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3 - 不細述私事,也不表示生疏吧。

任寒就去過瑞典三次,最後一次是高一的聖誕期間,算起來,俞小昇來台灣的次數要比她去瑞典多。不過,自從阿姨確診乳癌,第三期,反覆入院治療,後又經歷癌細胞移轉,大大小小的抗癌過程加總,轉眼,幾年就過了。

他倆至多透過視訊聯絡,聊課業、生活瑣事,不過偶爾吐點苦水,因此俞小昇自然不曉得這些年她家中的變化,比如,搬家之類的。

當俞小昇順著任寒的指尖望去,見著那棟二層、屋瓦雅致的屋子,他以為是任寒的新家。多新?最少橫跨了他的高中時期。他以他的時間為尺度推算。

「我好朋友家。」任寒說,「以前和你提過的那位。」

俞小昇愣了下,反應過來的當口,鐵門自中間對半開展,一個人影似等了許久,跳起來喊:小林凜!

俞小昇幾分錯愕,望向任寒,可她面無波瀾,眸中甚至含笑。「姊,妳允許——」任寒偏首,打斷他,「小昇,我和你提過的,李豊,」她回視他,不覺有怪,「當時你還唸成李豐,記得嗎?」

俞小昇收起所有未出口的疑問,乾澀地點了個頭。

李豊率先伸出手,相握須臾,轉而去拉他的箱子。「走吧!來者皆是尊客!」說時笑容燦爛,和看著任寒時的相去無幾。

——七年長嗎?

啟行之前,俞小昇認為既長也短,長的是取而代之的分別與寂寞,短的是,他覺得他們一直很親近。不細述私事,也不表示生疏吧。

然而這一瞬,他感覺和任寒之間有條分明的溝壑,遙相對坐,她與他如此疏離。

任寒走在前面,李豊和她共傘,傘骨傾向她,她推回去,兩次都不成,她揍他,兩人笑語輕淺,情卻濃至俞小昇腳邊。

院子深,從鐵門邊無法望見屋舍大門。俞小昇安靜地走著,數度按壓胸口,傘沿落水打上他的肩,雨水彈跳在地,濺濕他的褲管。就一段路,他便真切體會到這位僅在言談間出現過的李豊,在任寒心上的地位了。

家中沒大人,一整桌的豐盛早點等著他倆。

「都餓了吧?這可是我一手包辦的。」李豊傲然。

桌前笑談,俞小昇依然顯得游刃有餘,飯後主動洗了所有盤子。可當李豊下山赴約,他還是沒能憋住,問起了李豊的事。

任寒反倒是笑了,不明俞小昇糾結的所在。她拎來兩瓶分解茶,說邊喝邊聊,俞小昇對開水情有獨鍾,常接觸的飲品限於Trocadero和100%純椰子汁,必須得100%,而前者只是阿姨愛喝,冰箱常備,稱不上多喜歡。

所以包裝上的「油切」、「山苦瓜」兩個陌生字眼,就足以勸退他。

「好喝的。」任寒擰開瓶蓋,自己先喝了口,神情自若。

俞小昇鼓膽一嚐,片刻再飲,味道的確不差。

「好了,請解釋,為何他還叫妳林凜?」瓶身被捏出聲響,俞小昇雖心有不快,面對任寒,卻也氣不上來,「當初妳改名後我那樣叫妳,說比較好聽,妳還叫我閉嘴!太雙標了。」

「我跟你是姊弟,可李豊認識我更早。」任寒比出一個二,「他屁股蛋上有兩顆痣哦。」

俞小昇差點沒把茶吐出,拍落任寒的手,嫌棄道:「我才不想知道這種事!」

任寒笑了聲,躺上沙發扶手。

突如其來的靜默,相比早先任寒對於舊名的反應,俞小昇要能適應得多。

他將茶喝去一半,起身去沖澡。熱氣環身,霧了視野,放大感官。他這才慢半拍地回過神:剛下機,就帶他來好朋友家,這沒問題,可緣由呢?任寒完全沒提。

他急著求解,但理智在線,沒打算光著膀子出去。曾有回他在泡澡時聽到任寒和她父親要提早返台的風聲,內褲都沒穿,匆匆奔了出去。豈料,他倆只是出外吃頓飯,順帶跟隔壁鄰居的小孩交個朋友,估計很晚回來,卻被那對兄妹曲解成要離國了。

永晝時節,不單外來客精力充沛,在地人同樣。小昇的父親就常在這些月份的晚間約友人打網球,回家沾枕即眠,多好。

俞小昇沖去泡沫,徹頭徹尾洗了個乾淨,披上浴巾步出。

他尋了所有開放式空間,就是不見任寒影子。

可外頭雨勢還大著,難不成去院子了?

俞小昇繞向另一側的廊道,剛才漏走了,怪這屋子太大。格局雖方正,動線規劃對於首次來訪的外客仍屬不善。

走廊末端,他看見任寒打著傘在雨中講電話。

俞小昇候在門邊,傘面遮住了任寒的五官,一直到她準備脫鞋,收了傘,他才看清她的神色。

有些勉強,彷彿經歷了什麼。

「我爸傍晚會來接我。」任寒甩了甩傘,插入傘架,「你和李豊待著,可以吧?」

「不如我跟你們走?」俞小昇問,「我也很久沒見到伯伯了。」

任寒半笑不笑,「可以的話,就不會讓你留下了。」她套上室內鞋,「今天不方便,我爸說了,改天會約你,反正你也要寄生一陣子,不是嗎?」

「什麼啦!我是來找妳玩的。」俞小昇抗議,追著她走,「『特意』來找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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