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一話-決賽後

「叮鈴鈴,叮鈴鈴!」

「啾啾!啾啾!」

總是伴隨著鬧鈴出現的鳥啼聲是早晨一貫的協奏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總是相似又枯燥。

看似最常在變換的環境,其實沒有變。

知道樹葉會隨春夏秋冬變換顏色與生長凋零,也知道動物會隨炙熱嚴寒備糧過冬,這些肉眼可見的變化卻令人心安,不安的反而是看似不變卻一直在變的人。

人的外貌、性格不會過了一季就發生多大的變化,同時也是我最怕的,不禁思考著,到底是人在控制時間還是時間在控制人呢?

上一秒還並肩而行,下一秒卻伸手不及。

上一秒還風花雪月,下一秒卻落入爛泥。

上一秒看著的人明明還稚嫩,下一秒卻是成功的社會人。

默默的變化著,最可怕。

一眨眼卻已錯過時機,只一刻,卻再也追不上了。

關於我們的——那年與今日。

敲著單一旋律的鬧鈴聲和雖嘈雜卻也算天籟的鳥鳴,讓我的早晨不至於太糟,但大腦卻利用幾秒清醒的時間再度讓纏繞我十年的陰影繼續折磨我。

「阿爾傑和姬兒聯合排擠我……」

一句話宛如枷鎖。

當事人說出這句話時沒有顯露一絲責備和怨懟的表情,仍笑得與往日一樣親和。然而那張笑臉卻如金箍咒炙烙心頭……時至今日仍像昨日,不,彷彿他隨時在我耳邊低語。

煩躁的抓了抓睡翹的頭髮,雙腳跨出床的那一刻又一次被放在床頭的雜誌吸引。

封面上是位金髮的俊秀青年,總是因皮膚過度白皙而泛紅的雙頰讓整個人看起來只像十七歲的高中生,而不是已經二十一歲的成年人。他只穿一件黑灰背心,纖瘦的身軀被簡單包覆,背心的V字領口間掛著一條銀色墜鍊,在鎂光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就像他的人一樣總是利用這點小心機來勾人魂魄。

「Almighty   Roy's   lover.」——洛伊德首席設計師新作!

雜誌兩側的橫幅,昭示著這條項鍊大有來頭,而這位精緻的青年正是這項商品的代言人。

不得不說,很成功。

我是說他。

盯著這個人不知道多久,我又翻開昨晚夾著書籤的那頁看了起來,平平無奇的代言專欄卻讓我不厭其煩的翻看數次,加上我的記憶力很強,幾乎能逐字背出文章內容。

覺得病態嗎?大概吧?但對我來說只有他的世界不是那麼差,相反地,若沒有這麼癡迷於他的話,早在十四歲時就死了。

又完整看完專欄後,才依依不捨的撫平翻皺的書角離開房間。

唯一遺憾的是,昨晚才買的雜誌又被弄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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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不該與他有任何瓜葛。

十二歲時的我因為他過人的才能處處碰壁,因此對他心生怨恨,於是開始極力推遠他,孰不知只是在加速拉近彼此的距離。

人一直在變,只是潛移默化的,在他身上看到的一切。

原本像無害的兔子會勾著你的手撒嬌,開心的時候無畏的對你綻放笑臉,甚至蹦蹦跳跳的賣萌、討你開心。

然而,在不知不覺間那張笑臉再不是純粹的善良,而是掩藏一切心機的假面。

待醒悟其中的始作俑者是我時,每一秒都期盼著他來殺了我。

被愧疚感吞噬直至今日,已十年,他一直再往未來走,而我仍被十年前的回憶絆住。

十二歲時天真的以為只要決賽結束,他奪下冠軍完美的落幕後我的罪惡感就會減少,就當是贖罪,卻沒想到一切才正要開始。

也是從這之後的一年裡,對他的情感與愧對急劇上升。

沒錯,全能才子訓練營的冠軍是羅伊,不僅抱走獎盃與十萬美元的獎金,更獲得了難買的名譽與千萬人的高歌歡呼。

倘若當時得獎的是我或姬兒,迎接的只有冷冰冰的獎品與視線吧?說不定還有垃圾招呼呢!

