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6-7 病人

六    

闺蜜3来时想吃瓜,离开时揣了一箩筐浪漫言情故事。    

啧,起鸡皮疙瘩了。    

三个快奔三的人搁这搅和些肉麻的爱恨情仇,还当自己十五六可以爱的轰轰烈烈呢?别逗了!    

当局者暧昧拉扯,旁观者呼吸不畅。    

而自己这个中间人,一边呼吸不畅,一边要给忍着恶心办事儿。    

一条消息给小白花:你猜的没错,她出轨了。    

一条消息给小绿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哭了,你们两居然背着我搅一块儿!!!不过听她意思,你们早就有苗头,怎么都忍到现在才有动静的呀~    

一条消息给自己爱看乐子的前夫:现在三个女人一台戏,热闹得很,你又算准了。    

司机把车从停车场开过来,闺蜜3坐在后座,等到了前夫回的ok,才锁上屏幕。    

眼神茫然地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所有景物。可以正常生活的她,也随着景物离开,剩下的这个她,心里又杂,又空。    

谈情说爱的门槛很高,至少,和她这样的人没有关系。    

看着顺风顺水,金枝玉叶的一生,其实已经连表象都快撑不住了。    

从前家里真有矿,哪晓得被环保政策和新能源发展同时夹击,转型也来不及,紧接着就是互联网的时代,资金的豁口封不住,钱如流水向外淌。    

后面这些年一直是坐吃山空,没能往上翻身,靠码头港口的运输维持点儿体面。    

她有想过,换个不那么紧张的时机,她那件事情在家里得到的反应会不会不那么离谱。    

那时候她是真的很青春年少啊,十三四岁,懵懂地认识着和童年印象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喜欢跳舞,以为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她应该会一直跳芭蕾,跳到年龄和身体不允许的时候。    

女孩子之间的欣赏,爱慕,肢体接触,也给她带来了心驰神往的荡漾。    

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姑娘的脸了。     她只记得接吻的结果——第二天被告知,她性骚扰了那个姑娘。    

父亲还没回家,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骂了她和她妈。她妈没什么表情,却让她不寒而栗。    

总是这样,不打不骂,只用冷静到冷酷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然后,下达她的判决书。    

她被送到了一个特殊的学校进行为期一周的参观。    

她没有被安排上课,真的只是参观。    

可是到第三天她已经熬不住了。    

其他人被电击时的惨叫,让她也跟着尖叫,跟着颤抖。教室里那些乖巧的同学像被拴着线的木偶人。    

她没能好好睡过哪怕两小时。    

她害怕,无处不在的监控,随意施暴毫不避讳的安保老师,他们打量她的眼神是野兽垂涎猎物的眼神。她怕自己一闭眼再醒来就会被按在机器上,电流会让她大小便失禁。她怕那些喘息声,在她耳边停留,她怕自己被咬住脖颈。    

她在昏暗里紧盯着自己的手臂,她怀疑里面可能已经被植入了什么芯片一类的东西。她马上会变得和教室里那群木头人一样。    

她不要呆在这儿,救救她,救救她,谁来救救她?!爸,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要在这里,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带我走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是谁都好,救我出去,带我离开,我求你,我求求你……    

她妈妈真的来接她了,像带着救赎的天使。    

天使说:我就说嘛,有病就治病,治好了你就是个正常女孩,还是妈妈的好宝贝。    

她满眼是泪,抱着母亲,窝在她怀里,拼命索取温暖包裹自己。    

她觉得,就算她把她当宠物狗都行,她只要不再被抛到那个精神病院。    

被迅速安排去马来西亚念书,以躲避圈子里关于她的讨论,她毫无怨言,她感恩戴德。    

她被规训得非常成功。或许有比芯片作用更强的东西,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头上。    

不再踮起脚尖跳舞,身体比曾经丰腴了很多,脚上的茧也慢慢不在了。她常常恍惚。这是她吗?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到陌生呢?    

