎被包圍在他們和樹幹之間,手指不斷撓著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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