雖然慶幸贏得是羅伊但同時不甘又悲憤,老實說我想贏,這是我參賽的唯一目的,而我也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拿第一。

但在遇到他和後,原本能確定的機率總是變成未知數。

以往的我不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然而在遇到他後總是失敗,而現在更是在全球面前輸得徹底,尤其是羅伊的溫柔更讓人無地自容。

在我因不甘而掩面落淚時,這隻兔子抱著獎盃,推離眾人的簇擁跑向我,猝不及防之下突然收穫一份大禮,我踉蹌了幾步,還是穩住了腳跟回擁他。

小小的身影彷彿一道光劃破黑暗。

當時他十一歲,在我相較健碩的懷裡顯得格外瘦小。小小的一隻還奮力空出手來抱住我的腰身,就為了舉起獎盃告訴我,「阿爾傑你也很厲害,獎盃名義上是我的,實際上是我們的。」

如今,我還能清楚的憶起當天散落在他頭頂的彩帶是什麼顏色。

當下酸澀的雙眼無法再次抵擋汩汩湧出的淚水,從未體驗過的酸痛感逼得我閉眼,腦中不斷潛命令我必須緊抱懷中的男孩,彷彿他才是最終的救贖。

長達半年的夢在漫天飛舞的彩帶下,以我們互擁的畫面,與在千萬人呼聲為配樂結束了。

不過誰能猜到馬修斯•羅伊會給我們什麼驚喜呢?真正精彩的是對冠軍的賽後採訪。

「阿爾傑和姬兒在活動中聯合其他人排擠我。」他笑著說道。

在攝影棚中不畏任何鏡頭與我們的注視的羅伊,泰然自若的侃侃而談自己的得獎感言,而我腦袋逐漸變得空白,幾乎聽不清他說什麼。

不是因為醜聞即將伴隨一身而恐懼,而是突然領悟到自己的自以為是有多糟糕。

總是認為他因為過人的才能與學習能力所以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才總是對我們的訕笑和冷言冷語一笑置之,但當他決定在這時候說出真相不就表示他很在意嗎?

我是始作俑者,我拉攏姬兒排擠了這位曾經最好的朋友,原因只是被極度吞噬而產生的報復心態,久而久之他做什麼就感到不悅,甚至想戲弄他……但要是當時我願意與他說開,是不是就能知道他其實很難過、很生氣?

想到這裡,再看向那張依然完美無缺的笑容時,四肢瞬間發寒,彷彿心臟在這一刻停止般,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

「呃喂!你在笑什麼啊?這一點都不好笑!」耳邊傳來姬兒尖銳的呼喊。

「我們的人生就要毀了你還笑!」

我不在意啊!我們可是毀了這傢伙半年的回憶!讓他報復一下有什麼?

笑,除了掩飾自己喘不過氣的狼狽,同時笑自己在心計上仍比不了羅伊。

活動裡很多時候也有採訪,特別是羅伊這樣很得觀眾緣的人採訪特別多,為什麼他不在開天窗那次說出來?而是這時候說呢?

很明顯,他有百分之百的保證自己能打敗我們,為此他能忍氣吞聲半年,只為一次性把我們全部人打入地獄。

自以為自己已經夠聰明、夠有毅力了,沒想到仍在你之下。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苦笑著搖頭,離開了烏煙瘴氣的攝影棚。

而決賽結束後的結果不知是否在你的計畫中呢?我確實為此付出代價,這是你決定給我的報復嗎?

無止盡的罪惡感、無止盡的藥罐、無止盡的排擠、無止盡的謾罵…..如果這些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我也不想改變。

決賽結束後我的人生變得坎坷,因為我的志願是當廚師,而廚師講求團隊,因此沒有人願意僱用我,儘管我在訓練營中有不少出色的表現,但都被一句「我不想讓會拉幫結派欺負人的在這裡工作!」作結。

不過姬兒倒是沒有我這麼糟,可能是外貌和性格討喜?畢竟她很擅長撒嬌和拍馬屁,雖然我吃不下她的撒嬌模式…..不過這確實讓她脫離被冷言冷語的困境,很快就有服裝設計師收她為徒。

但我沒有心情祝賀她,在回到學校後我被同儕霸凌,十三歲時自主休學,在那之後度過了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直到十四歲秋末因為他的一篇文讓我跨出了房門。

