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四章

      夏日炎炎,賦予了派出所前的柏油路面,太平洋似的脈動。兩津將讀到一半的漫畫反面擱置桌上,飢腸轆轆地到廚房沖泡麵。

      折回大廳時,門口多了一個十歲過半的女孩,黑髮紅唇,面薄腰細,素衣若雪。她趿著青灰色的平底鞋,野菊紫的百褶裙在微風中款款擺動。

      是一個容貌隨和溫順的女孩。但,襯衫上既沒有任何能辨識出所屬學校的圖騰,也沒有提著學校書包。兩津迷惑不解。

      「警察先生好,請問如何去淺草?」女孩謙沖有禮地問道。

      儘管對方的墨色杏眼晶亮有神,也掩不住伴隨著一字一頓,噴吐至臉上的涼颼颼氣息。

      「喔,淺草啊。」兩津沒有留意到氣溫的異動,帶著她走出派出所,鉅細靡遺地為她指引路線。

      「妳先沿著對面公園走到大廈,往右轉穿過商店街,轉進水果攤與鎖行之間的巷子,就會看見龜有車站。到了車站後,妳先搭千代田線到北千住,在北千住轉乘東西線到押上,再由押上轉乘丸之內線,往新橋的方向搭兩站就到淺草了。」

      「龜有站……北千住,轉乘東西線……」女孩凝眉思索片刻,而後朝兩津嫣然一笑,「我知道了,非常謝謝您的幫忙。」

      「不會,要小心車子喔。」兩津也報以微笑,轉過身,繼續明目張膽地享受他的泡麵和漫畫,絲毫沒有察覺一名路過派出所的中年婦女,正抬高眉毛看著他。

吃飽喝足後,一陣睡意席捲上來。兩津與自己的職業道德鬥爭了半秒,而後將毛玻璃拉門上的告示牌翻轉成「巡邏       中」,再將門帶上,趴在桌面,酣然入夢。

      夢中,兩津置身於一個密不透風的暗室。藉著逃生出口煥發的磷光,他望著不遠處的前方,信步而行。水泥地上的每一條紋理,每一粒碎石的輪廓,皆無比清晰。

      甚而能感受到潮氣和著陰寒,像一片數年未洗的窗簾,朝自己身上颳來。是個異常分明的夢境。

他踢著碎石,尋找著暗室的出口,疑惑著雙眼怎麼沒有逐漸看清周遭的光景。鏗鏘。碎石打上幾步之遙的某件金屬,反彈回來。

      就像露水隱含光明一般。金屬似乎也因吸食逃生出口的燈火,而熠熠生輝。兩津不甚在意地持續玩弄碎石,大步前行。

      一顆碎石打上一匹布,是一條做工精細的西裝褲。

      然後,兩津看見了。一名長身玉立的青年,正隻身佇立於前。金屬般冷冽的光澤從他體內源源不絕地流溢而出。

      青年眉目俊雅,理著平頭,戴著學生帽。他穿著一身通體漆黑的西裝革履,握著一根雕工繁複的鉻銀手杖。

一對戰艦灰中惹了些許搪磁藍的寶石,鑲成了他的眼瞳。他正一瞬不瞬地瞪著昏暗空中的某一個角落。

      舉世無雙的鳳眼,並沒有因遭石子擊打而皺縮一下。即使如此,石子也沒有穿透他的小腿,這麼說,對方並非亡靈。但,青年的雙眼始終沒有撲搧一下。左胸膛和頸動脈毫無輕微規律的起伏。凝神細看,實在也不覺得對方是世間人物。

      兩津的腦海中倏然閃過《快樂王子》的童話。但比起王子,眼前潘安再世的模樣,似乎又顯得更加孤寂而真實。

      「不好意思。」青年突然轉頭望著兩津,文質彬彬地打招呼。嚇得一直以為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兩津,一連掠出數丈。

      「不好意思,」青年重複一次,並仔細選擇用詞,一字一頓地開口,彷彿認為兩人正處於不同的語境中。「兩津勘吉先生。在下原先想在不驚擾凡人的情況下,坦然離去。未料,冥冥之中,竟生成此等緣分。雖然這麼說很唐突,但是,能否請您動用您最大的力量,重建十二樓呢?如此一來,或許也能拯救另一對孤獨的靈魂。」

      語畢,青年又望向空中。彷彿未曾凝視過兩津。兩津尚未從被指名道姓的震撼中緩過神來,只是瞠目結舌地循著他的視線往上看。

      神不知鬼不覺,他的眼睛已適應了黑暗。他隨即認出支撐著遙遠天花板的洋小屋組。這種屋樑設計,通常都建設於倉庫等大型建築。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說的十二樓,是哪裡的十二樓?」

      然而,男子佇立的地方已蕩然無物。唯見一道棺材般的金屬物件,在咫尺之外,隱隱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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