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白日(2)

      「啊。」對方輕飄飄地發出句感嘆。

      經過電波的演繹,乾淨的嗓音似乎也添加了點道不明的曖昧質感。

     

      「我找賀佐知。」對方詢問道:「請問你是……?」

      「我是她的妹妹。」賀佑禮如實回答。

      那名女性唔了聲,毫無解釋自己身份的意思,「原來如此。她睡了?」

      「嗯,姐姐已經睡下去了。」賀佑禮點按著自己的手機,將解題過程傳送給同學,試探性地問道:「是有什麼急事嗎?我可以幫你叫她。」

      「謝謝你,不過沒關係,不是什麼大事。我以為她還沒睡。」對方笑了笑,語調舒緩,態度有禮,「是我叨擾了,請幫我跟她說聲好好休息。」

      賀佑禮應下,與對方客套了幾句。

     

      通話斷線,又過了一會兒,螢亮的屏幕跟著熄滅。

      手機尚存一息餘熱。賀佑禮若有所思地摩挲著外殼,漫不經心地把玩了下,反手敲了幾個鍵告知隊友自己要下線了,接著將電腦闔上。

     

      ——啪噠。

     

      吧檯邊上的燈光倏地全部亮開。

     

      蔡兼梅回過神,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面色不善地望著來人。

      她所在的位置位在門的左前方,右邊緊鄰著白色長桌以及視野良好的落地窗。蔡兼梅循聲向左邊看去,對方隱匿在金燦燦的光線裡,身影黯淡不清。

      「呦噢,晚上好。」

      緊接著,染著一頭金髮,左耳囂張地穿了三個環的少年,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步出刺眼光線中,在距離蔡兼梅還有五步左右的地方站定。

      「晚上好。」蔡兼梅收起方才過分淡漠的表情,換上一副春風和煦的面容,關切道:「很晚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蔡兼梅今年已經二十五歲,

      「上什麼課啊。」金髮少年同樣扯出笑容,但卻不太成功,使得整張臉有些扭曲,凝固成略微怪異的表情。「想要我滾回去睡覺就直說,最討厭看到有人裝模作樣了。」

      少年惡在原地狠狠地吸了口氣,似乎是將什麼難聽且不上檯面的言詞用力地憋回了胸腹中。

      緩了半秒,他才接著道:「你自己才要多注意一點吧?什麼貨色都敢往家裡帶。」

      蔡兼梅輕輕哼笑幾聲,熟練地用柔和態度四兩撥千斤,只是說出的話也不怎麼好聽:「總比什麼人都不帶好,小心最後孤獨終老喔。」

     

      「真是悠閒的樣子。就不怕我把你的把柄告訴哥哥?」金髮少年冷冰冰威脅道。

     

      此話一出,偌大的空間終於安靜了一瞬,挾槍帶棒的對話微微凝固。蔡兼梅站起身,背靠著微涼夜月,捧著杯子啜了一口甜甜的飲料。所剩不多的氣泡令舌尖微微發麻,蔡兼梅平靜地用發麻的舌頭抵著自己的犬齒,「啊」地應了聲。

     

      蔡姓一共分三支。

      一支在漫長的歷史變遷中零落,一支開展枝葉,成為尋常百姓,一支則是他們:避過天災、狡對人禍,在經濟的浪潮中放手一搏,成為了如今企業遍佈各國的新晉富族。你要記得——這是蔡兼梅的父親告訴她的。

      處事一共分三種。

      一種是無知無覺,放任自己與周遭隨意產生交集,對於往來的對象沒有任何篩選,幸與不幸皆是聽天由命。一種是挑挑揀揀,過分追求、過分理想,嚴格設下防線,使得幾乎無人能與之產生聯繫,處事僵硬古板至極。還有一種擅於審時度勢與利用資源,規則中既能成方矩,也能在規矩外掀浪花。你要學會——這是蔡兼梅的母親告誡她的。

     

      家人也分成三種。

      一種是前人。不論是兩百年前的還是二十年前的人,都是她的榜樣,是她必須學習、尊重、崇敬,得萬分聽從,且不能有一絲逾越的對象。

      一種是後輩,比她幼小,更加稚嫩,必須聽命於她、能夠為她所用的的世代。既是低微者,也是能夠決定家族成敗的基石。

      還有一種,是同齡人。這些人將同她競爭,同她爭搶,都在拼命地把上位的人拉下來,以免自己沉下去。下去就是墮落,是煉獄,會受盡羞辱和委屈。上頭不見得多美好,只是好歹能夠光鮮一些,可是失敗就是比死還難熬。