十四歲時的九月十五日,我開始找工作,就如前面所說我找不到,直到兩個月後遇到人生中的貴人——海倫。

從外表上來看是一間被裝潢的像咖啡廳的西餐廳,但不同它華麗的外表,站在門口的亞麻色長髮的女人正發著試吃。

「這是高級食材做得呦~歡迎試——」

「啊呸!這什麼東西?」

「…….」

我在馬路的另一旁看著被人唾棄後仍不死心往電線桿旁走去的女人,她把試吃品給了一位街友。

街友一開始很感激,但難吃到忍不住丟在路旁,卻被一旁路過的黃金獵犬吃掉了……好吧!牠還是乾嘔了。

本來以為生病後的我不再有以前的臉皮和社交能力,現在看來完全不影響。

我忍不住對那個女人說:「妳在虐狗嗎?」

「才不是!」她不管我是不是第一次見面的人,顯露出毫不尷尬的反應對我咆哮。

當我想著「這個人也是個外向的人」時,她突然看著我「啊!」了一聲。

經歷了無數次被擠兌的日常,我開始變得敏感,神經瞬間繃緊,果不其然她說道:「你不是那個亞軍嗎?街上都在傳你在找廚師的工作,看來是真的…..」

傳……傳什麼?

不要僱用我之類的嗎?我是垃圾什麼的嗎?

還想說什麼?不要再——當我正準備轉身離開,走去沒人的地方吃藥時,那個女人抓住我抱怨道:「你在做什麼啊?我在跟你說話!」

我尷尬的眨了眨眼,隨即苦笑道:「抱歉,妳剛剛說什麼?我沒——」

「竟然沒在聽!你這個死小孩!」

「!!」突然被大吼,我嚇得往後退了幾步,而對方看起來是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的類型,很快她捋了捋垂在眼前的髮絲,嘆道:「我是說讓你來工作!」

我以為我聽錯了,以詢問的表情看向她,她補充道:「如果你能幫我的餐廳起死回生的話,可以馬上來工作。」

我愣了一會,遲疑道:「真、真的嗎?」

「對啊~你看我現在這樣也沒得挑了吧!」海倫苦笑著看了乾嘔到流淚的小狗,蹲下來摸了摸牠,繼續說:「而且從節目看來你的廚藝很好,不用白不用。」

……很好嗎?

腦中閃過培訓營的一場廚藝比賽,羅伊拿了第一名,而我一向最自豪的廚藝也僅在他之後。

看著他被布萊恩摸頭讚賞,而笑的滿臉幸福的羅伊……心裡只感受到強烈的酸楚。

羅伊發現了我的視線,於是向我跑來,並用他那稚嫩的嗓音問:「我可以吃看看阿爾傑的料理嗎?」

我皺著眉,點了點頭。

但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會說好吃,並一陣誇讚,但這讓當時的我覺得他是在安慰我,一氣之下對他咆哮道:「你不要總做這種表面功夫!」

他很無辜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

羅伊也面露不悅,那雙水靈靈的藍眸盡顯冤枉,反駁道:「你為什麼要生氣?我說得都是實話!為什麼覺得我在說謊?」

他白皙纖瘦的手指抓著我的手極力解釋,似乎想藉此緩解我的情緒,而我失控的甩開了他,便不再理會…..。

突然的回憶衝擊腦海,因病變得自卑的心理讓我不斷挖苦自己,是個廚藝差、人品也差的白癡。

秋風冷清,將路旁的黃楓葉吹至腳邊,莫名的寂靜讓海倫察覺到一絲不對,於是她拔高音量,指向自己的招牌,說:「你看!」發現阿爾傑看過來了之後,她說:「我餐廳的名字超美的!」

結果阿爾傑卻皺眉,緩緩道:「塔利亞……?叫赫菲斯托斯還差不多——唔!」話音還沒落下就迎來和海倫的爆擊。

這就是和海倫初次見面的場景,很滑稽卻是凜冽人生中的暖陽。

*

1.塔利亞:希臘美惠三女神;«神譜»中意為饗宴。

2.赫菲斯托斯:希臘火神的兒子,其貌不揚,但為人溫和是受敬仰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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