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噩夢世界。失蹤 (1)

◇◆◇

    「…禊語……」                                 (✽禊,讀做「細」音)

    「…葉…禊語……」

    「葉禊語,老大她氣炸了喔!還說你再不醒來就要揍你了。」

    「我醒了我醒了我醒了!!!!!!!!!!!!」

    病床上垂死病中的人猛地坐起,中途壓到被石膏裹住的右手,結果石膏直接裂開了一條細縫。

    「……。」

    「啊……」

    「……我等等請人來換。」坐在病床邊的眼鏡男嘆了口氣,起身就要去找人收拾慘劇。

    「啊不用了,已經好了。」葉禊語連忙拉住那個人,揮揮還殘存一半石膏的右手,上面原本直接對穿的可怕傷口只剩下兩條淡淡的痕跡。

    眼鏡男看著一小時前才失血過多昏過去現在就活蹦亂跳的同事,眼神死的提醒:「你右手的傷口直接貫穿尺動脈,全身上下光我簡單目測傷口就有23道,要是普通的情況早就掛了,如果不想害我跟你一起被協會質詢的話就安分點。」

    葉禊語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

    「所以你為甚麼又出現在那種地方,還剛好撞到都市傳說?因為這件事老大不是已經警告過很多次了嗎?」眼鏡男很頭痛,類似的形情也不是第一天發生,更嚴重的傷也不是沒有過,但他做死的同事依然在極限邊緣反覆蹦跳,光看著血壓就會止不住的飆高。

    「這是不可抗力啊!誰知道那是裂嘴女,再說保護人民不適我們的職責嗎?」葉禊語辯解道。

    「那是協會的事,遇到時理應首先通知異能者。」

「所以才說奇怪啊!明明我們也可以處理的,更何況已經有學生被抓住……」這時他突然想起另一件更嚴重的事:「老大人呢?」

    「喔,剛剛那句嗎?那是我騙你的。不過她確實很…」

    眼鏡男的話才說到一半,門外就想起了敲門聲。病房裡的兩個警察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很生氣。」

    「別說了,她的威壓都傳到這裡了……」

    門外的人也不管裡面的人準備好了沒有,就把門「砰」的打開了,還很有禮貌的把門「碰」的甩上。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的臉上戴了一個純黑色的布口罩,再加上頭上戴著得鴨舌帽,整張嚴肅的臉都被陰影覆蓋著。

    如果此時問另外兩人,他們絕對會回答那不只是服裝的原因,而是她整個人都被厚重的怒氣黑色特效覆蓋了啊!!

