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三分鐘,沙漏

        在溫室效應造成地球暖化的狀況下,臺北已少有如此寒冷的天。

        但是根據街上繁榮的景象看來,人們並沒有被這刺骨的冷空氣打敗,依舊在聖誕節這天盛裝打扮,牽著愛侶的手到街上放閃光,這些囂張粉紅色甜蜜磁場橫行街頭,連聖誕樹上的伯利恆之星見到了這些閃亮亮的光芒都自慚形穢。

        而我也是其中一盞亮光。

        當我們還領著單身貴族身份證時,聖誕節這天不叫聖誕節,而是「行憲紀念日」,我們唱著國歌、揮著國旗,並且從未想過在未來的某個聖誕節,我們會嬌羞地窩在另一伴的懷裡,嗲聲嗲氣地討禮物。

        但那些「從未想過」,已經變成「已經做過」。

        「冷死了。」吃過晚餐走出餐廳,看著滿街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噁心景致,我說了一句一點也不浪漫的話。

        「嗯,下禮拜大陸冷氣團南下,會更冷。」你嘴上不解風情,卻還是貼心地替我圍上圍巾。

        「我們去南半球避冬吧。」我緊緊抓著你灰色的格子羊毛圍巾,貪婪地吸取專屬於你味道,在寒冷的冬日裡特別溫暖。

        「嗯。」

        「我們去雪梨跨年好了。」

        「嗯。」

        我頓時無話可接,我們只好靜靜地繼續往前走,你比我高出整整一個頭,加上四分之一的脖子,站在我旁邊像堵高牆,讓我安全感多到溢了出來。

        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嚴謹,你不會草率地訂下任何計畫,也不會輕易否定任何可能;第二點是體貼,會將一切打點好,而我就像是公主,只需要在一旁靜靜地等你五星級的VIP服務。

        然而有時候,你的不浪漫會讓我頭疼,但卻也讓我覺得你可愛。

        此刻的我們沒有牽手,偶爾碰到對方的肩還會輕輕顫抖,我們像是情竇初開的青春高中生,連叫對方的名字都覺得彆扭。

        「禮物。」你突然停下腳步,對我笑了笑。

        只見你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只小禮盒遞給我,眼底盡是和煦的笑容,輕聲地對我說:「聖誕快樂。」

        「可以拆嗎?」我握著小盒子,放在耳邊輕輕搖晃,但聽不見聲音。

        「回去再拆。」你臉上神秘的笑容看得我心癢癢,──這到底是什麼?該不會是你的銀行存款簿或保險箱密碼吧?還是你的房地產契約?一疊英鎊我也接受……不不不,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土,我也知道你了解我不是那麼現實。

        那麼,是不是我最想要的Chanel皮夾?還是我最愛的Godiva巧克力?

        慘了慘了,我已經越來越往奢侈路線偏移。

        「真的不能看?」我斜眼看著你,你依然守口如瓶,一點也沒有因為我楚楚可憐的嬌弱姿態而心軟。

        ……告訴一下人家會死是不是(●*´Д`*)ノ?

        「你的。」終於,我放棄掙扎,拿出送你的禮物,那是我在臺北車站逛到大腿麻痺、腦袋抽風才找到的,我認為那絕對是全天下最適合你的物品。

        「回去才可以看喔。」我嬌笑,低聲叮囑。   哼哼,保證你看了喜極而泣,一整包一百五十抽的舒X衛生紙還不夠你拭淚,恨不得立馬把我娶回家疼愛。

        「好。」你乖巧地將小盒子放進口袋,臉上的笑容又讓我春心蕩漾。

        好吧,我承認現在的我是個道道地地名副其實矯揉造作天下無雙的花痴女。

        這是我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三個聖誕節,年復一年,每年的聖誕節都是一整年中最溫暖的,因為你。

        好吧,我不否認還有情人節、你我的生日、紀念日,也都是一等一的暖洋洋。

        「……你不好奇?」按捺不住心裡的蠢蠢欲動,我問你。

        「只要是妳送的我都喜歡。」

        通常在這絕佳的氣氛下,男女主角對望彼此,尤其男生又說出甜死人不償命的鬼話(情話),天雷勾動地火,啾咪啾咪啾咪,四片唇像是正負極磁鐵緊緊相黏,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有多恩愛。

        在說誰?我嗎?

        是的喲。♡ヽ(●´ε`●)ノ♡

        但是冷風凍得我嘴唇乾裂,當你的臉逐漸靠近我,我用力抿了抿唇,怕這枯萎的唇還嘗不到一絲甘甜,你就因為疼痛而退開。

        嗯哼,連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也有了說甜言蜜語的功力。

        當我們終於四唇相接,你溫熱的鼻息直衝我的臉,深情的吮吻吻得我暈頭轉向,並且霸道地鎖住我的退路,讓我一點喘息的空間也沒有,而當我頑皮地輕輕咬你一口,你撫在我腰際上的手用力使力,使我更貼近你。

        接吻接到世界終結,吻到彗星撞地球,吻到火星人看不下去而攻打臺灣,吻到……吻到我們的永遠。

        等你終於放開我,我也差不多要虛脫加休克而死了。

        「聖誕快樂。」你說,「我愛妳。」

        「死……死相。」我說。

        「我知道。」你說。

        「但我接受。」我說。

        你不答,伸手將我擁入懷中,你的下巴頂在我的頭頂上,你的氣息圍繞在我的周遭,我的世界頓時只剩下你。

        「我也愛你。」

        但是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幸福的下一個瞬間,會發生什麼事。

        當我帶著熱騰騰的心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拆開你送的禮物,映入眼前的物品使我一愣。

        是個木製沙漏,深咖啡色的木頭色澤光亮,還散發著檜木香,我再一次佩服你的好眼光,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送你的禮物,正巧是和沙漏有相同功能的……懷錶。

        我好奇地將它倒放到桌上,心血來潮拿著碼表開始計時,三分鐘一到,最後一粒沙剛好落至底端。

        三分鐘。

        三分鐘可以泡一碗泡麵,三分鐘可以被幾個英文單字,三分鐘也可以投進幾顆籃球,三分鐘可以做很多事。

        我點開Google網站,搜尋「沙漏」,出來的結果顯示:「   沙漏:是一種計時儀器,又有沙鐘、沙壺等別稱。男生送女生沙漏是『等待』,亦有珍惜時間別浪費青春之意。」

        我困惑地把玩著手中的沙漏,一個又一個關於沙漏的網頁溜過我的腦海,我始終不知道你這樣禮物的意義。

        但我想應該是「等待」。

        於是我將沙漏放到一邊,滑開手機螢幕解鎖,想留個LINE訊息外加幾個情意濃濃的貼圖,沒想到你我的聊天室,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Empty   Room」。

        我只能自我安慰,也許你是換了帳號吧,居然還沒跟娘娘我報備,我立刻輸入你的電話號碼準備過去唸你兩聲。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而當冰冷的機械化女聲從手機傳出,我瞬間石化。

        我認為這些客服電話應該更客製化一點,例如今天聖誕節嘛,應該在最後說個「聖誕快樂」;例如整句話前面應該加個「不好意思」,聽起來心裡也爽。

        又例如,面對慌亂無助的人們,應該說:「別慌,你要找的人一直都在。」

        一旁的沙漏剛好留個精光,三分鐘,也可以切斷牽連著我和你的線。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