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4

婚禮、缺席的聚餐和生命的誕生。

當妳去醫院探望琴時,她還是那副對所有事都滿懷熱情的模樣,尤其是妳的到來。只不過她因蒼白的臉色而被所有親友禁止在床上有太大的動作,包括坐起身給妳一個擁抱。

妳覺得有點好笑,難得見她有這麼一件事是不順心的。琴給了妳一個溫柔的笑,無奈地抬了抬還在打著點滴的手,喃道:「這真的有必要嗎?」

「我聽說了,」

妳在病床旁的小凳子坐了下來,對她挑了下眉。

「鬼門關前走一回,妳的確該多躺幾天。」

「我們現在不都沒事了嗎。」

琴聳了聳肩,在床上歪頭看向妳,那張漂亮臉蛋突然有點正經。她說道:「不過呢,我強烈不建議妳生小孩。我的大腿到現在還是沒感覺。」

「放心,沒這個打算。」

妳隔著床單拍了拍女人的大腿,真正和她對話後讓妳對她的狀況放心了不少——幾個小時前妳收到孩子父親的訊息時,緊張到還險些擦撞一輛看上去就很貴的勞斯萊斯。幸好琴永遠都不會知道。

妳能想像那個畫面。未來的教子在琴的懷裡半閉眼地感受著這世界,而她也低頭給嬰兒一個滿懷母愛的輕吻,妳的心裡有一陣溫暖散開了。妳會保護他們的,無論如何。在心底妳暗暗發誓,直到男人走進來探望妻子。

妳決定去「透透氣」。

其實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妳的記憶中出現了空白,關於琴的。妳讓自己的生活裡填滿了工作、約會與各式各樣妳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想嘗試的事物。妳願意讓任何可笑的新挑戰塞進妳的腦袋,字面意義上的任何,除了琴的存在。

而現在,這段時間猝不及防地結束了。妳發現妳依舊無法戒掉這種感覺,需要和被需要。

妳和她還是回到了原本的關係——對於生活中再小的事都能盡情地聊天、一頓居家的下午茶或晚餐以及,透過電話低聲對男人不上心的態度抱怨。彷彿妳們在琴的孕期中時的那些疏遠都未曾存在。

如果琴在意的話,她會提起的。妳對自己說。

這毫無科學根據,但在生完孩子後,妳發現琴的酒量變差了。並不是說她本來有著可以跟男同事豪飲的實力,而是連最少量的酒精都能讓她的眼神看起來暈乎乎的。

察覺到這件事的那晚,妳們倆一起靠在沙發上。在進門時妳本能地觀察到男人的鞋不在,屋子也比之前還要整潔乾淨——孩子和他的父親去了西雅圖探望奶奶。琴苦笑了笑,沒有多說她獨留在家的理由,妳知道絕不會是因為工作。

妳隱約感覺到這個家裡有個問題正在浮現,或者它已經在困擾著琴了,但妳沒有勇氣提起它以及它背後更多的可能性。

「……嘿,」

但有那麼一個時刻,電視上播放著的情境喜劇正切換到夜景,罐頭笑聲淡去。妳的掌心輕壓在她的手腕上,阻止琴在沉默中灌下第二杯白酒。妳壓抑著情緒說道:「妳喝得夠多了。」

琴看向妳的眼神活像一隻在大雨中淋濕的小狗狗,妳艱難地吞了下口水,口乾舌燥,酒精對現在的妳來說是最好的偽裝。儘管沒有對妳的阻止表達抗議,琴貼過來的體溫緩慢地燒著妳為數不多的理智,妳可以嗅到她身上溫暖的甜香。

琴看起來很放鬆,這是件好事——直到她抬起手來碰觸妳的頸側,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漫不經心地碰觸。妳試著從她那雙淺色的眸子裡找到目的,那裡頭有的卻只是平靜。

緊張地笑了下,妳卻沒辦法開口說些什麼,深怕打斷一切,深怕揭露。而事實是,妳無法真正自記憶中揀出妳認為自己喜歡上琴的那一天,是彷彿都還要再更早以前的。這一切都是透著酒意的荒唐,甚至在琴之前妳都不曉得自己能對女人動心。