从读书一路被安排到结婚生子,她对丈夫儿子都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离婚也不是她主动的。她没问原因。她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时间好像把她遗留在了虚空里。    

恍惚,一把一把的药片吞下去没一点效果,她恍惚着不愿意见到光,不愿意出门,她想把身体剥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改变了自己。    

她现在很听话。    

很多年里,父母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三年前父亲心绞痛猝死离世,母亲现在在康复中心疗养,前夫照管着她,她也就听前夫的话,他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要她还能听得懂话,她就一定听话。    

她病了,但不发病的时候她看起来也挺正常的,最多懒散些。    

闺蜜3茫然地发觉,自己其实在嫉妒,嫉妒她的朋友们居然还有闲心,还有能力,去谈情说爱。    

爱?爱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是……    

是……?    

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额头冒出冷汗,她突然发抖,不适感让她想吐,想破坏所有,也想毁灭自己。    

哪里会有终结一切的开关?    

七    

小绿茶原本并没有把小白花当做威胁。    

毕竟,居高临下,俯视位待久了,确实会让傲慢遮住眼睛。    

小白花的过往早早被整理成册端放到小绿茶的桌上。    

低微,可怜,拜金,野心勃勃,但资质一般,小绿茶为她定好了标签。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不是对输赢的毒奶。    

小绿茶的意思是,在她棋盘的对面,不会坐着这样的人。    

她不配当她的对手。    

小白花能入她的眼,从背景板里有了轮廓,纯属沾了白月光的光。    

白月光身边有过太多过客,全是短暂的过去式,小绿茶不在意那些男男女女。    

那些人和扑火的飞蛾没什么两样。    

勇闯无人区的旅客,通常满怀着希望和向往走进风沙,最后干渴着死在绝望里。    

他们谁都得不到预想中美好的爱和生活。    

根据小绿茶的观察,白月光其实很厌世,不至于极端但是影响很大,她很难接受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这样的人不可能对他人产生爱情。    

白月光是一个隐性的病人。    

正好,小绿茶也一样。    

荒原上不需要玫瑰,丛生的荆棘才最适配。    

她想要这个女人,   从第一眼开始就油然而生的渴望,往后数年,不曾虽时间消减一丝半点。小绿茶不是很理解爱,她们的关系不一定需要冠以爱情的名义——病友,听起来也不错。    

小绿茶只是想要占据白月光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部分,她想在天平的这头拉着白月光往下沉,让另一头的世界轻如羽毛。     她想要用白月光的情感来填补她的空白。

更多一点,更失控一点。不止为她爱,也为她恨,为她发疯失控,在荒原卷起铺天盖地的沙尘暴,淹没她们两个人。    

两个寂寞的灵魂,缠在一处,便不孤独了。    

小绿茶早早想好了故事的结局,贸然闯入剧情中的小白花,一定程度上是真的惹毛了她。

小绿茶很少用那么直接粗糙的手法。

用公司的事情拖住白月光,假借应酬时的烈酒给白月光递上了加了微量致幻剂的醒酒茶,让白月光和自己度过了超乎想象的一晚。    

本用于治疗抑郁症的药品,却被有心人拿去构造另一种快乐。    

用嘴唇感受她温热的肌肤,交缠的瞬间,像一朵云陷进了另一朵云当中。她的荷尔蒙对她一定有特殊的吸引力,无时无刻不在勾引她的欲望,驱动着她向她走去。想握住她的手指,感受指骨的粗细,看她纤薄的背上,随着蜷缩或舒展的动作,脊骨的起伏;平坦的小腹,肌理有种难以描述的细腻之美,肚脐旁一颗小小的痣,汗毛被她的呼吸刺激得直竖。

一点一点,一遍一遍,感受一具相似又不同的身体,发现每一处纹路暗藏的密码,解读其中的玄机。

小绿茶几乎感受到一种虔诚,信徒膜拜神明时的虔诚,她在这副躯体中理解了信仰为什么那样让人前赴后继,纠缠着她的孤寂在这一时刻被其他的东西取代,一直以来的缺口被恰恰好地填补了。

小绿茶动情地流了泪,她知道白月光应该不会听到也不会记得,她在白月光耳边轻语:你是我不变的北极星……    

那确实是美妙的一晚。    

白月光的溜之大吉在小绿茶预料之中,可是小绿茶的耐心却远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好。欲望不是能浅尝辄止的,得到一就想要二,小绿茶想要更快得到更多关于白月光的一切,她不再满足于特殊,她要完整的占有。

她不能再容忍,有人染指她选中的爱人。

是的,在白月光承认对她的爱之前,小绿茶承认了自己爱她。

是的,很多时候爱如报应一般,让所有的设计都成为回旋镖扎到发起人身上,想看白月光为自己失控的小绿茶,率先为白月光失了衡。

这是爱人的代价么?或者,这是爱的代价么?

