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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果然如戈登所料,按真實世界的畫室格局推測,三樓的臥室雖然連接到的是從不存在的「失落室」,也該位於三樓的位置。

      但被戈登送出那扇門後,修回身想再看一眼褐色捲髮小男孩,整間房間卻憑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往室外的木門,他們竟然真的來到一樓大廳!

      血月的紅光爬進屋內,藤蔓緊緊封住當時吸入修與露娜的《腥月》作品,一隻黑貓雕像挺直腰背坐立於正下方;喀、喀、喀……規律的聲響迴繞在寂靜無聲的室內,三人一同循聲望去,放在玄關木頭櫃上的《超現實》沙漏正隨著一定的時間翻轉,上下顛倒,但裡頭的沙子始終固定在一個地方,從未流動過。

      莫非,魔女真的聽到心聲,要送他們回去了嗎?

      修與露娜互相緊牽著手,謹記戈登的叮嚀跟隨小奎達爾逡巡大廳一圈,他若沒動作,他們也不會擅自行動。

      先是走到木頭櫃前,無聲尖叫的人面燭臺眼神直盯三人,齜牙裂嘴配上兇惡的猙獰面容,彷彿正給予警告:誰若將我點燃,我就咬誰。大門後《真實之鏡》位置依然空無一物,倒是除了原有的標語外,還多了一張紙條,上頭簡短寫道:「參觀時請小心手。」

      接著來到右邊的牆面,牆上掛著一幅現實世界中亦不存在的畫作,名《跳脫悲劇》,畫面構成由一群杯觥交錯的貴族們社交場合,有人跳舞、飲酒賞畫、高聲談笑,還能見到專門娛樂權貴的侏儒和被關在籠子裡消沉、無法辨別是否為人類的觀賞物。

      最後繞到左邊停下,數十隻黑手雕塑或握玫瑰,或戴戒指,或純粹空手搖曳,每隻長短胖瘦皆有所不同,形成《快住手》詭麗的一幕。

      「嘻嘻嘻……」

      細微的兒童喧鬧聲從左邊漆黑瞧不見底的走廊傳出,修不免懷疑裡邊的房間已不是現實中那間有花朵少女雕像的飯廳。

      「要,過去嗎?」露娜的小聲詢問。

      「這……」

      修很想利用櫃子上的燭臺點火作為照明,除了能看清黑暗中的潛伏者外,也能壯膽,但那可怖的模樣實在令他打從心裡不想靠近,且不好違背自己幾分鐘前講的參展守則。沒有頭緒之下,他看向露娜身後似乎陷入猶豫的小奎達爾。

      修的視線轉移,令露娜誤會他在示意小奎達爾上前領路,便順勢往左牆壁側身讓小男孩方便往前走。誰也沒料到這一微不足道的移動,居然觸動牆面上的黑手發狂,猝不及防地一擁而上抓住離它們最近少女。

      「唔……唔唔!」

      它們用盡蠻力摀住她的嘴,拉扯昂貴的天鵝絨披肩,露娜潔白的小臉霎時間因為驚恐變得更加蒼白。

      「露娜!」

      修大喝一聲,迅速抄起附近的花瓶作勢砸向黑手,然而小奎達爾感知到他的意圖立刻推倒阻止,趁未被反擊前接連摑了好幾掌巴掌。

      其力道之猛,令修摔倒在地上嗆咳,雙頰全是小孩的掌印,被打到渙散的意識圍繞在不敢置信對方危急時刻的背叛。

      小奎達爾算准倒在地上的修暫時動不了,回身走向快要吞噬露娜的黑手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碎制住少女的「兇手」們,拎起露娜的衣領把人往後拋,不偏不倚摔在修的身旁,自己則是沒有猶豫地走入重新長出的黑手懷中。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眨眼間,小奎達爾的犧牲換來更加猖狂的孩子笑聲,四周的牆面赫然浮現無數血掌印,大廳的空間逐漸扭曲。深怕危險再度逼近,修忍著腦袋的暈眩,一把抱住被嚇得蜷縮身子的露娜入懷。

