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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別多年(4)

「這幾天白尚的案子辛苦妳了,我們的事,等過陣子再談,好嗎?」

我點開薛澤凡的訊息,已讀不回。

擱下手機,揉了揉僵直酸疼的頸脖,接過多多正好遞來的文件,大致地翻閱了一下,抓出幾點顯而易見的問題,便再退回去要求她修改。

關榆熹揹著包,趴在我座位前的玻璃隔板上慵懶地打了個呵欠,不顧還有其他人在,劈頭就問:「妳跟薛澤凡確定分了?」

我瞥了聞聲抬頭的多多一眼,不予回應。

我和薛澤凡的辦公室戀情,是眾所皆知卻不可言說的祕密。

因為我們都是主管,下面的部屬即使再好奇,也沒那個膽子過問。雖然偶爾難免會有同事私下議論,但不至於抬到明面上八卦。

整間公司裡,敢就當事人的面提及此事的,恐怕只有身為我閨蜜的關榆熹了。

關榆熹出生於幸福美滿的小康家庭,父母的寵愛,養出了她些許的嬌氣,以及樂觀開朗、胸無大志的隨緣個性。

緣分深厚的我們,不僅國中到高中都同校、同班,還一起考進了文苑大學,直至大二那年,我因為蘇聿的離開而精神崩潰,住院幾個月後,被父親強行送到澳洲讀書,我們才短暫分開了幾年。

關榆熹總笑說自己對我「一見鍾情」,自打見到我的第一眼起,便認定要和我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她心疼我的遭遇及背負的壓力,經常嚷嚷著想成為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溫暖,永遠守護我。

而她也確實做到了。

待我大學畢業返國,得知我透過薛澤凡的引薦,面試進「知性行銷公司」,關榆熹立刻二話不說地跟著投履歷,順利應徵上社群小編的職位。就這樣,延續了兩人難捨難分的姐妹情分至今。

等不到我開口,關榆熹徐徐續道:「中午我在茶水間遇到薛澤凡,他要我勸妳別衝動……」

我瞇起眼,覺得這話有些荒謬。

畢竟,我自認對薛澤凡做過最衝動的事,就是當初問他願不願跟我交往。

關榆熹見我一副冷淡的模樣,自覺無趣地撓了撓鼻尖,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個圈,又忽地促狹一笑,「我今天還聽說,妳跟我們客戶的貴賓有曖昧,開會前,兩人跑到逃生梯間說悄悄話去了。我說妳呀,果然不缺擋箭牌,當初就不該找薛澤凡交往,給自己惹麻煩——」

我被她逼得出聲,「差不多點得了,我看妳就是故意的吧?」存心刺激我。

「誰叫妳跟薛澤凡分手都不說。」她噘嘴抱怨。

我無奈地攏了攏一頭俐落的及肩短髮,「我不是不說,只是前陣子,妳不也在跟楊宗軒鬧矛盾嗎?」

楊宗軒是我們的高中同學,雖然偶爾冒冒失失的、又有點白目,心裡有話憋不住,但心思單純易懂、個性好相處。他喜歡關榆熹很久了,像小忠犬一樣,從以前就愛跟在她身邊,即使後來升大學不同校,他們也一直有在聯絡。

楊宗軒和關榆熹是在我去澳洲讀書時交往的。

那年關榆熹出車禍,右腿骨折,復健期漫長煎熬,是楊宗軒陪在她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細心呵護,以致最終打動了她。

關榆熹這個人吶,標準的口是心非,明明對楊宗軒日久生情,把他的好和珍貴都放在心裡,嘴上卻老說著不在意,結果前陣子因為交往多年,楊宗軒仍遲遲不求婚而鬧彆扭,胡思亂想地哭說楊宗軒一定是不愛她了。

急得直腸子的楊宗軒又是找我出主意,又是連戒指都來不及買,就當街下跪求婚,搞得身旁的人都哭笑不得。

「我和薛澤凡一直以來,不就那樣……沒什麼好說的。」我在關榆熹的逼視下補充道。

「妳對薛澤凡真狠心。」

「澤凡是個好人,只是有時太專情,並不是件好事。」儘管仍惦記著過去和薛澤凡之間的友誼,但為了他好,在他徹底死心前,我的態度決絕一點,比較有助於他盡快走出情傷。

「也對,妳不把話說死,他會一直抱持希望。」

我點點頭,以為話題會就此告一段落,可沒多久,關榆熹不滿的嗓音卻再度落下,「陳思瑀,我們還沒聊完逃生梯間發生的事欸。」

按滑鼠的手微頓,我盯著電腦螢幕,四兩撥千斤地開口:「我和那位貴客之間不可能會有曖昧,也沒什麼可說的,純粹是公司的人太愛捕風捉影了。」

「妳在敷衍我。」

「是妳太八卦了。」

「不是我故意八卦,是八卦自己找上我嘛!我人就坐在那邊,企劃B組的人要說人閒話,也不把我當外人。」關榆熹做做樣子地嘆了口氣,「況且,工作苦悶呀,沒有些茶餘飯後的八卦怎麼過得下去,我們可是搞行銷的,越是勁爆的消息,越有行銷價值,澳洲的大學沒教妳嗎?」

