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4_絕對共感時間

      衛凌靈不是一個非常活潑的人,面對愉悅又隨意的少年,他本能地有些拘謹,甚至快要被這股熱情嚇壞了。

      少年非常自來熟,像隻歡脫的哈士奇一樣,很快就自己探索了一圈房子。衛凌靈站在原地,看他蹦蹦跳跳跑回來:「大叔,房子不錯啊,快點簽約吧。」

      ……他現在有點猶豫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決定了。

      迎著少年閃閃發亮的眼睛,他終究不忍心中途反悔,只得拿出備好的合約,又要了少年的身分證確定人已經成年。拿到身分證時,他直覺地看向名字,動作一頓。

      白承安。

      看到這個名字時,某些幽微的記憶忽然從大腦的畸角竄出,衛凌靈深吸一口氣,想起自己何時看過少年了。

      怎麼會這麼巧呢?

      孫家會館裡不到幾秒的擦身而過,那個一臉稚嫩的孩子戴著制服名牌,白承安三字很淺淡地在他視覺上一晃而過,印象更深的是他身上殘留著陌生的共享意識,還用近乎傾慕的表情望向孫淨元。

      那場無人預期的爆炸之後,他顯然也是少數幸運活下來的人,只是新聞並不會報導這樣的無名小卒。

      「怎麼了,身分證有問題嗎?」白承安拿出三千塊拍在桌上。

      「……沒有,在這邊簽字吧。」衛凌靈飛快掩飾過,將租客契約書推給他,看少年毫不猶豫接過,低頭簽名,這次換他愣住了。

      合約上房東事先簽好的名字映入他眼中。

      「你是衛凌靈?」

      衛凌靈下意識想閃避少年的目光,這個名字曾經是很多人口中的榮耀,但現在,它最常象徵的是背叛與罪孽,被說出口時,帶著的都是憤恨與不齒的語氣。

      但少年語氣中並沒有評價的意味:「你真的害死了孫家的人?」

      「隨便你怎麼想。」衛凌靈聲音很淡,沒有被冒犯的怒意,卻也沒有為自己辯護的渴望。

      白承安簽完名字,把合約推回去,等了一下沒聽到後文,又自己開啟另個話題:「電視上說你是警方派去的人,你在孫家那裡做什麼啊?」

      衛凌靈收起合約:「時間過太久,我忘了。」

      白承安還想追問,他已經走進房,把門在他面前關上:「廚房浴室隨便你用,記得用完、有弄髒就要清乾淨。」

      一門之隔,廚房裡的白承安擅自在冰箱裡翻出寥寥幾種食材,拼拼湊湊煮好一鍋麵,慢條斯理地嘗了嘗味道,滿意地對自己點點頭。

      而後,他握起方才用來切蔥的刀子,隨手耍出個刀花,指尖輕滑,鋒利的刃隨即舔出一道豔痕。

      俐落得像是某種不需學習的本能。

      白承安望著自己白淨的手指,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看起來有點彆扭,但他沒多想,敲響衛凌靈的房門:「我用你的食材煮了鍋麵,要不要吃一碗?」

      沒有人應聲。

      白承安聳聳肩回到位子上,自己吃完一大碗,剛放下筷子時,門鈴又響了。

      不像他喪心病狂的轟炸式按法,門鈴那一端響了須臾,就沒有聲音了。他正想過去代為應門,衛凌靈突然走出,高大的身形配上那有點害怕的表情,莫名好笑:「不要應門,裝作沒有人在家。」

      「大叔,你該不會欠人高利貸、正在被追債吧?」

      衛凌靈的表情像是想把他打包直接送給門外的人,猶豫半晌,又覺得這件事情瞞不了即將住在同個屋簷下的新房客:「我以前的職業……得罪過一些人,即使我已經卸任很久了,還是會有尋仇的人。」

      白承安笑起來,推開空碗:「沒事的大叔,無論是什麼樣的人來,我都可以處理。」

      即使白天和警方的交手看得出來身手不錯,但面對未知的危險還可以說出這種話,衛凌靈很是困惑:「別亂來,快回房間吧。」

      但少年已經起身,走到門口,伸了個懶腰:「正好來點飯後運動。」

      衛凌靈想阻止他:「等等,你手無寸鐵,拿什麼和他們打?」

      少年靠在門邊,表情有點漫不經心:「大叔,你聽過絕對共感嗎?」

      衛凌靈的動作和表情定格在那一瞬,有些不可置信:「沒有專業訓練和機器輔助的話,絕對共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門鎖發出極其難聽的聲音,聽得牙根都酸了起來,是有人正在試著撬開鎖。

      電子管家平板的聲音有條不紊:「請小心,對方共有六人,其中兩人攜帶槍械。」

      「你能共感他們的意識多久?」衛凌靈光速收回自己的堅持,除了人高馬大和那點共感的技能以外,他深知自己絕對不是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人。

      「三分鐘吧。」娃娃臉少年打了個呵欠。

      「三分鐘夠我們逃走嗎?」瑟瑟發抖。

      「三分鐘?」娃娃臉笑得很欠揍,「夠我們反殺回去了。」

      少年豎起一指,示意衛凌靈安靜,年輕到幾乎是稚氣的臉龐專注地抿唇,表情沉靜得不尋常。

      在來者破門而入的那一刻,少年就地一滾,抓住第一個入侵者從褲腿下方露出的腳踝。

      衛凌靈屏住氣息,眼睜睜看那彪形大漢在轉瞬間被奪去意識,手中的槍口對準同伴,微妙地下壓避免打中要害,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他還記得早上抬起林心指尖的感覺,那是在她毫不反抗的狀態下,讓他像是把五指伸入一團棉絮般複雜的意識網絡裡,輕柔地調動著線團,促發動作。

      但一邊操作自己的身體、一邊操作非自願共感的人身體,還是在高度緊繃的戰鬥狀態,難度不亞於危險的特技表演,只要有任一邊失衡、意識反噬,輕則昏迷,重則會讓腦部受到無法回復的傷害。

      少年為什麼做得到?

      第二人倒下,第三人倒下,其餘三人很快反應過來,大吼:「這裡有共感者,不要讓他碰到身體!」

      「居然還知道共感會因為肢體接觸加強。」少年還有餘力吐舌,「大叔,你到底都惹了些什麼人?」

      衛凌靈來不及答他,他掐上另一人的頸,電子管家化身的手環光芒大盛,他藉著機器強悍的侵入力道奪走對方意識,然而他沒有白承安的戰鬥力,只能控制著人原地坐下,成了一個大型路障。

      剩下兩人。

      傷者淒厲哀嚎與槍聲混著,快把衛凌靈的心跳也湮沒了,他咬緊下唇,滾燙的彈殼擦過臉側,在逼仄的呼吸裡快要喘不過氣:「你還能再共感一個嗎?」

      槍聲驀然停了。

      一直低著身體、快被槍聲嚇死的衛凌靈終於抬頭,三分鐘還沒有到,白承安已經一口氣掠奪了其餘兩人的意識,但衛凌靈看得很清楚,他連那兩人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白承安裝模作樣擦擦額頭根本不存在的汗,笑出一口白牙:「大叔,這要算進我交給你的房租喔。從現在開始……是我的絕對共感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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