      「失禮了。」

      修擔心如此近的肢體接觸造成少女不適,以身軀護住她身子的同時,雙手只搭在肩上,盡量保留些空隙,下巴抵在金髮上給予安撫。

      恐懼、困惑及噁心,兩人雙雙閉上眼祈禱眼前不快的場面消失。

      良久,詭笑的騷動好不容易平靜些,漆黑的長廊燭火全點亮,頭的造型為留聲機的《吟遊詩人》立於右邊牆角處正吟唱關於貴族腐敗的詩詞。

      修張開雙眼,支起身子環顧四周,大廳的陳設除了《快住手》的所有手不見外,大部分未有改變。

      可當他視線掃向吟遊詩人身旁的《跳脫悲劇》,一股劇烈的反胃感差點將晚餐給吐了出來。

      小奎達爾奄奄一息地躺於被各種帶著貴族手套的手簇擁中,幾隻手握著刀幫他割出了耳道口、眼睛、鼻孔與嘴巴,空閒的手則往他的嘴裡灌入墨黑的藥水,全身的毛髮漸漸地轉為黑色,並從空洞的眼瞳流出涓涓黑墨,血與藥水的混和下,染黑那些不存在人性的手。

      男孩無力垂下的手緊貼《跳脫悲劇》的「跳脫」,使畫的名字剩下「悲劇」二字。

      露娜見修爬起一段時間沒有反應,心中正疑惑時也從地上坐起,轉頭一看正好對上《悲劇》的畫面,強烈的衝擊使未有心理準備的她失態,直接朝旁邊的地板嘔出尚未消化完畢的食物殘渣。

      歌頌聲戛然而止,「哪來的賤民?」詩人見狀,快步走來揪住露娜的長髮。

      顧慮到這世界中的藝術品的危險性,修不敢輕舉妄動,沉聲命令道:「住手!露娜是我,修.切格凡重視的朋友,不許無禮。」

      「修.切格凡?」

      留聲機內傳來複數的嗓音堆疊,聲音忽男忽女,沉吟一會兒便爽快鬆手,修及時攙扶住露娜才不致又跌倒於地。

      「參觀費。」吟遊詩人二話不說,一點也不害臊地伸出手向修討要金錢,還怕對方不清楚自己說的是什麼,驕傲地補充道:「我可是全國最會說故事的吟遊詩人。切格凡家族依靠奎達爾大人賺取許多錢財,如果想平安通過『童話廊』,最好是給我你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否則……」

      話語未盡,詩人平舉右手做出手刀的手勢,由左至右比劃於推測是對應人頸脖處的留聲機喇叭根部。

      這下麻煩了。修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哀嘆道,誰沒事會在自己家的房子裡帶著錢財走動?露娜身上的披肩也不能說給就給,畢竟是擅自從奎達爾為愛人留的衣物裡挑選出的衣著。

      修正苦惱著,露娜倒是明白戈登為何把金色的懷錶交給他們了。

      她趕緊從裙子的暗袋掏出懷錶交給吟遊詩人,「這個,可不可以?」

      貪婪地接過金燦燦的懷錶,詩人左翻翻、右看看,還走到長廊的燭火下觀察。見色澤金亮無暇,愉悅地肯定其價值放入喇叭口。

      「歡迎兩位來到『童話廊』,我是《吟遊詩人》。已為二位準備精彩的童話故事,還請跟著我來。」

      一改先前輕挑態度,吟遊詩人畢恭畢敬地脫下喇叭口上的羽毛帽子,朝兩人鞠躬做出邀請狀。

      「我們要離開這裡。」修佇立在原地堅持地說。

      「很遺憾,我的小客人,這得要問魔女的意思。」前一分鐘的恭敬,此刻再度恢復若有似無的戲謔。

      「那我們要見她!」

      修惱怒道,不打算讓步。

      憑什麼那位魔女把他們帶到這樣危險的地方,本人不肯現身就算了,三番兩次使他們遇險,藝術品肆意玩弄兩人在股掌之間,到底安的是什麼心?也不像奎達爾本身會做出的事。

      「放心吧,真正的她一直都在你們身邊,時機成熟時一定會現身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欣賞故事來調適心情,不是嗎?」

      吟遊詩人耐心被消耗殆盡,語氣雖未怒,卻一面戴好帽子一面繞至兩人身後,無形間施予壓迫,「請往前走呦。」

      露娜主動用左手勾住修的右手,細不可察地推搡暗示修,最好先不要堅持己見,配合對方好見機行事。

      三隻貓咪。吟遊詩人見兩人終於願意挪動步伐,開始有模有樣地訴說今次展覽的主題故事,如同小時候他們在街上看真正的吟遊詩人表演。

      很久很久以前,在鮮有物種進入的奇幻森林裡,住著一隻永生不死、會法術但喪偶的母黑貓,黑貓在其他貓族的眼中是不祥的存在。她孤單活於無盡的時空當中,春去秋來,日復一日向上天祈願再次見到伴侶與交到新朋友。

      當然,也曾試過用魔法創造愛人和好友,卻沒有一次成功。

      噢,說是孤身一貓也不太妥當,她可是成功把殺了愛人的兇手抓來,和她一同品嘗被迫失去一切的痛苦呢!

