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02 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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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這是出什麼事了!半夜欸,這麼塞……小姐,妳要不要用走——」司機話還沒說完,我將手中發皺的紙鈔胡亂塞到前座,立即開門下車。  

砰。關上門的瞬間,我開始全力奔跑。

我越過一臺又一臺SNG車、穿過一群群面色蒼白的女孩。她們蜷縮在夜色裡等待,瑟瑟發抖。

有個女孩手裡舉著應援燈,上面寫著「裴恩珉」三個大字,忽明忽滅,像某種不吉利的預告。

不可能。

不會有事的。

一定只是新聞誤報,一定。

我加快腳步,呼吸急促,嘴裡散出的氣化作薄霧,連帶心跳與冷風合為一體,整個人像被浸在冷水裡翻來覆去。

醫院門口水洩不通,所有人舉著攝影機和麥克風對準門口。

一群人恰好走出來,我認出那是裴恩珉身邊的工作人員和保鑣。

眾人停頓一秒,而後騷動起來,我咬牙硬擠,好不容易才擠進人潮。

「大家請別再聚集了——我們等一下會統一發新聞稿!」經紀人朝著眾人大吼:「恩珉沒有大礙,馬上就要安排轉院!請大家離開——不要影響其他病人!」

但媒體記者恍若未聞,瞬間蜂擁而至,閃光燈閃個沒完,丟出一道道問題。

見狀,包括保鑣和院方保全在內,一群人浩浩蕩蕩朝眾人網羅過來。

我馬上擠開人群、逃回夜色,將自己隱沒在黑暗中。

在漫長的騷動和等待裡,我滿腦子都是裴恩珉抱著吉他,輕輕歌唱……

Hold   on   they're   not   for   me

Hold   on

Cause   everything's   coming   up   roses

Roses

當我回神,發現天不知何時已經亮了。自己正坐在醫院幾尺外的長凳上,鼻尖和指尖凍得失去知覺,但我顧不得這麼多,馬上掏出手機,一指掃開所有通知,直接點開新聞。

〈裴恩珉自撞車禍!幸無大礙〉

      知名男歌手裴恩珉(26歲)外型亮眼、歌聲純淨,上週才風光結束出道五周年演唱會,今(2日)深夜卻傳出公路翻覆事故,緊急送醫搶救。

      根據調查,車內並無其他乘客,疑是裴恩珉於駕駛途中身體不適,不慎撞上護欄,檢方排除酒駕或車輛故障可能。經紀人凌晨發文表示:「恩珉已脫離險境,傷勢不重,已經轉至其他醫院靜養,感謝醫護人員協助。不好意思驚動大家,也請大家讓他好好休息,避免造成院方困擾。」

