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少女盯著她眼前的桌子已經有十分鐘了。

不,與其說是盯著,不如說是瞪。畢竟她並不是專心地觀察著上面從淺褐到咖啡的漸層紋路,也不是在打量它究竟為什麼會這麼適合這個只由四面純白牆壁所組成的空間,甚至也對它組成的木材種類毫無興趣。她只是單純地以瞳孔直射桌面,似乎要將目光所到之處燒出一個洞般的目不轉睛。

不過,說目不轉睛似乎也不是很精確。

少女在十分鐘內第五度地將烏黑的眼珠向上一轉,擺在她對面的塑膠容器已經由之前的三分滿變成幾乎見底,反倒是它的使用者還維持著跟前四次一樣的姿勢,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生人勿近的一號表情。

少女又忍不住嘟起了嘴。

惹人憐愛的妹妹一反往常的安靜,甚至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陰鬱表情,然而她的木頭哥哥卻只是一聲不吭的坐著,還把晚餐的優先順序放在她前面?重點是那還只是他為了省麻煩隨便在放學路上買的微波食品而已。

竟然這樣對待自己可愛的妹妹,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哥哥啊?既然這樣,那我也不用客氣了。

「哥……」

「停。到這裡就夠了。」

對方甚至沒有抬起頭,只是極其普通地張開了掛在木然臉上的嘴巴,接著又稀鬆平常地閉上。

少女一瞬間陷入呆滯,慢了半拍才想起要回嘴。

「為什麼?哥哥根本就不知道我要說什麼!」

聽見少女的抗議,少年才終於第一次將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然而,他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卻是嘆氣。

「我的確不明白,但我知道你打算將你醞釀已久的情緒向我傾倒,所以我只是先發制人而已。和你同處一室就必須準備這樣的保險絲,畢竟一旦對開頭的涓涓細流掉以輕心,時間一久就會成長成足以讓水壩潰堤的洪水。」

「也就是說……」

少女的眼珠在眼眶內轉了一圈,隨後才恍然大悟地站了起來。

「哥哥你是故意無視我的,對吧!」

少年只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將塑膠餐具放回了桌上的空容器內。

「……」

開始鬧彆扭的少女又鼓起了臉頰,但滿腔的牢騷和抱怨卻反而令她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瞇著眼向少年抗議。

「但我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少年用手撐著頭,有些不情願地接著說道。

「請你想辦法讓我聽懂你想表達什麼,畢竟有求於人的是你,不是我。說到底,從一開始期望我會主動插手這件事就是你的判斷錯誤,我可不是你無話不談的同齡好友,會細心呵護你心靈的細微變化。」

什麼嘛!少女忍不住咕噥,接著便微微垂下了頭。

「……如果可以我也想啊。」

前所未聞的低沉音調與語氣令少年一瞬間露出了異色。對他而言,要在他無可救藥的天真妹妹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簡直跟眼前有一個人頭上長著貓耳一樣不可思議。

但他隨即又回復成事不關己的神情,閉上眼微微聳了聳肩。

「至少看的出來,你這次的問題不如以往幾次的不值一聽。」

少女非但沒有被這句話安慰,甚至一反往常的不為自己辯駁,只是一臉沮喪地杵在原地。

滴。

答。

滴。

答。

手錶的滴答聲響徹於少年的耳際,為寂靜的空間增添一種奇妙的疏離感,彷彿他眼前的少女是正坐在模型屋裡的人偶,而他正從屋外靜靜地端詳著她一般的詭譎。

當沉默來到第六十道聲響時,死守被動立場的少年終於沉不住氣,率先舉起了白旗。他再度嘆了口氣,舉起了雙手,將語氣放到他力所能及輕柔的極限。

「我投降。你有話就直接說吧,再怎麼說我們也同住一個屋簷下,如果你認為我是你最後想到能夠訴苦的人,那倒也不是毫無道理。」

「……真的是這樣嗎?我可以相信哥哥嗎?」

聽到這句話,少年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如果你不認同這樣的想法,那你又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平常那些不經思索的發言?」

「可是……可是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少女的語調沒來由地變得激動。

「我又不是你,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又怎麼會知道?你又要怎麼保證你不會跟婷儀他們一樣,真正的心聲根本就不是這樣!」

雖然少女的話語依舊支離破碎,但對於早已習慣此點的少年而言,誰是讓她如此反常的罪魁禍首似乎也不言而喻了。

不過,他認為這一點也不重要。

「那,照你的話來說,你再也不會、也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了,是嗎?」

少女有些意外的抬頭看了少年一眼。

「從親屬的角度來看,我們密不可分;從相處時間的角度來看,十三年也不是能夠輕易超越的數字。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取得你的信任。我不認為你會更願意相信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如果哥哥都這麼說,那就是這樣了吧。」

少女的頭又不禁低了下來。

「這也沒辦法。」

少年不禁吐了口氣。

「的確,你不可能有辦法確定我目前的想法,這點不論是現在,還是五十年後都不會改變,除非你我哪天不幸成為反烏托邦小說中的登場人物。無法確定的事物並不值得相信,這樣的想法其來有自,不過到頭來,這依舊只是個選擇跟代價的問題而已。」

「什麼……意思?」

少女眩然欲泣的表情中除了困惑,更多的是渺小自我中所映照出的創傷與脆弱。

「二選一。」

目睹此景,少年只是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現實殘酷,充滿不確定性的危險叢林;」

「或是一成不變、至死方休的孤寂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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