      某日,許是上天回應她虔誠的祈禱,優雅的母白貓和活潑的公橘貓誤闖森林,兩隻天真的小貓見黑貓獨自生活,便約定天天前來玩耍。三隻貓玩著遊戲、探險、吃著黑貓做的點心嘰嘰喳喳地談天說地,生活既愜意又有趣。

      然而,黑貓見到像過世伴侶的橘貓,被勾起往昔的回憶使她經常在黑夜中哭泣。內心在悲傷日積月累的侵蝕下,扭曲、蒙蔽,虐待被藏於樹洞中的兇手已然無法了卻心中的苦悶。

      她誤入歧途了。友誼的真誠在私心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哼著小調,在美味的蛋糕裡添入睡眠的藥劑,愉悅地強押白貓吃下。

      橘貓撞見,立刻衝出森林要尋找支援,不料情急之下迷失方向,意外跌落山谷。

      驚覺闖禍的黑貓,處置好受重傷的橘貓,傷心地返回白貓昏迷的地方。心意已決的她仍高舉爪子……

      最後幾幀圖畫停留在黑貓猙獰的面孔,劃開、進入白貓身體裡的畫面,無限循環。

      經過《悲劇》的洗禮,儘管夢幻色彩包裝的血腥不容忽視地襲擊全身上下的感官,修的不適感未像先前那般劇烈。

      可露娜的狀態完全相反,平時深邃無波的藍瞳緊縮,小臉越發蒼白,腦殼內咚、咚、咚一下下敲擊著,來自身體記憶的恐懼由內而外佔據思考。

      露娜忘了什麼?為什麼會忘?她如此自問。

      吟遊詩人話頭未止,怪裡怪氣地探問二人:「哎呀,誰的存在是虛偽的呢?」話音剛落,喇叭內的孩童們追逐嬉笑聲開始播放,周遭每幅畫裡的貓兒隨漸強的音量躁動。

      「嘻嘻哈哈哈哈哈,快來、快來玩哇,不是說好要一起玩嗎?……」

      停下,快停下,露娜的頭好疼啊!

      「拜託,都給我閉嘴!不要再笑了!」

      少女忽地拔高的暴吼,周圍所有的聲響及藝術品乖乖停下。

      修詫異地望著正抱頭痛苦喘息的她,世上竟有事物可以令一貫保持端莊優雅的露娜失去冷靜。

      「露娜、露娜,別怕,我在。」

      露娜一反常態的舉動,修產生想深問「怎麼了」的違和感念頭。當務之急必須顧慮露娜的心情,可能是一連串驚險場面形成強大的壓力,壓垮露娜的自持底線。

      修抑住心中的胡思亂想,輕喚她的名便於協助本人脫離故事情節的影響。

      「我……露娜……」

      低頭盯著腳尖,露娜大口呼吸緩和心緒,一時說不出其他的話回應。

      「她會沒事的。」

      詩人的頭裡傳出低啞磁性的成年女音,撕裂白貓的黑貓從容爬出,靈巧地跳下,一派輕鬆地張嘴說道:「跟我來吧,待會魔女會放棄對這區的控制,到時候這些藝術品會崩潰想搶你們的身體。」

      「能信任你嗎?」小奎達爾搧他巴掌的火辣痛感未完全消退,雖然不是背叛他們的行動,修也不想再被同行的盟友突如其來的攻擊,更何況這隻黑貓在作品裡殺貓不眨眼,對付起來很是麻煩。

