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候下了場雨，連帶著氣溫降了好幾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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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零點後的街開始變得寂寥，空蕩蕩地。雨落下的聲音特別響，淅瀝瀝，像是在問那些佇在街角的人，你怎麼還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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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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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過去，對街大樓的燈倒是明亮，醒目地，像是為了點綴黑夜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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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裡邊兒的霓虹燈閃爍，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刺眼。震耳欲聾的打碟音樂，和酒杯碰撞的聲音。燈影曖昧，舞池裡的人影晃著，紛紛交疊到了一起。影子的主人彼此摩擦碰撞，歡愉地笑著，在酒精的催促下，剝去了外殼。在慾望的驅使下，回歸成最原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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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倚在吧檯上啜著酒，他喝了有一些，可偏偏醉不上來。回眸，鹿銘的視線不偏不倚地對上了一雙眼睛，於人群裡，沒有絲毫偏差地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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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瞳孔像是會攝魂，穿越了眾人，直進到了鹿銘的心底一落，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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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鹿銘沒了動作，他的時間好似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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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想像過無數個和蕭傅申重逢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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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過他們會在熟悉的餐館碰上，想像過他們會在共同朋友的飯局裡有預期地再見，甚至想過他們會在街邊兒偶遇，哪怕是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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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唯獨沒想過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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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想像過，倘若他再見蕭傅申，他會體面地，用庸俗濫調的開場白，從容地，笑著對蕭傅申說上一句：「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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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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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還是這兒的光線實在太過昏暗又閃得刺眼，鹿銘看得不是很清，蕭傅申的臉矇矓矓地，一點兒也不清晰。可是鹿銘知道是他，哪怕那張臉，鹿銘三年沒見了。不，應該說是那個人，鹿銘三年沒見了，撇除在夢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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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暈，看來是遲了的酒勁兒上頭，鹿銘不自主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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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他感受到有雙手撫上了他的腰際，沒過多久，又不安份地往下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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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他看到了那雙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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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蕭傅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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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的心沈了下，不自覺地左右張望起來。好一會兒，他仍見不著自己心裡邊兒想的那個人，想，難不成是看錯了？思念成疾出現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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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的音樂還在響，男人見鹿銘沒有掙扎，像是得了默許，得意之餘又將自己的身子向前傾，幾乎是整個人往鹿銘身上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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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模糊，感受到身下有個什麼東西在蹭著，鹿銘這才赫然會意過來，酒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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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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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伸手想推開，可還沒來得及作為，身後卻傳來強勁的力度。有人攬住了他的腰，將他整個人向後拽了過去，在一時半刻間，鹿銘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是檀香，煙燻木，雜了鳶尾、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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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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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抬眸，鹿銘又一次不偏不倚地對上了那雙眼睛，同時禁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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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傅申直勾勾地盯著他看，清冷俊秀的面容帶著嚴肅，眼神很是犀利。鹿銘有個錯覺，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他不聽話，偷偷跑夜店玩，被蕭傅申抓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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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會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同蕭傅申說自己錯了，以後不再犯了。他會抓著蕭傅申的胳膊跟他撒嬌，然後湊他臉上去親，一直到聽見蕭傅申寵溺地說原諒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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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不是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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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分開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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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失神太久，蕭傅申率先別開眼，視線對向前方的男人，「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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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客氣著，眼神倒是銳利，像刀，彷彿要活剝了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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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被嚇著，下意識退了兩步。到手的獵物又被人搶了回去，實在有些不悅，轉身走的時候嘀咕了句：「自己的人也不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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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遠後，被摟著的人從蕭傅申的懷裡掙脫開來，於他倆雙眸相對的剎那，別開視線，身子向後傾，退了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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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害怕，只是想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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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轉過身，拿起方才放在吧檯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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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人沒有說話，任由他喝。待鹿銘幾乎要把一瓶酒給灌完時才吭聲，問他，「玩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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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回頭，忍住心裡的波濤洶湧，很勉強地擠出一抹輕蔑的笑，好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些，「跟你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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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關係。」蕭傅申看他，「你若玩夠了我就送你回去，沒玩夠，我就等你玩夠，然後再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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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很吵雜，有人在嚷嚷，有人在接吻，他們之間卻好像被人摁了靜音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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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銘抬眸去看眼前人，這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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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闊別三年，他們說的第一句話，並不是俗套的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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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幻想過的場景失效，成了灰白色，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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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難堪，在這個燈紅酒綠的地方，自己醉得連推開人的力氣都沒有。分了三年的前男友，張口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玩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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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兒，鹿銘笑了，但是沒有看蕭傅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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