本來妳是拒絕思考這件事的,就像,完全地抗拒。那時的妳也沒有意料到這種感覺會持續這麼久。

「……我都忘了上次這樣跟妳喝酒是什麼時候了。」

在妳反應過來之前,琴的體溫離開了妳,轉而輕地捏了捏妳的手,重新看回螢幕上緊接著播出的富豪真人秀。妳無法忽略自己不得體的失望,只能用空著的手端起酒杯又啜了口,這個舉動才讓琴表示不公平地哼了聲。

「我還以為我們今天的酒量線到了,嗯?」

琴聽上去的語氣卻忍住笑的,妳想了想,最後自首似地雙手一攤道:「好吧,我承認欠妳一口。」

原本妳想像的是琴會就這麼安分地舉起屬於她的杯子喝上一口晶瑩的白酒,以至於妳直接錯過了她喃喃的一句話——唇瓣上柔軟的觸覺來得措手不及,在妳反應過來前這個吻已經走得深了,琴嚐到了妳唇齒間留有的酒香。

去他的。在琴退開來後,妳忽然意識過來那句喃喃聽起來像什麼。腦袋被說不明白的情緒漲得快要爆炸,妳不曉得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從琴忍著笑的反應看來,肯定很蠢就是了。

「現在公平了,是嗎?」

這是初吻,妳們之間的。而妳聽見她若無其事地笑道,心底那股古怪的沉重感忽然輕鬆了不少。妳甚至不曉得妳是否為此感到負罪——妳們的處境是這麼清楚地攤在彼此眼前,那麼更多的舉動都只是小打小鬧罷了。對吧?

望著那雙漂亮的褐色眼睛,妳知道自己完全生不了氣,甚至妳沒有立場也不曉得從何開始。想對她說的話太多太滿了,例如「這一點都不公平我從小酒館的那晚就覺得妳是我見過最性感聰明的女人了妳卻什麼都不知道我可是愛了妳三年」——妳發現這些殺不死妳的情緒並不會讓妳變得更勇敢。

「……妳有草莓優格的味道。」

卻會讓妳說出一句比妳的臉色更蠢的話。琴爆出了一陣笑聲後便臉色通紅地笑倒在沙發上那個離妳不遠的角落,搖著頭道:「天啊我真的好愛妳。」

我也是。有時候妳會忘了這是一個秘密,直到妳真的快脫口而出而這種念頭讓妳的心搔癢。

「妳真的該睡了,醉鬼。」

琴明顯笑得累了,還伴隨一個小小的呵欠,於是妳終於想出了一句比較恰當的回話。儘管那聽起來過於柔軟了,妳的克制在她面前總是顯得徒勞。

「那妳今晚要留下來嗎?」

妳開始收拾桌上剩下爆米花屑的盤子和半支酒瓶,她卻忽然問道,聽起來帶著一絲期待的意味。而妳在端起盤子時為此停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轉過身。

「……不了,我還有點工作要完成。」

在為酒瓶上木塞後,妳躊躇著回道,白酒本身的氣味又讓妳回想起不久之前發生的畫面。琴吻了妳。而這依然更像是妳腦中的妄想,妳寧願相信如此,這讓妳得以維持冷靜。

後來琴沒再說上什麼,只是跟妳一起把碗洗了,在廚房裡因為瞧見兒童餐具而閒聊了一下孩子最近挑食的傾向。妳附和,同時察覺到此時的琴有點感傷,現在的妳卻沒辦法去探究那個更深、更明顯的問題,關於這個家的。

離開琴的家後,失落感像一陣漩渦吞噬了妳。妳試著給出一些解釋來讓自己好過一點——妳們太熟了,熟到以至於琴以為這也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如果妳真的為此生氣或什麼的就太幼稚了。或者,老天,她可喝得真醉對吧?

如果琴是想著別的,她會提起的。妳用力地將這個念頭刻在自己的腦袋裡,眼角的濕意卻怎麼樣都抹不乾淨。

都是個成年人了,妳得振作起來。在秋意乍到的街道上,妳揉了揉臉頰後對自己說。難得決定在涼風中慢慢步行回家。妳完全可以搞定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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