    女子冷冷地掃過發抖的兩人,最後把視線固定在葉禊語的眼睛上,小聲卻仍很有威嚴的問:『…祂不見了,是你幹的?』

    「老大冤枉啊!她是自己消失的啊!」葉禊語慌張地回答,甚至舉起自己的右手做發誓狀。

    女子點點頭,但臉色沒有絲毫好轉:『…非巡邏時間,為甚麼亂跑?』接著又瞪向一旁裝空氣的眼鏡男:『…吳此仁,我不是有較你管好他,不讓他亂跑嗎?』

    吳此仁發出一陣悲鳴,也不曉得是因為他的名字還是因為這個問題,或者兩者都有:「我有勸過了!但他趁我不注意時偷跑了呀!」

    葉禊語狠狠瞪了背叛自己的同事一眼,接著就被那女子瞪回去。

    『…你知道因為這件事我又被多少人找碴嗎?我們的小隊已經被警告過很多次了,再這樣下去,你說不定會被停職!』

    葉禊語最怕的事就是不能在做這個工作,女子顯然也明白這點,果然威脅完這句後,他就維持在乖巧無害而且委屈的狀態。

    那女子也不管他委不委屈,口罩下平穩卻也盛怒的聲音小聲的迴盪在病房:『…違反隊長命令…雖然記過我幫你擋下了…但你也知道……』她的手緩緩舉高。

    「老大,拜託求你網開一面……」

『…不行,不聽話的孩子…要處罰。』

    葉禊語縮了縮脖子,兩手抱住頭部作保護狀。

    就在巴掌即將落下之際,另一個聲音突然插入。

    「…呃,抱歉…我似乎忘記敲門了……」

    三人同時轉頭,就看到站在門口抖抖抖的杜妍晨,提著書包的手還僵持在開門的動作上。

    幾乎可以說是目睹全程的杜妍晨害怕得臉色發白,本來只是想表達感謝救命之恩之類的,沒想到一開門就撞見「救命恩人」被暴力壓制的現場,現在正處於一個不知所措的狀態。

    「沒事沒事!不敲門很好!」葉禊語用看著救命恩人的目光看向杜妍晨:「同學有受傷嗎?有跟家人報備了嗎?」

    「啊,我沒事,也跟媽媽說了,你的醫療費請……」她看向葉禊語的右手:「….咦!?」

    『…我們的員警,沒有受傷。』女隊長也大約猜到她在訝異甚麼,連忙插話:『…他是太害怕暈過去的。』

    吳此仁聽到這種爛藉口,忍不住在女隊長背後用他眼鏡後美形的眼睛翻了一個大白眼。

    「這、這樣啊!沒事就好!可能只是我看錯……」杜妍晨發現與自己說話的居然是剛才要打人的人,聲音有些顫抖:「那個、請問妳是?」

    女隊長也發現她在害怕,不過卻以為是自己裝扮的問題,便脫下頭上的鴨舌帽,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稍微溫和一些:『…我是河營分局的隊長,那個員警的上司,名字叫朱文錦…抱歉嚇到妳了?』

    「沒、沒有的事!」杜妍晨覺得與其少了鴨舌帽,她反而比較希望暴力女隊長…朱文錦能脫下口罩……剛經過裂嘴女的攻擊,現在她甚至有些怕那些戴著口罩的護士,擔心裡面又有人給她突臉一句:「我漂亮嗎?」

    另外兩個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可是卻也不好提示……要是被他們老大發現這件事,場面一定會很尷尬。

    「那個、要是打擾到的話…我是不是該……?」

    「沒有的事!妳要不要考慮再留久一點?」最好留到老大走掉。

    「咦咦…?可、可是……」

    「拜託妳了!」

    「……。」

    最後杜妍晨還是乖乖坐到另一張摺疊椅上,充當兩人的臨時守護神。

    「同學……啊,好像還沒問你叫甚麼名字耶?」」

    這次換朱文錦翻了一個大白眼。

    「我叫做杜妍晨,呃…目前就讀河營高中…嗯,二年級……」

    「妳不必那麼緊張啦!雖然隊長她人是很兇,但不會對妳怎樣的!」葉禊語笑瞇瞇地說道,下一秒朱文錦的拳頭就如願以償地落在他頭上。

    葉禊語感覺自己瞬間看到了在河岸揮手的陌生人,以及在吃巧克力的綿羊、跳舞的頭顱,直到那隻羊角又長出一頂禮帽,他才再度恢復知覺,也剛好聽到杜妍晨再向另外兩人解釋:

    「……詛咒,那個人在學校一直很有名。」

    禊語皺眉,雖然他沒聽到前面的對話,但隱約能猜到八成是隊長在質問小孩為甚麼會招惹到裂嘴女。

    裂嘴女這種等級的都市傳說極少出現,每次出現就是一場大災難,往往要出動異能者小隊討伐。而且裂嘴女形成的條件也有點特殊,一般第一個下手的都是相關人士,最近這個區域也沒傳出有人失蹤或嘴巴破洞的消息,眼前的女孩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第一位受害者。

