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歌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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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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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說台北是個多雨的城市，但我以前並不怎麼認為。每個人對多雨的定義總各說各話，沒有標準答案；我是到了很後來，尤其退伍後，才慢慢有那種感覺：噢，這城市真的很常下雨，大雨、小雨、細雨、微雨，各式各樣的雨。要說這城市之所以常常有雨，有的人會解釋為地理因素，有的人強調氣候，有些人會考慮緯度，但我則說，那是因為她。只是我並不很懂，是因為有她才有雨，又或者因為有雨才有她，反正，應該都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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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先說說下雨的這件事吧，為什麼我在退伍後才特別覺得台北常下雨呢？那是因為退伍後我找了一份經常得在外面跑的工作，什麼工作會需要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也最適合剛退伍而缺乏經驗的職場菜鳥？你猜對了，就是保險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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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賣保險的人，有九個會在跟你碰面時，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任職的保險公司有多棒，除了勸你投保，搞不好還邀請你一起加入，但我是唯一那個例外，我不鼓吹客戶買保單，更不找人來一起賣保險；不鼓吹客戶，是因為我真的不太有勇氣對別人開這個口，不找人一起來賣保險，則是因為連我都想改行，想改行的最主要理由，就是我討厭下雨天還得騎著機車大街小巷跑，而且，如果肯跑就會有業績也便罷了，問題就是跑了幾個月後，我的主管居然把我叫到跟前，很認真地問我有沒有改行的打算，他說也許到手搖茶攤子去賣珍珠奶茶會比較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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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樣勸退後，我的信心受到很大打擊，自己難道連保險都賣不好嗎？把這件事告訴我的小學同學，她在另一家保險公司上班，投入這一行的時間只比我早一點，但成績卻相當斐然。約在我住的地方附近，一家提供午餐時段特別優惠的咖啡店，外面下著雨，而我吃不起即使打了折的午餐，只能喝最便宜的冰釀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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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業務員所販賣的，可是人們一生中所需要的各種保障，有什麼好難為情的？」我同學長得很好看，一頭長髮，明眸皓齒，是每個正常男人都會心動的類型，再加上說話清晰有條理，難怪生意能做得好。認識很多年來，我知道有不少男人追她，但唯獨就我例外，原因很簡單，因為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她是那種到了國小六年級還會尿床的女生──以前我住她家隔壁，聽得到她家裡發出的每個聲音，包括她老媽洗床單時的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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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們坐下來後，一直到聚會結束，尿床妹起身離開為止，中間並不超過一個半鐘頭的短暫時間裡，她的電話一共響了七通，只有一通的鈴聲超過六聲才被她接起，那次是因為她剛從廁所出來，所以慢了幾步。七通電話中，她一共跟五個客戶噓寒問暖兼回答問題，談妥了四張保單，其中有兩個客戶花了點時間考慮，所以才打了兩次電話給她。我一邊瞠目結舌看著人家做生意，同時也望著櫥窗外的雨。這種天氣還要去拜訪客戶嗎？今天我一個約也沒有，早上去公司露過臉後就沒事，要不是跟尿床妹有約，我現在大概已經躺在家裡沙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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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住在那個破爛地方對不對？」講完第八通電話，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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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答得意興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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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還沒辦法買車吧？」指指我放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安全帽，她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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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頭款都湊不出來。」我只好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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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穿來穿去還是那幾件襯衫吧？」然後她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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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又破了一件。」我聳個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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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嘆口氣，走去櫃台拿了菜單，決定好人做到底，再請我喝第二杯茶，外加一份商業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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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做一點解釋，告訴她自己的想法，但問題是我有什麼想法呢？沒有，壓根兒就沒有，我連自己應該怎麼想都不清楚，反正就是退伍了、沒事了、沒錢了，得找條路，哪裡有路就試試看，這樣而已，所以我一個屁也放不出來，只好看在待會有頓免費午餐的份上，聽這個尿床妹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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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段，咖啡店裡客人很多，也許忙中有錯，第一次送來時，我原本點的咖哩牛肉飯居然送錯，成了黑胡椒魚柳，看著那道餐點，我皺眉搖頭，請她再去核對點餐單。女服務生連忙道歉，急忙又端回去，她說話時的口音有點怪，但可惜轉身得快，我沒看清楚她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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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而你也應該試試看，做點陌生開發。」尿床妹說的是業務人員創造績效最重要的一環，「你該不會期望自己還有什麼親戚朋友是那麼剛好，就缺一張你能提供的保單吧？」她攤手說著，叫我現在馬上演練一遍，隨便找個對象，試著賣一張最常賣也最好賣的意外險保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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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做陌生開發？我要去找誰買呀？」我很詫異，而尿床女下巴一努，剛剛送錯餐點的女服務生很快又端了另一份餐點過來，只是她剛走到這邊，我都還來不及開口，她已經一個手滑，整個托盤傾倒，好大一盤咖哩牛肉飯全都灑了出來，熱燙燙的醬汁淋得我滿身都是，慘叫一聲，從椅子上差點跳起來時，我腦袋裡第一個念頭是：原來我才是那個最需要意外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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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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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段愛情的開始，對誰不都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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