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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毒本來就難戒(3)

二零一二年,十月。

 

扭開雪克杯,將橙液滑至玻璃杯內,裡頭冰塊隨即綻起的氣泡聲響,迅速就流失在嘈雜的電子音裡。

 

在杯緣俐落地夾了片檸檬,再推給斜對角的客人,沒有多餘的噓寒問暖,南雪塵便回頭整起清理動作。

 

來Daytime的多是老熟客,大都知道她涼薄的性子,雖享受不到坐吧台和調酒師暢聊的體驗,但憑著她調出來的酒,也甘願坐這兒靜靜享用。

 

「喂,雪塵。」

 

李俏拿著瓶威士忌走來,一身紅色碎花短裙比那雙帶笑的鳳眼還妖冶,「劉哥的排班妳看了?」

 

「又給妳排最好賺的點兒,我就說劉哥最喜歡妳了。」

 

手下動作一頓,南雪塵低眸,「妳和許筑不也是同個點。」

 

「我能和妳比嗎?」李俏嗤笑,晃了晃酒瓶,「妳可是我們Daytime的寶呢,劉哥多寵妳啊。」

 

南雪塵沒有回話,低頭拌著手裡的酒。

 

本以為安靜李俏就會消停了,豈知下瞬她卻像看到什麼驚喜般,忽然瞪大雙眼,「⋯⋯哇噻,妳看那桌!」

 

聞言,南雪塵抬頭看她,又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夜場角落的長桌。

 

距離吧台約四、五公尺的距離,一群穿著校服的男生在哄笑中喝酒聊天著,打鬧間還不時爆出幾句幼稚的粗話,卻很快便消散在聲光繚繞的酒氣裡。

 

南雪塵蹙起眉,目光頓在其中一個眼熟的平頭少年上。

 

瞅著男生頑劣的笑容,心裡騰起一股嫌惡,她看向李俏,「不是說不能讓他進來了嗎?」

 

「哎,幹什麼那麼嚴肅?Daytime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小藥頭。」李俏散漫笑說:「多久沒看見高中小鮮肉了,還真養眼,尤其是坐中間的那個。」

 

聽她這話,雖不起興致,南雪塵卻還是耐不住好奇,又朝那桌投去視線。

 

可待目光定在那穿戴整齊座落中央、與周圍不是穿著便服就是套著襯衫的少年相比,有些格格不入的男生後,南雪塵又頓了下。

 

想起上個月有個女高中生被那平頭男生下了藥,好在她當時在後巷把人攔下,才沒讓那混蛋得逞⋯⋯如今瞧這畫面,異樣的直覺瞬間就在她的胸口翻攪起來。

 

但過了會兒,她還是低下頭,選擇不惹事上身,「這犯法的。」

 

「嘖,妳個沒情調的。」李俏沒好氣地咂嘴,扭頭看向一旁正忙著的許筑,「許筑,妳說養眼不?」

 

「什麼養眼?」

 

「咣噹——」

 

放下酒瓶,正當許筑循著李俏的視線投向那群青少年,酒吧的門卻突然被人一把推開。

 

扭過頭,李俏看著來人停頓三秒,嗓子一拔——

 

「哇噻,這個更好看!」

 

雖知李俏是犯戀愛腦誇大其詞,但她突然躍升的嗓門入了耳,南雪塵還是反射性看了過去。

 

而這麼一看,她卻發現,李俏這次竟說得沒錯。

 

那反手帶上門的少年肩上掛著黑色側背書包,一身白色校服襯衫和灰色長褲,微微掃過雙眉的黑髮清爽而俐落,白俊的側顏在混濁迷離的夜場晃進了南雪塵的眼。

 

調酒的動作遲鈍下來,南雪塵感覺自己愣了愣。


 

只見那男生在門口往酒吧裡望了圈,卻因視線死角找不著人,於是湊上這裡的吧台,目光對上笑盯著他的李俏。

 

「請問有看到一群高中生嗎?」

 

南雪塵微側著眸,看著他垂下眼睫,摸了摸胸前的刺繡,「和我同一個學校的。」

 

聞言,她目光一挪,頓在那繡在他胸口的名字。

 

——陸行洲。

 

見他問完答謝便轉身走去角落的長桌,南雪塵不禁隨之扭頭,看向那孩子氣的後腦勺和簡單好看的背影。

 

真乾淨。

 

南雪塵暗自想著,思緒有些迷失。

 

無法在此刻確切形容他的潔淨,許是不染煙塵的極致,渾身上下自帶著清風過境的氣質,又散著白月光的柔軟。

 