    杜妍晨低頭接著說:「那是我的同班同學…據說她能看到一定程度的未來…但大家都半信半疑,畢竟如果有這麼厲害的能力,協會不可能沒發現……」

    協會,是這個國家一個叫「異能者衛國協會」的組織,裡面的人全都是異能者。

    在舊紀年...也就是西元紀年的時候,這個組織就隱隱有一些成形了,但也只是幾個異能者聚再一起取暖的性質。直到怪物出世,協會才真正強大起來,並被政府徵用,包括大城牆之類的建築物也大多是由協會負責的,在這個國家有著與政府平起平坐、甚至超越政府的地位。

    大圍牆建立後,政府又在裡面新建了另一個城牆,名叫裡圍牆,兩座城牆分出的空間則叫外城區與內城區,內城區又叫安全區,是所有非異能者居住的地方;相對的,所有的異能者都應該住在外城區,並由協會絕對管轄。

    會這麼做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更多年輕異能者誕生後,有些年輕氣盛的異能者隨意使用異能傷害人,而且此事發生的頻率日漸趨高,政府於是決定將所有異能者移到外城區,並負責守護邊界。而協會的人會定期派人進內城,若在內城發現新生的異能者,不論意願都必須依法遷居外城,若不服從,甚至允許協會當場廢除當事人行動能力。

    …當然,分內外城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當政者當然希望在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又為了一座牆好保護自己。這點誰也沒明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雖然大家都不相信她是異能者,但她每次的預言都很準。有一次徐明蓉…那是我的朋友,那時她說明蓉後天會遭遇輕微車禍,結果兩天後明蓉騎腳踏車回家時被車撞了……還好因為她一直記著那個人說的話,所以比平常還小心,被撞後只有輕微擦傷,但她的手機就被車壓過壞了,修不好。」

    「那這樣真的還蠻準的吧?」吳此仁好奇的問:「你們之中都沒任何人舉報她?」

    「是有過一次...但協會認定她不是異能者。在這件事之後她一直都很防備我們…所以請原諒我不便告知那個人的姓名。」杜妍晨有些緊張,畢竟這些人都是警察,如果他們真的要逼問,她還是必須說出來的,而她是真的不想背叛自己同學。

    還好那些人都點頭答應了。吳此仁說道:「妳放心,我們不是協會管轄的,也沒必要將這件事上報……如果大家都裝作沒聽到的話。」

    葉禊語聳肩,這的確是他們分局的作風。

    杜妍晨鬆了一口氣,這時葉禊語又問:「所以說那個預言是不好的,那具體來說是怎樣的預言呢?」

    杜妍晨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彷彿剛吐出來的那口氣又被塞回嘴巴裡:「也說的不是很清楚…就是會遇到都市傳說,這樣……」

    雖然城牆已經將所有的怪物擋在外邊,但都市傳說是由人心而生的東西,所以仍然有一些都市傳說和幽靈在內城遊蕩,一般發現時會請住紮內城的異能者出面處理。

    『妳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朱文錦皺眉,現在這個時間不是甚麼好道謝的時候,她反而希望這個孩子早點回家比較安全。

    杜妍晨往時鐘瞥了眼,縮了縮後頸:「也是…必須回家了,雖然明天不用上學……」

    『要我送妳回去嗎?』

    「不用的,我家在河營大橋後面而已,很近的。」這是真的,從醫院側門走過大約一百公尺,過了大橋後再走一小段路就到她家了,她不認為會遇到甚麼危險的事,雖然很晚了,但街道上也總是有人,多少有些安全感。

    再度向葉禊語道謝後,杜妍晨離開了病房,還很有禮貌地將門輕聲關上。

    三人在病房互相靜默許久,朱文錦才嘆了口氣:『…是個好孩子呢……』她不希望有任何好人遭遇這種煩心事,尤其是會死人的煩心事。

    「希望她不要再遇上甚麼事才好……」吳此仁還是有些擔心,這個時間走在路上本來就不安全。

    『…所以,你為甚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朱文錦回眸,冰冷的視線壓力再度壟罩在葉禊語頭上。

