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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沒有盡頭的樂園(3)

      白橙和李木冬一前一後跳下台階,沿著出口通道離開旋轉木馬的區域。

      白橙搖頭晃腦,短至耳下的髮絲隨著行走彈動,隨遇而安得像在逛自家廚房。

      走在她後方的李木冬步伐不疾不徐,不時留意周遭動靜。

      直到積雲漸深,雲迷霧鎖的陣風竄入兩人行走的間隔。

      「天氣好涼——」白橙轉過身,不專心地倒退走路,「是不是快要下大雨了。」

      李木冬聞聲,視線從前方一排以相當份量碎紙片黏貼而成的五角旗幟拉回,同時,垂墜的巨大旗幟被風接連吹起,不偏不倚擦過白橙的頭頂。

      她沒留意到旗幟,反射性伸手撥弄頭頂,卻不小心扯下一角紙片。

      李木冬看著她前一秒心虛瞪大眼,後一秒若無其事對上他的眼,只是輕笑,「起風了。」

      白橙隨意將碎紙片塞進襯衫口袋,「即使是在夢裡也能感覺到冷感覺到熱,連痛覺也是真的,好有趣噢。」

      「妳受傷了嗎?」

      「啊——沒事,皮肉痛而已。」白橙說完,不按牌理出牌接著提議,「要不要來猜拳?一局定勝負,如果只是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晃來晃去太無聊了,誰贏了誰就決定要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這樣比較好玩吧。」

      李木冬見她蓄勢待發地伸出右手揮舞,像答錄機般唸著要玩嗎要玩嗎要玩嗎,他莫名有種被一隻過於親人的小動物纏上了的錯覺,要拒絕並不容易,默默也伸出右手。

      剪刀,石頭,布——

      白橙,剪刀。

      李木冬,布。

      李木冬修長指節聚攏併起,布的手勢轉為請的手勢,「隊長,請下達指令。」

      白橙撥弄瀏海耍帥,將豎起的食指及中指原封不動比向右方,「跟好噢,小心不要脫隊。」

      以夢代稱的疆域,白橙和李木冬就這麼組了隊,開始在這座五彩繽紛的樂園探險。

      他們沒有手電筒和指南針,沒有制定任何目的地。

      路過了幾根始終無法穩定方位的黑色箭頭路牌。

      找到了幾座沒有顯示任何資訊的地圖看板。

      穿越了幾張擺滿食物的露天遮陽桌椅。

      觀察到了沿途目光所及的遊樂設施皆是客滿狀態,卻自始至終一點人聲,甚至尖叫聲都沒聽見。

      細雨濛濛,急性子的白橙偶爾等不及從容散步的李木冬,加速在方圓十公尺的範圍到處晃悠,一下坐上嵌入彩繪玻璃的舊雪橇,一下把玩路邊小販籐編籃裡的恐龍造型泡泡棒,又蹦蹦跳跳繞回來。

      李木冬始終只是跟著白橙走,姿態沉靜,步履平穩,一步,兩步,不時意識性地去感受土地傳遞而來的踏實感,於是嘗試思考不久前她口中所說的有趣,三步,四步,卻反而只是對她感到有趣這件事情而感到有趣。

      李木冬觀察著樂園的一景一物,最後視線聚焦著白橙奔放自在的背影,覺得這個女生彷彿有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好奇心。

      好奇心也驅使她隨心所欲的行動,例如這時,當他只是轉頭瞥了眼旁邊一輛無人看顧的行動餐車,再回頭,她已神不知鬼不覺飄往遠處一棟相對偏僻的建築物。

      不一會兒,李木冬臉不紅氣不喘追上白橙。

      佇立在兩人面前的,是一棟巍峨聳立的尖塔建築,像座落黑森林深處,無人留守的石磚洋樓。

      斑駁外壁攀爬歪七扭八的藤蔓樹根,一路延伸至入口一扇巨大木門。

      白橙湊近懸吊在入口兩盞火光搖曳的煤油燈,木門未被嚴密闔起,她透過門縫往屋內查看,裡頭是深不見底的幽暗。

      「這是鬼屋吧,對吧,遊樂園怎麼可以沒有鬼屋。」

      李木冬蹲踞在入口右側一張立於地面的木製告示牌前,上面刻著像孩童胡亂塗鴉筆跡的鬼屋兩字,「想進去嗎?」

      「既然已經免費入園,沒有不大玩特玩的道理。」白橙將背脊靠在告示牌旁的身高表,恣意的語氣,身體卻很守規矩,見他正在閱讀鬼屋兩字下方的搭乘須知,她好奇問:「上面有寫什麼嗎?」

      李木冬一行一行默念,「限乘坐兩人,本設施具刺激性,請全程緊握扶把,限身高滿一百六十公分者遊玩——」

      白橙將自己右手放在頭頂充當測量儀器,扭頭查看數字,是預想中的一五五,順勢發問:「那你的身高是多少呀?」

      李木冬想起上個月為了考駕照而去醫院體檢,一個寒假過完長高了些,「一七六。」

      「只有你能玩了,好羨慕。」白橙說著,目光卻盯向旁邊的煤油燈。

      「沒關係,我就不進去玩了。」李木冬語帶婉拒,看見她踮起腳尖,撈過其中一盞煤油燈,「打算當成照明設備嗎?」

      白橙賊笑點頭,「是因為怕鬼嗎?」

      「鬼是不怕⋯⋯」

      「那你會怕什麼呢?」

      「嗯——」李木冬懶洋洋地拖長尾音,「怕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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