      誰都不想成為低人一等的畜生。

      所以,雖然沒有人告訴過蔡兼梅,但是在血肉模糊的困籠中,在濕黏黏的紅印子踩過純白的夏衣、摧毀了她的世界時。當她望向未來,而未來瀰漫著血腥味——

      蔡兼梅,你要活下來。

      她對自己說。

      你要從這灘泥濘的沼澤中活下來,然後去看看沼澤以外的世界。一定有個世界不會將人分成三六九等,會有人能夠接受這樣觀念扭曲的自己,溫柔地抱著她,告訴她沒關係,做自己就好了。

     

      然而現在,她姓蔡。

      玻璃窗外的高塔閃爍著璀璨的燈光。塔角的紅、家戶的橘、號誌上偶爾亮起的綠,和月光一同無聲地融化在九月份寒涼的地面,與吧檯昭昭的冷光形成強烈的對比,在大理石地板上劃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

      線的這頭,是蔡兼梅,而線的那頭,是蔡坤明——她的弟弟。

      同時,也是她的「同齡人」。

     

      蔡兼梅的容貌屬於很淡雅的那種。

      平直的眉毛、挺直的鼻樑、面無表情時微微下壓的唇角,無一不在給周遭一種閒雜勿近的冷淡感,然而她又有著一雙細膩的雙眼皮和臥蠶,一旦微微瞇起,眼神看起來便迷蒙許多,憑添了幾分憂鬱,也中和了平眉給人的冷硬感,由銳利的暴風轉為將融未融的春雪。

      她沒有留長髮的習慣,小學以後頭髮的長度便一直維持在耳下六、七公分的位置,曾經一度讓人誤以為是小男孩的造型,如今已成為清爽又獨具特色的中性風格。

      此刻,蔡兼梅端著這副清爽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可是爸媽欽定的人選。」

      何島是家族為她選的聯姻候選對象之一。言下之意即這個人並非來路不明的「貨色」,也不是什麼「把柄」。

      「既然最後總要嫁出去,現在還費那麼多心思做什麼?」蔡坤明叉起腰,像是質問,又確實有著不解。

      蔡兼梅想了想,餘光瞥見薩拉拿著一袋文件走來,頓時理解蔡坤明意指為何,想必在來餐廳的路上,蔡坤明碰見了她的助理或是。他在問的是:既然都決定要作為家族利益的工具了,為什麼還要插手這些與聯姻不相關的公司內部事務?既然總有一天要離開,為什麼還要與他們爭權?

      「嘛……身為小孩子,就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了。」

      「你對小孩的定義真是隨心所欲。」蔡坤明冷哼:「真是抱歉,我今年正式退出小寶寶行列了。」

      「那就來聊一點大人的話題?」蔡兼梅彷彿回心轉意般提議道。見金髮少年默不作聲,她就當做對方同意了,「他現在只是個高級床伴而已,真的不會發生什麼事,放心吧。」

      「我也不怎麼擔心你。」蔡坤明說道,末了,還嘖了一聲。

      蔡兼梅的目光依然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充滿包容和善意,笑吟吟說出截然相反的句子:「真沒禮貌呢。」

      「您也挺厲害的。」蔡坤明回敬道。

     

      方才的一來一往中,蔡兼梅已經重新坐回高腳椅上,一手拿著飲料,一手撐頭。聞言,忍不住弟弟笑了起來。

      「再繼續和你聊下去,Sara就能和我們一起欣賞日出了。」

     

      蔡坤明向餐廳門口看去,才發現薩拉已經在遠邊不知站了多久。大約是顧及他們兩人在說話,才沒有出言打擾。發現蔡坤明正在看著自己後,薩拉連忙將頭低下,「少爺好。」

     

      蔡坤明冷傲地一點頭作為最基礎的回應,又扭頭看著蔡兼梅一會兒,與女僕擦身而過,渾身僵硬地出了餐廳——純粹是氣的。

      少年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長廊盡頭,蔡兼梅對薩拉招了招手,接過文件袋,說了聲謝謝。

      「這麼多文件,小姐不打算休息了嗎?」薩拉關切地問。

      蔡兼梅伸著懶腰,「啊」了一聲,「前半夜睡過了,剛好也不太累,打算先把事情處理掉。」

      送走了蔡坤明以後,空氣都清淨許多,就算一路工作到早上也不是問題。

      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蔡兼梅的眼睛瞇了眯。

      公司的事情、何島的事情,還有蔡坤明的事情……

      該,先,處,理,哪,一,個,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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