    葉禊語咬牙:「老大…妳明知道那種感覺的,我是真的沒辦法控制,而且既然都發現了……」

    這時朱文景的電話毫無預警地響了起來,瞬間引走另外兩人的視線。

    朱文錦又瞪了轉移視線的葉禊語一眼,接著掏出手機,發現是工作用的手機在響,而且還是沒見過的號碼,她皺眉接起來:『…喂?』

    電話對面沒有多做廢話,開口就是一句:『你們那裏是不是剛來了一個女高中生,叫杜妍晨的。』

    『……顧子惟?』朱文錦也聽出對方的聲音了,不過這不是她最訝異的一點:『…你說的人幾分鐘前來過,怎麼了?出事了?』

    『叫她馬上滾回你們身邊,轉告我妹的話,她的危險還沒結束!』

    「等等!你解釋清楚一點!!」朱文錦罕見地用較大的音量說話,並且馬上將電話開擴音,好讓另外兩個人也聽得清楚:「你再說一次!那個高中生怎麼了?」

    『她還沒出事!正準備過橋,不過我妹說她一定會出事!就在今晚!如果你們想保護她的話就給我過去找她!不想的話也必須看在我妹面上去保護她!現在!』

    「你妹到底是跟你說了甚麼!就不能再清楚一點嗎?」

    『乾!她人又不在我身邊,我們又不能通話,妳叫我怎麼問她!?』電話對面的聲音明顯有些焦躁:『就這樣!去找那個女高中生!我掛斷了!』

    「喂!你…!」朱文錦試圖在詢問更多,但電話說掛就掛斷了,她嘖了聲,轉頭指向吳此仁:「吳此仁!你先去找杜妍晨!要快!我先幫葉禊語作出院手續!」

    「是!」吳此仁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開窗就從4樓高的高度跳下去,瞬間沒了身影。

    還在病房的兩人對這種奇葩的路徑也沒有多做抱怨,畢竟事態緊急。葉禊語倒是詢問朱文錦:「那個…老大,我的手這樣還能出院嗎?」他晃了晃一小時前剛穿孔現在又恢復原狀的右手,這樣出去保證直接被協會抓走。

    但朱文錦反而不太擔心這件事,反問葉禊語:『…醫師性何,你認為呢?』

    「……我草不是吧!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葉禊語臉上浮現驚恐的神情,活得像是看見國小的數學老師一樣。

    朱文錦神色也有些怪異:『…他說,是休假,來幫忙。』

    葉禊語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我們還是快點辦出院,然後離開這裡吧!」

◇◆◇

    杜妍晨望著夜晚間的閃爍的河面,有些恍神。

    她在醫院時其實就想起了,這地區確實有一個傳說。大約就是河營地區有一個從不配槍的警察,而且幾乎隨時都在巡邏,即便如此政府仍然沒阻止,不只是據說他心裡有點問題,更是因為他的體術實在恐怖,甚至聽說能與異能者並肩。

    曾有一次,另一個小鎮裡的某間學校有人聚眾惹事,雙方大打出手,甚至有人還拿了槍,不過這些人全都被一個根本不是負責那區的員警徒手壓制,14個高中生加大學生沒有任何外傷,但每個人都留下了心理陰影,發誓從那天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做個三好青年。

    這件事後來就在各處傳開了,連她們的主任都把這事在升旗時跟大家說,警告她們這裡的警察很牛逼,最好誰都皮繃緊一點。雖然傳到這種程度,但由於那次之後那警察被停職了一陣子,大家也都不知道他是誰,甚至有人說是一個警察的幽靈,每天重複生前的工作之類的。

    在看到他與裂嘴女對打後,杜妍晨確信他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在一天之內,連著遇到三件「傳說」啊……

    杜妍晨感嘆,覺得今天真的是過得夠刺激了,但心中卻隱隱有個聲音在提醒她:事情還沒結束。

    她抬頭望向天,夜晚的天空已經很久沒有星星了,除了月亮以外,就只能隱約看見木星微弱的光點。但今天,兩者都沒出現。

    明天的太陽…嗎……?

