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盯著她手中的物品已經有五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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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觀上來看，它有著玲瓏小巧的尺寸、粉紅色的外表、還有一雙又尖又長的可愛耳朵，不管從哪個角度，都很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女性會喜歡的裝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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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兩個月前，當它還靜靜地被擺在商品架上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無數同齡女生的目光。不過，當這些心中還滿懷著夢想的女孩，看到了掛在一旁的三位數數字時，他們卻大部分都只能睜大雙眼，看著自己同樣小巧的錢包，微嘟著嘴，依依不捨地向它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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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不包含少女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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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日那天，當少女從對方手中接過這份禮物的時候，她內心的喜悅不言可喻。雖然她不像她的朋友們一樣，房間裡總是充斥著滿滿的可愛氣息，但年輕少女的天性卻依舊讓她滿懷感激地抱著禮物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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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朋友並沒有告訴她禮物的價錢。對她而言，她只是希望給她天真善良的朋友一個早就應該要擁有的小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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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少女一直都沒有察覺她真正的用意，只是每天都會在出門前，疼惜地看著它為了吸引顧客購買，而被刻意塑造出的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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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她打開了它的蓋子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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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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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正打開門，打算到廚房裝滿手中水杯的少年一瞬間愣住了。但他並沒有猶豫太久，就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般，平靜且悄然地穿過了發出瘋狂大叫的少女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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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為什麼啦！這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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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如意算盤的少年看著衝到自己前方的少女，只能無力地垂下頭，緩緩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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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和你的愉快發現這次又產生了什麼樣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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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這時才注意到她手中拿著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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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面鏡子有任何特殊的機關嗎？不然我實在不明白，一項你早已使用超過一個月的物品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讓人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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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哥哥你早就知道這是鏡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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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早已習慣了妹妹的天真，這個疑問還是令少年不禁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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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一直以來都以為它只是用以觀賞的飾品嗎？在碰了它不下五十次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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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臉不可置信地摀住了自己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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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什麼辦法，如果不打開蓋子的話，它看起來就只是一隻很可愛的兔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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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少女紅著臉為自己辯解，聽在少年的耳中卻也只顯得更加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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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即便再怎麼無法接受的事實，也只能選擇認清。不過，如果你想問為什麼這是一面鏡子，那很抱歉，解釋這點已經遠遠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也許你可以洽詢它的製造商，它的客服或許會意外有耐心地回答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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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會那麼做啦！鏡子就是鏡子，有什麼好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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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揮舞著手臂向少年抗議，但他只是回以一道懷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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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告訴我，在充分了解鏡子功能的前提下，你對著它映照出的自己大吼大叫的原因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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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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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它光滑的表面對準自己的臉龐，激動地伸出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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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將頭湊到了一旁，皺著眉觀察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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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我唯一的感想就只有這面鏡子相當平滑，畢竟我完全看不出鏡中的你與現實有任何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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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哥哥你沒看到嗎？這三個有點黑黑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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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指你右臉顴骨上的三個棕褐色雀斑，那我想我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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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一個月，那麼早以前就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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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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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哥哥你不早點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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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並不認為這值得一提。它們對生活的影響可說是微乎其微，更不用說即便告知你，你也無法因此而做出什麼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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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至少我會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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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如往常任性的少女，少年只是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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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不要忘記，當數個月前，你打破家中唯一的一面鏡子時，你便同意即便沒有它，我們的生活依舊能夠照常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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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的臉上還沒有長出那麼奇怪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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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嘟著嘴，一副鬧彆扭地原地蹲了下來，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自己的雙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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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局面又要陷入無法脫離的迴圈，少年不情願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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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非完全無法理解你的沮喪，畢竟在人的生長過程中，青春期便是個體對於群己關係產生意識的一個轉捩點，因此開始在意外表可說是無可厚非。但換個角度思考，自從你臉上出現雀斑開始，你在學校的主要來往對象對待你的態度應該沒有產生太大的轉變，否則你不至於對於自己身體的變化一無所知。換言之，即便你的皮膚不再如以往的純然白皙，你的友人們多半也並不在意這點，既然如此，你也無須太過擔心自身的人際關係受到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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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少年忍不住吐了口氣，不抱期待地打量起少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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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自認為已經將圍繞於少女周遭的狀況分析地相當清晰，但他卻並沒有產生事件會就此解決的樂觀想法。事實上，在過往的經歷中，自己的長篇大論大部分都只不過是徒勞，比起說服他人的有效手段，某種程度來說還更像他自己的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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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少女非但沒有恢復過去的開朗神情，皺成一團的臉上甚至浮現了少年不過是第二度見到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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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婷儀跟佳欣她們都沒有……為什麼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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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嫉妒。又或是單單對自己未能擁有的憾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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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這或許是再單純不過的問題，卻也是連無限的全知者，也無法給予滿意回答的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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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代表你的真實，早已脫離你的想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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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閉上了雙眼，留下了一句絕非少女想聽見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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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毫無矯揉造作，於天工之下所呈現的最沒有虛假的造物，滿足了他，還有看著他的每雙眼睛的期望。某種程度來說，那或許就是完美吧。但遺憾的是，那實在是太遙不可及了，到頭來，留給我們的選擇還是只有僅僅的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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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搖了搖頭，冷然的瞳中所映照出的，似乎再也不只有眼前總是問著「為什麼」的少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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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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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隨本性，順應天命的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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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將痛苦加諸於己，以此違抗一切的純然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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