      黑貓未答話,以右前腳敲第三次為信號,走廊盡頭憑空浮現一扇金色的門。

      「我是最接近魔女的存在,跟我走,可以更快見到她;反之,你們永遠迷失在這棟房子的機率不小。」

      自動敞開的門,無聲邀請的最佳證明。

      修回頭,畫裡的貓咪全都跑了出來,步步逼近,雙眼腥紅且流著口水的盯住他們,徵兆與阿蘭娜發狂前的樣子相似。

      被迫選擇相信?不,其實是為了知曉真相而選擇信任。

      修嚥了口口水,執起沉默不語的露娜的手,義無反顧地推開門跟著黑貓前往下一個未知的領域。

      「聽說了嗎?紫苑最近拿到那面鏡子了。」

      「是可以映照出靈魂本質的鏡子嗎?真棒呀!」

      「我們照出來一定比那位魔女還要漂亮很多。」

      歡快的鋼琴聲流竄在會場裡,幾位年輕的貴族少女正圍繞在一塊兒討論時下流行的話題。諾大的空間裡,人們各自散開找著屬於自己的小團體,跳舞、喝酒或賭博遊樂,時不時矮小的侏儒被使喚過去當樂子,賣醜表演。

      繁華的場面修異常熟悉,不就是《跳脫悲劇》的構圖嗎?

      「葛瑞迪,派對真不錯。」一位手持香檳的男賓客經過他們身邊時,熱情地朝頭髮灰白相間的男人喊出修只有在族譜上見過的名字。

      兩人一貓立於食物桌旁較不顯眼之處補充體力休息,靜靜地觀察貴族們社交的虛假寒暄。

      透過一路上他人的對話內容判斷,可以了解這場派對的目的是介紹奎達爾的未婚妻給所有親朋好友知曉。

      修抿著酒杯淺酌一口,轉身抬頭看了眼玻璃落地窗外的景色,夜晚已經在不曉得何時回到該有的深黑色,僅餘一輪彎如細眉的血紅新月孤獨地和一片點點星子,高掛在空。

      黑貓說,這個世界沒有太陽,原因是曾經的魔女害怕陽光曬在皮膚上的痛楚。

      牠還提到,夜色的變換是根據魔女的心情而定,眼下外面不似初來時的腥紅,是不是說明正盯著他們的魔女心情隨見面的時間越近,情緒越穩定?

      垂下眼眸,收回心緒,修有不少問題想問露娜。他聽出來了,《吟遊詩人》留聲機裡面最後的孩子笑聲,是他與露娜小時候的聲音,只是在被刻意操作下,笑得非常猖狂可怕。

      可修怕觸動到露娜痛苦的深處。

      小時候就算其他孩子叫她書呆子,譏諷她要攀關係好歹找個有錢有權有勢的貴族孩子,露娜也沒有這般失態。

      對面牆上掛有不少高大立體的畫作,其中一幅名為《賭徒》的畫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中斷修的思考。「不愧是甘博家的姑娘,賭運亨通啊!」一些貴族子弟圍繞在堆滿籌碼的小賭桌高聲讚嘆,三顆骰子點數加起來十八。

      金髮包頭、琥珀色眼瞳的少女坐於賭桌的桌邊,為了保持氣質手持扇子掩嘴巧笑,身上的禮服鑲滿鑽石,耀眼奪目。

      會場內的切格凡當家,葛瑞迪亦注意到未來要過門的侄媳婦那邊的騷動,見她桌上滿滿贏來的錢財,便樂得眉開眼笑,喚其名來交際。

      「來來來,這位赫兒.甘博小姐,是我從各個優秀的貴族家族裡,選出最門當戶對的。」葛瑞迪滿臉驕傲地介紹,赫兒則落落大方地提起裙襬行禮。

      「門當戶對?假如真的是門當戶對,應該就不會特別要求外貌是金髮、琥珀色的名門小姐前來相親,又不是挑王妃。」

      「上層貴族裡誰不知道甘博家族就是典型劍走偏鋒的暴發戶貴族?憑藉賭博方面的天賦獲取名利,家教粗魯不說,性格易怒善妒,到底哪點配得上奎達爾的氣質?現在的優雅大方不過是暢遊在賭場裡附帶培養的戲感。」

      柱子前放空的露娜著實被身後突然出現的兩段吐槽嚇了一跳,差點灑出酒杯裡未喝完的飲料。

      修同樣聽見男人聲自露娜身後的柱子發出,可依照露娜離柱面的距離,是不可能再塞下一位成年男子。他往下一掃,跟臉一樣大的性感紅唇不知何時浮現在牆面,對場內的事情各種品頭論足,嘴唇旁標記《忠告》的名牌。