    「杜同學!!」

    杜妍晨被突然叫住,驚嚇轉頭,才發現是在病房裡的另一個男生,似乎也是警察的樣子?

    「啊!抱歉…嚇到妳了?」吳此仁看著整個嚇到炸毛的女孩子,趕緊道歉。

    杜妍晨搖搖頭:「只視神經有點緊繃而已…請問你找我有甚麼事嗎?」

    吳此仁有些猶豫,不曉得該不該如實說出,但他不希望女孩又嚇到石化,所以選擇委婉一點的解釋:「是這樣的,因為老大…隊長她還是不太放心,所以吩咐我送妳回家,我好歹學過一些訓練,多少安全一點。」

    杜妍晨被感動了。其實雖說自己走也行,也可以不麻煩到別人,但心底其實還是有點希望有人能陪自己回家,至少回到家,就安全了。

    她向那名警察道謝,隨後兩人繼續前往杜家。

    走到一半時那警察似乎是想緩減尷尬,便決定主動找話題:「杜同學平常在學習會覺得很辛苦嗎?妳那個書包……」他指了指杜妍晨肩上背的那個側背包,裡面裝的各種作業把包包塞成一個壓抑的弧度,像是隨時會炸掉一樣。

    「就很多功課吧?高二基本上都在拚大學了,功課也很多,幾乎都沒時間與朋友聊天了。」杜妍晨苦笑著回答。有時候光整理上課的東西,都可以忙到半夜,然後早上六點又要起床上學。可以說每次看著窗外的夜晚時,都會想要放棄。因為那些功課,她的時間都沒有了,甚至有時還沒有好好吃正餐,上課卻又被老師罵說不認真,說給了那麼多期限一定做得完的,可是所有東西加起來,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吳此仁點點頭,剛才被病房燈光照到那恐怖的黑眼圈果然不是一天形成的。

    「也沒辦法吶,因為大家都是這樣挺過來的,所以區區一個我沒有甚麼理由抱怨。」杜妍晨輕輕地微笑,其實還有一個理由,每次寫作業到半夜時,母親一定會煮熱可可給她喝,也不在乎大半夜喝甜的有多不健康,再不健康她也不希望自己心情不好。這才是她一直堅持下來的理由。

    「原來如此呢…因為我上的是警校,所以有點好奇你們跟我們的學校有甚麼區別。」吳此仁聳肩:「沒想到除了沒有操場十圈外幾乎都一樣,雖然我們功課是沒你們這麼多。」為了對付怪物,那些訓練幾乎是以人類極限的雙倍在計算,他還記得入學第一次體訓後,幾乎有一半的人當場哭出來。

    「可能是因為競爭壓力的關係吧?每次只要有人考好,大家就會努力讓自己變得跟他一樣,平均水平一長又變得不夠高分了,幾輪下來教育體制都崩得差不多了,恨不得立刻教國小學生微積分。」杜妍晨雖然隨意地開著玩笑,但眉宇間卻還是面有愁色,就算將自己逼到極限,也會被後來人嘲笑不夠努力吧。

    吳此仁也注意到她心情不太好,便安慰她道:「沒事,妳已經很努力了。」

    「是呀,我們都努力過,堅持下來了……」杜妍晨笑著說,望向遠方仍燈火通明的學校,想必也有很多人也在與她一起努力堅持吧?

    她也發現那個警察雖然故作輕鬆地聊天,但視線也在保持警惕,沒有因為他們所聊的話題而鬆懈,這讓她感到非常安心。

    在他們又繞過一個路口,就可以看見杜妍晨家了,黃色的光芒在窗簾後微微發亮,讓杜妍晨瞬間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好像之前隱隱散不去的擔憂瞬間沒了蹤影。