南雪塵這輩子,第一次看見那麼乾淨的人。

 

可還沒等她思忖多久,那自角落傳出的嘈雜卻突然有一瞬間的安靜,隨即迸發出更大的哄鬧。

 

「⋯⋯陸行洲?」

 

看著座落中央的男生,陸行洲蹙起眉,話音凜然,「金正浩,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錯愕地看著他,又回頭匆匆掃了眼正盯著他和陸行洲的少年們,那位名為金正浩的男生煩躁地皺眉,「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晚自習已經翹四天了,你媽很擔心你,打電話給你你又不接,只好拜託我注意⋯⋯」

 

「我媽?」打斷他的話,金正浩明顯一愣,可臉色轉瞬又恢復原先的厭氣,甚至尖銳地拔高好幾個分貝,「⋯⋯關你什麼事啊!?」

 

「我去哪也要和你報備嗎?」

 

「金正浩,你⋯⋯」

 

「呦,這位學弟——」輕挑的話音插入倆人之間的爭執,平頭男生瞥了眼陸行洲胸前的學號,散漫笑道:「就算要吵架也別站著啊,有什麼話坐下再說吧。」

 

「不用了,我很快就會走了。」陸行洲淡然回絕,又看向座席中央的少年,「金正浩,走了。」

 

「要走你自己走。」

 

「金正浩!」

 

見少年無動於衷,陸行洲無奈地攥著指節,看向對頭比他大一屆卻同級的男生,上下牙緊了緊,終究還是拽下書包帶落座。

 

「雪塵,那裡好像在吵架欸?」往那處疑惑探頭,許筑朝南雪塵低聲道。

 

手臂擱在吧台上,李俏笑著湊近她倆,看戲般地挑眉,「喂,要不去看看?」

 

「看什麼看,不嫌事多?」

 

怕許筑這耳根子軟的答應,南雪塵冷聲道,低頭繼續整起下杯調酒,不忘和許筑發話,「兩杯瑪格麗特一杯琴蕾,四桌的。」

 

而不過多久,南雪塵把俐落作結的莫西多端起,遞給李俏,「一桌。」

 

瞧她這沒趣的反應,李俏翻了個白眼,卻還是只好接下酒杯。

 

見她轉身去送酒,南雪塵迅速整理好手邊凌亂便繼續動作,可才拿下新的玻璃杯,餘光又被某處撕扯而去。

 

看向角落的長桌,視線不自覺聚焦在那位名為陸行洲的少年上,又往那亂七八糟的桌面發散⋯⋯

 

驀地抽出神,南雪塵甩了甩頭。

 

是怎麼了妳⋯⋯別看了,工作要緊。

 

在心頭唸著,南雪塵擰眉就想收回目光,怎料,陸行洲對面的平頭男生卻同時拿起酒瓶伸出手,作勢要在他身前的杯子倒酒。

 

一頓,南雪塵瞇起眼。

 

只見他邊說笑邊倒酒,背著陸行洲的掌心格外貼近酒瓶前端,又像為了讓什麼東西落進酒杯似的,在湊近杯緣時稍稍鬆開——

 

南雪塵倒抽口氣,雖那頭與這距離不遠,她卻不知自己是否看錯,但身體早反應上來,拿起剛調酒放在邊上的蘇打水,迅速倒了杯就走出吧台。

 

可才走一步,南雪塵就後悔了。

 

⋯⋯明明不關妳的事啊!還不嫌事多嗎!?

 

而且⋯⋯如果不是妳想的那樣,也太丟臉了吧!

 

但憑這種她早已爛熟於心的伎倆,又想起上個月的那女高中生,她又無法不懷疑⋯⋯

 

咬咬牙,南雪塵在心裡掙扎著,最後思緒落在了十幾分鐘前——那少年進門時白皙的側顏、清爽的後腦勺與背影,以及那用一眼——用一眼,就能輕易看出不屬於這Daytime的乾淨模樣。

 

就當是做好事積功德吧。

 

在內心定下結論,南雪塵已經走到角落的長桌。

 

幾個男生看到她時愣了下,齊刷刷地朝她投來目光,可南雪塵沒瞥他們一眼,餘光掃向陸行洲身前的酒杯。

 

目光錯開杯底溶出細微泡沫的橙液,她由上而下直視陸行洲,話音和眸色一樣冷,「喂。」

 

「你剛才點的蘇打水。」

 

聞言,少年一愣,扭頭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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