      「哎,小兄弟你跟奎達爾大人長的還真像。」

      感覺自己被注目著,紅唇一張嘴,話如湧泉滔滔不絕地說著,「你跟那個女孩好心幫我一下,我快餓扁啦!好想吃、好想吃東西,隨便拿顆我討厭的葡萄柚塘塞也好,沒有手還真不方便。」

      修聞言,從桌上挑了較有飽足感的炸雞腿放入口水快流到地面的紅唇裡,紅唇喀滋喀滋地咬碎骨頭,吞嚥後還意猶未盡地咂嘴,「如果廚師願意再多炸個十秒,口感會更酥脆。」

      黑貓倒是一點也不驚訝這幕,反而是有意要問紅唇什麼消息,才刻意把修跟露娜帶到這裡休憩等待。

      黑貓詢問紅唇:「『那個人』距離上一次被推出來隔很久了嗎?」

      「你說那位『受刑人』嗎?」

      黑貓挑眉點點頭,紅唇接著答:「滿久了,應該等一下就會被推出來了。」

      話鋒一轉,紅唇又說:「小兄弟,你們兩個等一下如果看到貴族往籠子裡丟食物,切記一定要跟著丟,不然被認為是異類,下場好不到哪去。還有,假如之後跟貴族少女打交道,絕對不可以說實話,知道嗎?她們只喜歡謊言,不愛真話。」

      「為什麼,要對人丟食物?」情緒回歸平靜的露娜,不解地提問。

      紅唇感覺不可思議地回道:「當然是做錯事啦,他可是殺害奎達爾大人的兇手,害整個世界失序的元凶。要不是他,魔女才不會換……」

      「好了,別說了。」

      黑貓制止紅唇講得忘我,把不該提到的事情全講出來。

      紅唇了解其意思,乖乖把話題轉回食物上,不再針對魔女多講什麼。   

      好奇心被釣起,等待的時間比平常漫長。修沒有持續專心聽紅唇分享對烹飪的心得,拉長脖子盯著裡邊的房間門什麼時候被打開。

      紅唇說的「殺了奎達爾的兇手」,指的應該不是現實世界的奎達爾死亡,畢竟爺爺說奎達爾是安詳地在畫室裡,倒在心愛的畫作旁離世,毫無他殺的跡象。

      那……被當作犯人的人選只剩下一人。

      「來了!」

      會場中出現這麼一道驚呼,所有貴族停下社交,全都拿著食物退到一邊,等著裡面的門打開的瞬間。

      只見門緩慢打開,全身罩著漆黑斗篷的卡斯托滿臉頹喪地推著放大的金絲雀鳥籠走入,他們一擁而上朝籠子裡的男人攻擊,肆意宣洩不滿。而卡斯托不為所動地將籠子推到房間正中央後,未馬上離去躲避,相反地,他如木樁定格在原地,任由不長眼的食物波及。

      鋼琴聲彷彿催促著大家的興致,刻意加快節奏並壯大旋律,除了不忍心的修及露娜二人,人們卯足全力投擲,食物丟完就拿起酒杯、鐵盤掄。

      籠裡的男子瘋狂地搖著鐵欄杆掙扎,鈍器砸到受傷時大叫,換來的是意料中更加殘暴的對待。

      十來分鐘過去,傀儡僕人們陸續進場打掃,人群才盡興般散去。

      卡斯托默默地移動籠子到場邊,脫下滿是髒污的斗篷,遞入籠內示意一臉污漬的男人可以用布簡單地清潔身體,並從口袋裡拿出乾淨的空白小卡片與鉛筆,穿過縫隙推到他跟前。男子沒好氣地接過,只是隨興地擦擦臉與手腳,隨後才認真擦拭沾染上汁液的金絲雀。

      他對待雕像的動作輕柔,似在撫摸真正的小鳥,等擦到恢復本該有的色澤靈動再摘下鳥喙叼的破爛紙條,重新寫了一張放回。隨後出氣般丟棄斗篷,抱膝窩在鐵門的鎖旁,對著眼前渴望外頭的金絲雀呆愣。

      墨色捲髮、充滿兇性,修與露娜交換一記眼神走到失魂落魄的男人身邊,他們看清楚紙張上寫的是「誰來放我出去」。

      這不是奎達爾提出的懸問,而是遭遇跟兩人相當的人類同伴呼救的訊息。

      修戰戰兢兢地詢問:「請問是波魯克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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