    「警官先生,我家就在那邊而已,你送到這裡就可以了。」杜妍晨回頭望向吳此仁,才發現他臉上的凝重還沒消失。

    可是杜妍晨不在意,她就快回到家了,那是她的避風港,她的堡壘,所以她只要能回家,就一定就會沒事的。

    「…要不我跟妳到妳家門口吧。順便跟你家長說一聲。」吳此仁講了兩句都不是問號的話,也不問杜妍晨意願,直接讓她帶路。

    杜妍晨無奈,只好讓那警察跟到自家門前,黃色的燈光從門縫底下撒出,她拿出鑰匙開鎖……

    「…奇怪……?」杜妍晨轉了轉手上的鑰匙,卻發現不管怎樣都卡不進去:「…126號…我也沒開錯啊?」

    吳此仁皺眉,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見杜妍晨還在研究那個鑰匙孔,便上前輕輕拉開她,杜妍晨還沒來的及問號,門就被粗暴的揣開了。

    「哇靠!那是我家的門耶!?」杜妍晨傻眼,警察是可以隨便踢人的門的嗎!?

    她本來還想說點甚麼,卻發現身前的警察一動也不動,沒回頭也沒回答任何聲音。她也覺得事情有些怪異,連忙湊上去。

    這次她也愣住了。

    那黃光不是她所熟悉的柔黃,而是一種噁心又陰暗的顏色,牆紙不曉得是本來就黃色的,還是放太久發黃了,牆壁的構造毫無邏輯,基本上都毫無意義的立在那裏,有些牆與牆的中間只有一條僅容一人側身的洞,潮濕的地毯散發著發霉的味道。

    吳此仁吞了吞口水:「妳家設計還蠻獨特的。」

    「這裡不是我家…這裡……」杜妍晨面色發青,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然後她的背撞到了某個東西。

    回頭一看,早一些才剛消失的裂嘴女就站在她的身後,用無比陰寒怨毒的視線瞪著她。

    她舉起已經恢復原狀的右手,猛地把杜妍晨推了進去。

    「杜同學!!」吳此仁訝異地看著門漸漸關上,他回頭就發現裂嘴女已經消失了。

    他再回過頭,看著還在發楞的杜妍晨與仍再縮小的門縫,咬牙衝了進去。

    在他踏入門口後一秒,門輕輕的關上了,就如同平常一樣。

    喀擦。

◇◆◇

    「妍晨他剛剛才打來…說是有事會晚點回家,不,她還沒有回來……」被溫柔黃光壟罩的婦人慌亂的問:「請問警察找她做甚麼…我們家妍晨向來很乖的…從來不會晚回家……她不會出事了吧?」

    她抱著一種接近虔誠的目光看著門外的兩人,但那兩個警察只是互看了一眼,隨後男警就被推上前說一些安撫的話,可是卻一字不提妍晨的事。

    不可能的,對吧?

    朱文錦走到聽不太到兩人談話的地方,神情嚴肅地撥出了一個號碼。

    手機在嘟嘟嘟的震動一陣子後停了一下,接著傳來請稍後再撥的合成女聲。

    她的神色漸暗,準備再撥第二通號碼時,她的手機就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個熟悉的號碼,她馬上接起。

