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九章、遞嬗不息(七)

      腦海中的思緒尚未完全理清,于煥鈞的嗓音便透過大聲公的增幅竄入我耳裡,同時,站到左側的韓尚淵也悄然握住我的手。

      「二年二班的梁姒妍!」被擴大好幾分貝的話語從上方傳來,稍嫌刺耳的聲音讓我不自覺瞇起了雙眼,「從高一,幸運抽到妳當我的舞伴之後,我就開始喜歡妳了!因為妳,我高二還特意留在文學社,會自願當社長,也是為了藉著每一次社課,跟討論社課的分享報告,和妳多說一些話,拉近我們的距離──」

      我陷入愣怔。

      先前我一度疑惑,選填了自然組的他怎麼會在高二還繼續待在文學社,卻完全沒料到他是為了喜歡的人……為了我才留在同個社團內。

      是我真的太沒神經,才從來沒有察覺到他的感情嗎?

      思忖之際,透過大聲公廣播的聲音仍未歇止,接連不斷地被傳送過來,于煥鈞貌似想仰仗氣勢一鼓作氣全部說完。

      「在昨天,社團活動已經完全結束了,以後,就沒有什麼機會再跟妳見面,所以我想問妳──願不願意跟我交往?我一定一定會好好珍惜妳!」

      我困窘地遙望著他,一時無語。

      稍早還跟韓尚淵說大聲公傳情需要很大的決心跟勇氣呢,哪裡知道幾分鐘後自己會成為被傳情的對象?泰半不清楚實際情況的學生們都在搖旗吶喊般重複喊著「答應他」,尤其是自然組所在的西祺樓,鼓譟程度簡直讓我啼笑皆非。

      現在,我勢必是要拒絕于煥鈞的,問題是該怎麼拒絕比較不傷人?假如拒絕得太過含蓄,又像在給對方留餘地,不尊重身為正牌男友的韓尚淵。

      正感到猶豫,韓尚淵卻鬆開了手,轉而捂住我的耳朵。

      狐疑眨眼,我還搞不懂他想做什麼,便聽他扯開嗓門朝樓上大喊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對面的于煥鈞登時噎住,噪音稍稍歇止片刻後,校舍又開始了新一波的喧囂,其間夾雜著笑聲和噓聲,而我們班這方地域則是歡聲雷動,任誰都沒料到會有這種超出預期的發展。

      至於我,猶在詫異韓尚淵居然會這麼不管不顧地在學校高調發言,難不成受到刺激了嗎?

      好不容易回神,于煥鈞還不甘示弱地拿起大聲公罵道:「韓尚淵!你這個近水樓台的傢伙!」

      「趁人之危還敢說我近水樓台?也不想想我等了多久……」剛收回手的韓尚淵皮笑肉不笑地從齒縫擠出這句話,忽然莫名彎腰。

      我自然而然地偏頭關注,卻無預警被攔腰抱了起來,趴在他肩上瞪大雙瞳,旁邊的韓佳音則用一連串驚呼取代發言,並浮誇地拚命拍手。

      等被打包回教室,安放在椅子上後,我仍遲遲找不回思考能力,直到學校的鐘聲把我驚醒,才慢半拍發出一聲疑惑的語助詞。

      「教官之前說了,午休前結束,我們要把握休息時間。」韓尚淵拍拍我的頭,溫聲安撫:「乖,睡覺了。」

      然後在我的注視下悠悠然走回自己的座位,毫無壓力似地愜意喝水,準備去跟周公下棋。

      「看吧看吧!我就說有個人啊,一直都很遲鈍啊。」賴毅森搖頭晃腦、哼著音調奇怪的歌經過我的座位旁,還被周穎童在後腦杓重重敲了一下。

      而她本人則是打趣著用氣音問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男友力嗎?」

      我默默垂下腦袋,緩緩將歷史課本收進抽屜,趴到桌面,將既害羞又煩惱的複雜表情全都藏進了臂彎裡。

      隔幾日,意外被人捷足先登的于煥鈞在冷靜過後,果然私下傳了訊息問我,究竟是哪時和韓尚淵變成情侶關係的,當然也拐彎抹角打聽了那天在小廣場看到的情景。

      「四月開始的,到現在兩個多月……但我們其實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我老實回應,不想讓于煥鈞抱持無謂的期待。「那天被他抱著的是漫研社社長,男生,為了活動的拍照效果刻意扮女裝,我已經確認過了。」

      韓尚淵口中的「趁人之危」,指的就是這個烏龍事件吧。

      「唉,真是不甘心啊,本來以為少掉賴毅森,終於有機會的……我都乾脆豁出去了!」問明白後,于煥鈞只能扼腕地感嘆。

      或許,就是知道他豁出去了,韓尚淵那日才會用同等的態度回敬吧。

      ……也可能是想杜絕後患?畢竟人們能很快聽說我跟賴毅森並非情侶的事,主要是因為後者太受歡迎,跟他有關的八卦才會迅速散播;而我跟韓尚淵即使交往了好一陣子,卻只有同班同學跟特定的人才清楚,再加上交友圈沒那麼廣泛,消息便沒怎麼傳開。

      可惜實際上,男生的答案往往很單純。

      「于煥鈞都肯為了妳那麼做,我怎麼能輸?事關顏面,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是韓尚淵後來給我的回答。

      我望著天花板笑了笑,覺得往後還是保留一些想像空間吧,會比較浪漫。

      ||    須知暗藏其內的,往往比宣之於口的更加扣人心弦。    ||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