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章二、故事與眼淚

      程佳如睡著了,她睡了很久,悠悠轉醒時,車上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抬眸,她發覺旁邊有間便利商店,日光燈很明亮,亮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眼皮還有點重,像是亟欲和愛人擁抱那般,渴望完全的闔上。

      她扭了扭身子,伸展僵硬的身軀,這件T恤太過寬大了,飽含異味的冷氣很輕易便得以灌進她的衣中,稍早的燠熱已褪得乾淨,僅剩下刺骨的凍。她突然感到一陣後悔:若是有帶上外套就好了。

      視線漫漶模糊,她又想睡又冷,甚而起了飢餓感。程佳容蹙起眉頭,想要去拉車門,拉了幾下,也推了幾下,卻發現那門是鎖著的。正要解鎖,駕駛座的門便被打開,一個女人匆匆坐上位,一手提了一大袋東西。

      「妳醒了?這裡面有食物跟水,看妳要不要拿點。」她笑了笑,發動引擎又繼續上路。斜眼瞥見程佳如竟在角落縮成一團,露出的肌膚都是雞皮疙瘩,她立即伸手將冷氣的溫度上調,「很冷嗎?是我沒有注意到這點,我們等等去市區吧,我給妳買些衣物。」

      程佳如對林遇這樣貼心的動作很感動,可同時也看見了她額間的汗,躊躇了幾秒,她問:「妳不熱嗎?」畢竟是七月,天氣燠熱,林遇方才又下車去採購。

      「心靜自涼,妳的冷可不是久了就能解的。」林遇將塑膠袋中的肉包掏出,遞給程佳如,「吃點東西補充熱量。」

      「謝謝。」她咬了口綿軟的包子皮,便利超商的肉包不過就是冷凍肉包加熱,可對於肚子空了好幾個小時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救贖。熱氣自被咬開的小口衝出,打在程佳如的鼻頭上,她迫不及待又接連咬了幾口。

      轎車不停向前駛去,林遇的肚子忽然叫了起來,控訴著她滴水不進的惡劣行為。

      「呃……」她窘迫地紅了臉。

      身旁的人噗哧一聲笑出聲,從袋子裡拿出一個三明治,拆開包裝,抬手餵至林遇嘴邊,「張口。」

        「我們有多久會到妳的老家?」程佳如拿起一張衛生紙,小雞啄米似地替她擦去嘴邊殘留的食物碎屑。

      「我們有多久會到妳的老家?」程佳如拿起一張衛生紙,小雞啄米似地替她擦去嘴邊殘留的食物碎屑。

      「很快吧,大概今晚九點?」林遇打開手機隨便放起了歌曲,調解一路上悶悶的趕路行程。「不用擔心,妳想睡可以先睡,不想睡的話就看妳想聽甚麼歌吧。」

      程佳如點了點頭。半晌又說:「要不我們聊聊天吧?」

      「也好,妳想聊甚麼?」林遇眨了眨乾澀的眼,「不如……再說一次我們的故事?反正也閒著,我想知道妳對我的想法。」

      「好啊。妳多說吧,我單方面一直說,怕妳睡著。」程佳如點點頭,喝了口水。

      「老實說,一開始我對妳沒什麼好感。」

      那是一個燠熱的天,林遇全身濕熱,煩躁在心頭盤旋,正趕著想要回家,正巧和程佳如擦身而過──不過就是一個把咖啡撒在自己衣上的冒失女子,能有甚麼好感?

      「但後來,也許是上天的旨意,妳一直在我的生活裡出現。」

      程佳如的身影不斷地在她的目光裡出沒,從早餐店、書局,一路到餐廳和電影院,她總是揮之不去,巧合一再上演,像是連月老都在督促著她們之間的進度。

      「妳很善良。妳的學生都很喜歡黏著妳。」

      她偶然撞見校門口的場景──大群學生簇擁著一名女老師走出校園。

      「我那是被學生們吵著請客呢,妳還覺得我善良。」程佳如嬌嗔了句。

      林遇輕笑道:「那也是因為妳不兇啊,如果是嚴肅的老師,學生怎麼可能怎麼親暱?」

      「絕非一見鍾情,我是漸漸喜歡上妳的。」林遇臉上漫出了柔和,好似在回憶甚麼美好的事物,然而下一刻話風急轉直下,「只是我們根本還沒在一起多久,妳的母親就出了手。」

      「她讓我……跟妳結婚,然後極盡我所能地折磨妳,讓妳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林遇雙眼猛然充斥戾氣,她望著前方的道路,踩油門的腳不由自主地用力,車速飄升,程佳如聽見引擎聲轟天。

      她冷哼了聲,「我怎麼可能這樣做?她以為她是誰?」

      「我不從,和妳約定私奔,誰知道這個渾蛋居然先一步把妳帶走!」窗外零星的幾台車紛紛被甩到後頭,程佳如眼望著車速一路隨著林遇的情緒失控,「如果我沒有趕到,妳現在可能已經被凌辱了,我根本無法想像……」

      「妳別那麼激動。現在我不是在妳身邊嗎?冷靜點。」

      林遇聞言,深深吸進一口氣,反覆吸吐空氣,眼中的腥紅才稍稍褪下,卻也未再開口說話,像是害怕吐出的任何一個字眼都會令自己失心那般。

      良久,她抿了抿唇,取代瞳眸戾氣的是瀲灩水光。不言不語,她甚至連個哼聲都沒有,待程佳如轉頭瞄她時,才發覺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已滿是淚水,但林遇偏表現得好似那淚不屬於她,而是雨水打在她面上那種毫不在意。

      「妳哭甚麼?」

      「我不知道。」回應得倒快。

      「妳……難過?還是委屈?」程佳如替她抹去一側的淚。

      「我不明白。我覺得我應該保護妳才是,但卻一直讓妳置身危險。」淚染上視線,林遇趕忙從程佳如手上抽走衛生紙,急匆匆擦去淚珠,一陣後,她又哽咽道:「不論、不論是早些時候的木屋,還是剛剛的車速失控,甚至……是現在。」

      程佳如收走被沾濕的衛生紙,又遞了一張給她,眸光流轉,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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