    『…看到了嗎?』

    『看到了。』電話另一邊的顧子惟低聲說到:『杜妍晨是被推進去的,一開始有點模糊,他們進入門後門內的光就正常了。』

    『…你有看到他們去哪裡了嗎?』

    『說實話,沒有,只能看到雜訊。』

    朱文錦皺緊眉頭:『…真的沒辦法?』

    『……雖然沒看清楚,但我大概有個想法,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進去。』

    『…把你所謂的想法都發過來。』

    『朱文錦,我相信妳知道這事妳不能擅自處理。』

    『…幫我保密。』

    『……。』

    電話另一端的人沉默片刻,才又無奈地開口:『朱大姊,妳知道你們隊伍惹了我多少麻煩嗎?』

    『…抱歉。』

    『……嘖。』通話掛斷,過了幾秒,她的手機就想起訊息提示音。

    「老大。」葉禊語走到他的後面:「已經向她解釋了…妳剛剛打的電話……?」

    『…吳此仁沒有接,但顧子惟那邊倒是有個線索。』朱文錦仔細的看著眼前龐大的資料檔,決定先下載下來再說。

    葉禊語瞇起眼睛:「他該不會一直在看著吧?」

    『…這是沒辦法的事。』她回眸瞪了眼導致小隊被監視的罪魁禍首,轉身走向兩人來時期的機車。

    「要去哪?」葉禊語跟著坐上後座,並乖乖地摘下警帽,再把安全帽戴上。

    『…土地廟,沒人懂得事情,就去問神。』朱文錦轉動鑰匙,踩下油門。

◇◆◇

    夜晚的微風輕輕吹拂過金露花圍籬,雖然早就過了花期,但還是在空氣留下一股清新淡雅的自然氣味,與裡頭焚燒的立香交織成一種沉穩的氣氛,意外的和諧且沒有絲毫突兀。

    朱文錦在路邊停機車時,葉禊語率先走進有些潮濕的小廟。裡頭雖然比一般土地廟大許多,但也就只能容幾個成年人站在裡面。它的裝飾相當的簡單,除了放了一隻臥香和功德箱的供桌,以及立在桌後的石碑,便再無其他的東西了。

    葉禊語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他隨手把口袋裡的幾塊錢銅板丟進功德箱,果不其然立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從頭上傳來:「帶著重要的問題來這裡,就這點錢想請本尊出來,你們還真不是一般的小氣。」

    「鍾於哲,好久不見。」葉禊語抬頭,笑著向飄在空中的一個少年打聲招呼。

    有些透明的少年嘖了聲,在落地瞬間就變成了實體,除了身上那奇怪的行頭,與另外兩名真活人無任何差別。

    「沒大沒小,老子我可是堂堂土地爺,想問甚麼就勸你尊敬一點。」

    「可是就算給了你錢你也沒地方花啊?」葉禊語無辜的歪頭,被隨後進屋的朱文錦輕捶了一下後腦勺。

    「朱大姊,」鍾於哲看到朱文錦,語氣就明顯好了許多,但還是嫌惡的看著還在裝無辜的葉禊語:「下次最好管好妳家隊員,要不然再因為他出事,我絕對不負責。」

    『我知道。』朱文緊跟著瞪了葉禊語一眼,一人一神的陰森注視使得葉禊語背脊發涼。

    「我知道你們想問甚麼,」鍾於哲轉回視線,表情罕見地有些嚴肅:「最近出現空間異變的地方不少,但來源都是同一個,區域已經大到快把整個O市都吞進去了。」

    『…在哪裡?』

    「看來你們已經有大概方向了呢!」鍾於哲也不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坐到貢桌上,緩緩地說:「四處都是腐臭的潮濕地毯,令人發狂的單調黃色,螢光燈全力運作發出的永無止境的嗡鳴,以及……永無止盡的邊界。」

    『後室,Backrooms。』朱文錦秒答,接著皺起眉。

    「你們的人還真是厲害。」鍾於哲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縫,朱文錦知道這是答對了的意思。