我撇唇。當初老闆指名要我接手白尚藝廊的案子,這對企劃B組底下幾名資深幹將而言,無疑是整塊肥肉都被我們A組端走了,他們會心生不滿進而逮到機會就想見縫插針也在預料之中,只是我沒想到蘇聿會成為他們手裡的那根針……

關榆熹伸手在我面前揮了揮,「怎麼?我說錯啦?」

「我們是行銷人員,又不是媒體記者,不需要聳動的標題,有點良心吧。」

「那是妳不懂我身為小編的痛苦,為了那一咪咪的點擊率和KPI,我可以沒有原則的。」關榆熹壓下我的筆電螢幕,「妳到底說不說?」

哎,還以為她願意放過我,改探討起職業操守了呢。我眨眨眼,繼續裝傻,「什麼誰?」

「別裝,妳再這樣我就要——」關榆熹扭頭,逼問起坐在一旁豎起耳朵偷聽的助理:「多多,妳說,那個今天替妳思瑀姐接電話的男人說了什麼?」

多多膽怯地瞄了我一眼,心虛地不敢接住我掃去的目光。「榆熹姐,妳別為難我了……」

看來關榆熹會知道這件事,其中少不了她的多嘴。

不過,要當著主管的面聊主管的八卦,我量她也沒這個膽。

關榆熹老神在在地擺手,為多多壯膽,「哎,妳怕什麼?難不成,妳思瑀姐會因為這樣就生氣,對妳公私不分嗎?」

我順著她的話道:「我的確不會,但在公司裡談論私事不恰當,而且,我還沒打卡下班呢,現在這個時間點,是要算加班費的。」換言之,就是謝絕閒聊,我可不想當薪水小偷。

關榆熹笑咪咪地手支下頷,對我的話置若罔聞,「聽說,那男人一席黑色正裝,矜貴又驕傲,膚白俊美,一張臉生得比女人還漂亮,嗯……這怎麼在我印象中,好像也曾認識過一個容貌這般不相上下的男人呢?」她意有所指,試探性地問:「妳該不會是把他當成——」

「不是。」我睨著她那副失望的表情,在心裡嘆了口氣,「因為他就是。」

關榆熹驚詫地雙手搭在隔板上傾身,「妳說什麼?!」

「妳不是好奇嗎?」我重新掀開筆電螢幕,心不在焉地滑著簡報。天知道蘇聿那張久違的臉,已經整晚都在我腦裡揮之不去了,嚴重影響工作效率。

「他是蘇聿?」關榆熹仍不敢置信地再三確認,「那個享譽國際的YU.   就是蘇聿?妳確定?」

「對。」

「那妳怎麼還能如此冷靜呀?」關榆熹面露緊張地追問:「陳思瑀,妳沒事嗎?」

「不然我應該怎麼樣?」我澀然一笑,「痛哭流涕嗎?」

「不是,妳有什麼狀況妳自己不知道嗎?」關榆熹指了指擱在辦公桌角落的藥盒,「……妳吃了嗎?」

「嗯,吃了。」開完會回到座位就吃了,儘管還不到服藥時間,但我真的很需要。

「那你們會議進行的順利嗎?有沒有發生什麼狀況?」

我呵笑,「妳現在倒是不鬧了。」

「多多,妳說!」

又被cue到的多多嘟著嘴,歪頭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會議應該還好吧,雖然對方提出滿多修改要求,但我相信思瑀姐會調整好的。」

「蘇聿是不是故意的?他從來不會做沒目的的事。」關榆熹沉下臉色,語氣嚴肅,「他明知妳在這間公司,所以才找來的對吧?他究竟想幹麼?」

「妳說的都對,但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我淡淡地道:「反正,我對應的窗口不是他,接下來的會議他也不需要出席,頂多活動當天會再見到,除此之外應該沒交集了。」

聽及此,多多終於禁不住好奇,「思瑀姐和蘇聿,早就認識了嗎?」

「何止認識。」關榆熹沒好氣地說:「他們簡直是孽緣。」

「嗯,所以……」我整理桌上散亂的文書資料放進L型夾,關掉筆電。「妳還想追問我細節嗎?」

關榆熹搖頭,「你們最好別再糾纏了。」

是呀,當年蘇聿離開後,我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任誰都不想再陪我經歷一次了吧。

我揹起包包,轉頭對多多道:「我們下班吧。」

「啊?」她遲疑地皺眉,「可是明天要提給客戶的提案還沒做完……」

「明天再做吧。」我們已經連續加班好幾天,也該休息了。「晚一點給沒事的。」

關榆熹不放心地伸手搭上我的肩,「我們去喝一杯?」

「不了,我現在只想回家睡覺。」

她擔憂地問:「因為吃藥的關係?」

「昨天熬太晚,需要補眠。」

「妳確定睡得著?」關榆熹果然是太了解我,才會這麼問。

我意思性地笑了笑,「嗯,別擔心。」反正,三顆安眠藥吞下去,多少都能睡的。

和關榆熹在公司樓下分別後,我搭上返家的計程車,沿途看著這座繁華的城市燈火通明,眼底掠過熟悉又時而陌生的街景,都逐漸模糊在我遠颺的思緒裡——

「陳思瑀,妳想要的愛情,對我而言是負累,而妳給的愛,在我的世界裡,不需要。」

蘇聿,你為什麼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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