在小绿茶的病历档案中,关于她人格缺陷的问题,有一长段的文字叙述是针对情感缺失症状的。理论上她不会爱人,意思是她没有爱的能力,然而当下的情况,小绿茶不能否认自己是在爱的。也许是她的爱有点错乱?又或爱本身就是错乱的?

罗曼蒂克故事贯彻了人类的历史。就算时代各异,社会背景大相庭径,故事讨论的核心问题却不曾有太大变化——爱情,这个能在陌生人之间产生关联的东西,到底应该怎样理解,怎样具现化,我们是否能够真的得到它?

小绿茶暂时没有深入研究哲学问题的想法,她想要一些快速的,现实的解决方案。

她想到了她的生父,一个和她最相似的天才,虽然,她对这个成为历史的男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是,或许,历史可以带来某些启发。

小绿茶拨通了母亲的视频电话。

她们早不住在一块儿了。那时候,小绿茶决定要处理两个继兄对自己的侵犯问题,首先和母亲通了气。她知道,她妈妈拥有怎样的母爱,她一定会得到母亲的帮助。

于是,两个哥哥没多久就去了加拿大。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后,脱缰的野马撒开蹄子地乱跑,大事小事犯了一箩筐,时常需要后爸亲自去处理管教,母亲索性建议去那边定居发展,心力憔悴的后爸被说服了。再后来大哥狩猎瘸了腿,二哥沉迷药物,两件事都是在后爸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当是时,绿茶妈在忙着帮他打理新建公司和实验室的事务,而小绿茶跳着级地念书,完成高中后,奔着美利坚有白月光在的树校就去了,不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反正八杆子是打不着一下的距离,就算怨天尤人也不能太不讲道理地怨到她身上。

后爸没能查出什么阴谋诡计只当家门不幸,养出了两个讨债的逆子,心灰意冷中懒怠管事业,守着绿茶妈过日子,回归家庭好好盯着两个儿子,在异国他乡赶上了家庭主夫的时髦。

隔着十三小时的时差,小绿茶这边躺床上了,屏幕那头绿茶妈正在花园里用早餐,欧式的茶具里泡着家乡的红茶,这个时代用混搭来形容许多不伦不类的组合。

听到小绿茶问及亡夫和她的过去,绿茶妈恍惚地想起从前,有很多以为不会忘的事情模糊了,又有很多的事情鲜活得过分,她看着小绿茶的脸,在短短的一瞬间看过了一张面容从婴儿到少女再到现在的变化,她想,孩子就这么长大了。

绿茶妈笑眯眯地说:怎么想起问这个?听说有个人一个半月前才公布了恋情,不会有人现在要去挖墙脚吧?早干嘛去了呀。

这“有个人”是谁真是毫无悬念。小绿茶被亲妈一针见血的灵魂发问狠狠戳中,小绿茶咬咬下唇,可不是吗,早干什么去了呢?

绿茶妈说:有时候真是不能不信宿命论,我和你爸当年一见钟情,可是直到我都快和别人订婚了,他才开始行动。

小绿茶问:什么行动。

绿茶妈言简意赅:你。

小绿茶闻言感觉自己八核的大脑卡顿了一下,好直接有效的行动,亲爹这行动力确实不是盖的。可惜对她的情况没什么参考意义。

小绿茶对生父的印象不多,他是一个泡在实验室里的天才,留给亲情的部分很少。而基因里一脉相传的内容,让小绿茶很小的时候就能分辨,父亲主要是对母亲有感情,自己纯属顺带。所以,他的死亡也没有带给小绿茶太多情绪。

她之所以问及这个已经成为历史中一粒尘埃的男性,是因为她想知道,他们这样不能够爱的人,要怎么去爱一个人。

从来她想要的都会得到,这一次她也不觉得会有意外,办法总会有的,最多就是花点时间和精力,她最困扰的其实无关外人,是自己,是自己关于得到以后的想象。

爱,似乎这个情感化作行为后并不是很高深莫测,可是,之后呢?爱的结局是什么?