    「後室?那是甚麼?」葉禊語好奇的問道。

    鍾於哲聳肩:「這個你自己問朱大姊,我的規則就是不能直接洩漏答案,說到這已經算便宜你們了。」

    『我們需要能進去的入口。』朱文錦凝神注視著貢桌上的少年。

    「啊,抱歉,我以為你們都知道了,」語氣毫無歉意:「最近的在學校裡,至於哪間學校、在學校哪個位置,就是你們的事了。」

    「現在…」他抬起手,對著門口指著「請」的手勢:「你們已經得到線索,也獻上了供品,剩下的你們還請自己私下討論。」

    葉禊語與朱文錦對看了一眼,最後兩人一同轉身離開。

    「等等,沒禮貌的傢伙,我有話跟你單獨談談。」

    葉禊語停住,看了自己的隊長一眼。

    朱文錦思考了幾秒,最後點點頭,踏出了小小的土地廟。

    離開的腳步聲隨後就是油門發動的聲音,看來隊長不希望他們談太久。

    鍾於哲也注意到了,所以一開口就直切重點:「你決定好了嗎?」

    葉禊語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我不會死的啦!」

    「是不會,但跟死了也沒差別。」

    「…算了吧,」葉禊語說:「反正我哥哥跟姊姊都失敗了,就算照你說的做,大概也不會成功。」

    「更何況,也沒有甚麼活下來的理由……」

    「葉禊語,抬頭看我的臉。」

    葉禊語聽話抬頭,映入眼裡的是鍾於哲似笑非笑,毫無情緒的眼神。

    「不要跟我一樣。」

◇◆◇

    葉禊語跨過門檻後,就見到朱文錦坐在機車前座,一邊划手機的身影。

    『太慢。』她皺起眉頭,這很不可思議,因為她的眉毛已經許久沒放鬆過了。

    葉禊語沒有說出剛才與鍾於哲討論的那些事,只是湊近手機螢幕:「這是甚麼?那個後室?」

    朱文錦輕輕點頭,葉禊語又繼續問:「那是甚麼?都市傳說嗎?我怎麼沒聽過?」

    『自然,因為這個都市傳說是假的。』葉禊語瞪大眼睛,朱文錦接著說:『最早是起始於一張網路上的照片,是一間普通不過的房間照,卻十分令人發毛,於是就有人開始編造了這張照片的故事,最後形成的就是後室傳說。』她將手機潮葉禊語的方向遞過去:『看嗎?』

    葉禊語搖頭:「妳唸給我聽吧。」

    朱文錦聳肩,拿回手機開始唸出上面的內容:

『The   Backrooms,中文翻譯成後室、後房以及暗房。是一個都市傳說和Creepypasta,概念最初來自4chan的一則討論串,指的是一個由隨機生成、大小不一的房間組成的迷宮。面積約為6億多平方公里,差不多等於地球表面積的3倍。它的特點是有一股濕濕的像發霉地毯的氣味、單色黃色的牆壁和嗡嗡作響的螢光燈,以及突兀出現的各種奇怪家具。』

    『後室又分成許多層級,每個層級長相都不盡相同,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極為龐大。且裡面會有類似怪物的「實體」,每層會出現的實體也不盡相同。這造成每層的危險度都不一樣,些地方適合人類居住,有些地方一闖入就必死無疑。』

    「有關於出口的傳說嗎?」葉禊語有點擔心,雖然照那篇文章來看,吳此仁與杜妍辰還安全存活的可能性很高,吳此仁也不至於被那些怪物抓到,但如果是地球三倍這樣誇張的大小,縱使吳此仁再逆天也會筋疲力盡。

    『這就比較麻煩了,答案是完全沒有。』朱文錦手速極快的翻找顧子惟給的資料:『據說以前曾經有關於出口的傳說,後來又刪掉了。』

    「也就是說,不只他們,我們要是進去了,也可能會出不來囉?」

    朱文錦看著身邊的人,緊皺的眉頭似乎鬆開了些許:「少蓋,我知道你根本不怕。」

    葉禊語笑嘻嘻地爬上機車後座:「就算被困在後室,也沒啥好擔心的,那裏不是也有安全的地方嗎?把家具搬一搬,就在那裏過退休生活也不錯…雖然我還是想當警察多一點啦!」

    『也就只有你會這麼想。』朱文錦嘆了一口氣,按下油門。

    「鍾於哲說入口在學校,妳知道是在哪嗎?」

    『雖然我還不是很確定,但……』朱文錦說到一半,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她掏出來看了一下來電顯示,隨後一手騎車,一手接聽電話。

    「老大,妳這樣是違反交通法吧…」

    『已經確定了。』朱文錦收起手機,恢復雙手騎車的安全姿勢。

    「妳說的確定指的是地點嗎?」

    夜晚的風咆哮的吹過兩人,但葉禊語還是聽到了前座朱文錦的聲音:

    『河營高中,禮堂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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