      至於為何深夜外出?是否疲勞駕駛?公司僅簡短回應:「只是深夜兜風,他常這樣刺激寫歌靈感。這次事件純屬意外,大家不必聯想太多。」

脫離險境。傷勢不重。沒有酒駕。純屬意外。

我不禁鬆了口氣,抬手抹掉滲出的眼淚。

抬眼環顧,此刻醫院外人潮少了大半,不見記者身影,只剩不遠處幾個少女如幽魂到處遊蕩。也許我看起來也是她們的一份子。

我正想起身,但雙腳一軟,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忽然,手機響了。

看著螢幕上一串號碼,我來不及思考便接通電話,接起某種隱微的聯繫。

「……梁月季?」

我一陣茫然,「請問你是?」總覺得在哪聽過他的聲音。

「妳是『Rose』,對吧?」

「我、我——我是!」我立刻站起身。

「太好了,總算聯絡上妳。」他語帶嘆息,接著壓低聲音:「裴恩……妳男友已經恢復意識,沒轉院,正在第一醫療大樓五樓。妳想過來嗎?」

好好好,當然好。我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立刻往醫院裡走。

「不過,梁小姐……妳可能要先有點心理準備。」

在手機失去訊號以前,男人擔憂地說。

當我抵達五樓,發現這裡戒備森嚴,幾個高大男人來回走動。

護理師窩在昏暗的護理站埋頭忙碌,整層樓靜悄悄的,只剩下不知哪來的機械運作聲,以及噠噠噠的打字聲。

察覺我的到來,他們視線停留幾秒,接著馬上移開,繼續做自己的事。

「Rose?」

電話中的男聲忽然從角落竄出來。

我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發現正是半夜朝眾人大吼的人,裴恩珉的經紀人。

「政厚哥……」

他露出意外的表情,下一秒又擠出笑來:「哦,恩珉和妳提過我吧。」

「……什麼?」我愣聲問。

許政厚上下打量我許久,儘管表情未變,我卻感覺有張標籤紙飄落到臉上,黏住後便再也摘不下來。

「妳來得真快。是一直在附近等嗎?」

「嗯……對。」

「跟我來吧。」

他招手示意我跟上,我趕緊加快腳步追上去。

整條走廊空無一人,安靜至極。

「不得不說,你們藏得可真好。」

「您、您發現了?」我手心微汗,原先快被凍僵的手指已經融化,軟得不像自己的。

「很意外嗎?我可是他經紀人耶。」政厚哥笑出聲,但不是愉悅的那種。

「但他只說過妳名字,還有平時叫妳Rose……唉,我知道這些要幹麼啊?」

我鬆了口氣,腦海卻自動重播他的話——裴恩珉曾提起過我?真的嗎?他都說了些什麼?

「除此之外,我連妳一張照片都沒見過,這像話嗎?防歌迷就算了,連我都防,還做得滴水不漏……該說是天生偶像?但偶像根本不該談戀愛!」

我心臟像被針刺了一下。

但……他剛說了什麼?近三十個小時沒有闔眼,我整個人腦袋發昏,根本無法思考,只能跟著他一直走一直走。

「這下好啦!出車禍,私人手機壞了,什麼都沒了!我把他SIM卡裝到我手機裡,費了多大勁才從他聯絡人裡找到『Rose』這個名字——幸好沒找錯。」說到這,他回頭看我一眼,嘟囔道:「我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偵探,抽絲剝繭的……還好事發當下妳沒和他在一起,否則媒體和歌迷還有得鬧。」

我不禁蹙眉,腦袋一陣嗡嗡亂叫。

「他到底怎麼樣了?新聞說的都是真的嗎?」

「啊,對不起,我都說了些什麼?真抱歉……我可能是累了吧。」

政厚哥抹了把臉,無奈喟嘆。我這才發現他雙眼通紅,臉色憔悴。

「……沒關係。我只是,很擔心他。」

對於許政厚,歌迷們向來讚譽有加。因為他人如其名,正直憨厚。

裴恩珉不是唱跳偶像、沒有選秀經歷也沒有人脈,只是個喜歡唱歌的少年。

空有一身才華的他,剛出道並未受到矚目,幸好遇上不錯的公司和經紀人——許政厚從裴恩珉出道開始就一直跟在他身邊,陪著他從寂然無聞到家喻戶曉。

所以,我願意信任許政厚。

無論他要帶我去哪裡,一定是能見到裴恩珉的地方。

「我明白、我明白。嗯,妳看到的是哪則新聞?有些媒體就愛加油添醋……放心,他傷勢不重,就是頭撞了一下、受了點皮肉傷。妳別太擔心,只是——」他忽然面有難色。

「只是什麼?」

不知不覺,我們已停下腳步,眼前是一間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病房。

「先進去再說。」政厚哥伸手敲門,低聲說:「是我。」

立刻有人來應門——敞開門後,一大群人映入眼簾。他們本來圍著病床,聽見聲響後全數轉過來,齊刷刷盯著我,臉上閃過各種情緒。

我來不及辨認他們的表情,因為我的目光已穿過人群,落在病床上的男人。

晨光照進來,男人的臉蒼白、俊美,彷彿鑲著光。

「恩珉,我把她帶來了。」

聞言,男人一頓,朝我這緩慢地看過來,一如我們每一次的對視——

這一霎,時間彷彿倒退,然後停滯。

我眼前湧上氤氳,淚水和聲音一同落下。

「恩珉……」

「不好意思……請問,我們認識嗎?」

茫然、歉疚而慎重地,他問。

他輕輕一句話,便擊碎我整身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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