小绿茶问母亲:那么久了,你还爱他吗?

绿茶妈点了点头,说:看过《泰坦尼克号》么?

小绿茶脑子里闪过you   jump,i   jump的台词和画面,然后诚实地摇摇头,这个电影的归类不是她的菜,她只刷到过片段推送和讲解。

绿茶妈挑挑眉:可以去看看。我和你爸的故事说起来没那么浪漫,但我很能理解女主好好地活到老仍然爱着年轻时就死去的恋人。因为,我从不觉得死亡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了。

小绿茶沉默,真正感觉到了一种宿命感,原来超级加倍的恋爱脑在基因遗传中有迹可循,原来某种意义上她妈也没那么正常。

她有些恍惚地复盘与白月光十三年的纠缠,那股小苍兰的发香从记忆深处溢出将她包围。

如同溺水者胡乱地挣扎却越陷越深。她以为自己不能够有的爱,她逃避的,抗争的,遮掩的,都让自己愈发地关注与周围环境区分开来的她。她对白月光的一见钟情,第一眼就联想到亘久不变的死亡,兴奋将恐惧遮挡了起来,让小绿茶看不明白自己的迟疑原由——

太过度的爱,意味着能够为他人付出一切甚至生命,违背了基因求生的本能。

于是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伤害,尽管什么都还没发生。

小绿茶问:妈,你害怕过吗?这样很纯粹又很极端,说不上来的畸形的情感,好像它的存在和生命是相互矛盾的,绝不会有好的结局。

绿茶妈停下来喝了一口茶,语气幽幽:我试着逃离过,你爸也一样,最后我们谁都没有逃开。如果,我没有和你爸在一起,我大概会有更平静更长远的幸福,我的生活会少很多曲折起伏,但是我没有得到过那样的爱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理解爱,所以,是的,我恐惧过,然后做了我的选择,走向了曾经和现在的生活,我不后悔。

绿茶妈看着小绿茶目光柔和:我不想去在乎太多,什么规矩,什么道德,我就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你快乐,她能让你快乐,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要是她伤害了你,你和她不开心,你就离开,妈妈是你的后盾,永远都是。

小绿茶又一次感受到对母亲的亏欠,自己对妈妈的爱从没能给出更多的反馈,她只能说:妈妈,我突然好想抱抱你。

绿茶妈大气地表示可以先欠着。接下来她们聊到了一个敏感话题:人口失踪。

这真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话题。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它是无可争议的危险和刑事案件,对于另一部分人而言,它是一门生意。

在医药实验中,没有比人更好的实验材料。二战期间,日德的医学能飞速发展基本依靠数量庞大的战俘,用他们实验出来的成果促进了医学的进步。

小绿茶问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绿茶妈说,瘸腿大少最近攒着劲儿往东南亚跑,打听了一转,应该是和阔少碰过头。

阔少作为白月光家族的旁支,搞得基因工程,和zf的合作关系密切。有能力自然更有野心,白月光家的药企是块肥肉,私下在海外的实验室更是馋人。

做实验研究的,一缺钱,二缺人,顶掉白月光的位置,这两个问题迎刃而解。人ti实验一向是不能说不好碰的红线,但凡有证据见了光,铁板钉钉的罪责难逃。

联系到小白花和阔少的交集点,小绿茶立刻反应过来这一重阴谋。

这并不是很难捋清的线团。

挂了母亲电话的小绿茶开始思考另一件事,白月光对于她身边这朵小白花到底知道多少?

白月光并不是脑子不好使的人,说她会色令智昏到对危险视而不见,感觉也挺离谱的。

恋爱脑下线的小绿茶智商重新上线。

她重新分析小白花的定位——这是一个饵,不单针对白月光。

那么这个饵,有没有当饵的自觉,又有没有别的想法?

灵光闪过,小绿茶的思考再次落到那张比白月光更像白月光亲妈的脸上。她忽然意识到,那张脸的目标受众,其实不应该是白月光,而是更往上一辈,领略过白月光亲妈风采的,念念不忘的那些人。

棋盘上的白色卒子只差一步就能走到黑色方的底线,到时候,这颗最小的棋子满足升变规则,能够成为王以外的所有棋子。

当然是不能让她走到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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