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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黑咖啡(終章)

      春暖夏豔,秋蕭冬寒。

      四季更迭,日復一日、年過一年。

      他的時間暫停在那一年的冬,伴著涼透的咖啡香,無煙無裊,放肆蕭索。

      褐色微捲的及肩髮絲,手上捧著一束碎冰藍玫瑰,晶亮的奪目。

      腳下踩著柔軟的草地,一踩、一踏,她緩緩走向他沉眠的地。

      「孫諭。」

      立立站了會,抿了抿唇,她開口喚祂。

      「我畢業了。」

      「昨天是畢業典禮,我忙得沒空來跟祢說,現在才來,祢不會怪我吧?」

      她順了順裙擺,輕輕坐下,放下了那束花,再從包包裡拿出裊裊冒煙的黑咖啡。

      「我現在才知道祢當初為什麼送我碎冰藍玫瑰。」

      指尖撫過花瓣,岳瑜亮微微彎唇,眼中有著遺憾。

      「原來當初,祢就是在跟我告別,告一個永遠的別。」

      一縷清風吹過,她壓住髮絲,深深吸了口氣。

      「祢生前說,要我好好過日子,要我別哭了,要笑,帶著祢的笑容走下去。」

      「剛開始好難,我還是天天哭,我還是很想很想祢,每天都想要來看祢,好煎熬。」

      「所以前兩年祢應該都看見我恐怖的樣子吧?」岳瑜亮輕輕笑出來:「我也覺得自己太不愛惜自己了。」

      「但我今年是不是好多了呢?」

      沉默了陣子,寫滿思念的雙眼眨著、望著,恍若還能看見祂彎起的笑。

      「孫諭,我寫了祢跟我。」良久,她徐徐說。

      「剛開始動筆時,我就告訴自己,眼淚都要留在這本書裡,對祢的愛通通都要鎖在書中。我把我們化身成兩個孩子,他們相愛,沒有分離。」

      「分離太痛苦了,我還是捨不得,所以我難過就好,我把快樂跟幸福都給他們。」

      「直到永遠。」

      一面說著,她一面摩娑著從包包拿出來的書籍,靜靜放下。

      「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成就,但還是想要拿給祢獻寶,看,我真的做到了,我曾經跟祢說過,我想要當一個作家,現在我也正在努力走著,這條路沒有盡頭,我只是,掀開了一扇窗。」

      「第一本書,我要獻給祢。」

      「然後,換我跟祢說再見了。」

      微微抖著唇角,她反覆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次再見,但當真的要說出口時,卻是梗塞在心口,吐不出一個字詞。

      「真是……說好不哭的。」

      抹去眼角滲出的淚,她又是強撐著笑,又是流著淚,最後索性將自己的臉給埋進手中,細細嗚咽。

      我還是做不到完全放手。

      我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喜歡,是不是得花上雙倍的時間說再見?

      「汪。」

      手邊忽然一陣毛茸茸的觸感讓岳瑜亮一愣,她抬起頭,一隻熟悉的小狗靠在她的身旁,親暱的蹭著她。

      「……小狗狗?我上次不是把你帶出去了嗎?你怎麼又來了?」

      以往來找孫諭時,總是會看見這一隻小狗在附近徘徊,也不吵不鬧,偶爾還會靜靜坐著凝望她,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旁。

      在確定她是沒有主人的小狗後,岳瑜亮想要把他帶到附近的動物收容所,但就在快要接近收容所的那一刻,小狗轉身飛也似的跑走,讓岳瑜亮措手不及。

      找了一陣子都沒有找到小狗後,岳瑜亮也只得離開,卻不想,今天又再一次的看見了。

      只見小狗又輕輕叫了聲,走到大樹下──他長睡的那塊地旁,踏了踏步,溫順的坐了下來,一雙眼咕嚕嚕的盯著她瞧,彷彿想要對她說些什麼?

      一人一狗四目相對,驀,總覺得冥冥之中好像是注定著什麼,讓她鬼使神差的開了口。

      「你想要跟我回家嗎?」

      試探性地伸出手湊到小狗面前,她問道。

      濕軟的鼻尖蹭了上,輕輕吠了聲。小狗起身走向一旁,腳掌壓上了那本書,低頭,像在嗅聞似的輕點了下那杯還冒著蒸氣的黑咖啡。

      岳瑜亮的眸微微睜大。

      雖然感到有些荒唐,但她心頭不禁浮現了念頭。

      聽聞別人說過,離開的人或許某一天會以不同的樣子回到深愛的人的身邊。

      「這樣問好像有點奇怪……但,你是孫諭派來陪我的嗎?」

      小狗歪了歪頭,低鳴了一聲,像是在說不是,爾後又用力的踏了下腳,意有所指似的再次碰了下黑咖啡。

      「不要跟我說,你是孫諭喔。」她喃喃:「太荒謬了。」

      卻不想,小狗卻是蹦起身來,快樂的甩起尾巴,就像是岳瑜亮說出了正確答案一般,興奮地蹦蹦跳。

      她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最後是小狗一個勁跳到她身上差點將她撲倒,才讓岳瑜亮回過神來,抱住懷中毛茸茸的牠。

      「如果你真的是孫諭。」嚥了下口水,岳瑜亮說:「你就繞著樹跑三圈,再跑回來找我。」

      就像是聽懂了她說的話,就在岳瑜亮輕輕放下牠的那一瞬間,小狗飛也似的衝了出去,一路奔向大樹,一圈、兩圈、三圈,轉得岳瑜亮眼眶都熱了,在牠再一次回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刻,再也按捺不住地大哭出聲。

      溫柔地舔舐她的手背,牠乖巧的蜷曲在她的懷中,任她用眼淚將自己的一身白毛給弄濕,任她抱著自己盡情的發洩情緒。

      無論是真是假,總之我是相信了。

      相信祢再一次回到我身邊,相信祢換了一個樣子繼續陪伴我走下去。

      我明白生命有限,明白在未來的某一日,祢會再一次離開。

      但在這之前,能不能再讓我多學一點如何說再見,或許下一次,我能更坦然的、笑著的向祢告別。

      謝謝祢。

      真的謝謝祢,孫諭。

      那日的風很清涼,像是撫平了誰又焦又喘不過氣的心。

      少女的她成了追憶,往昔被歲月緩緩葬起,她拿花來葬,用愛澆灌,準備在某一刻讓風帶走,只留一絲煙。

      燦陽為那緊緊抱著懷中一球白糰子的女人撒上一層晶亮,她眼角還留有閃光,卻是欣慰的微彎著,寧然。

      空氣中還凝有她所帶來的咖啡香,過往是他所開啟的門,如今她承接了下。

      若說人生是杯黑咖啡,那你就是加了糖的甜。

      青春是以你為名。

      於是,我寫下了這本書。

      一瞬間的不整,成了一輩子的悸動;一次的牽絆,成了一生的羈絆。

      【全文完】

      黑咖啡完結啦!預計之後還會有兩篇番外,還有一篇後記!

      謝謝追到這裡的你們!愛你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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