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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決定了,我之後要當一名醫生。」

我要救人。

當止水如此告訴鼬的時候,鼬並沒有感到非常意外,只是稍微有點吃驚,但又想想這職業配止水又挺符合的。

「生老病死是人一生中無法避免的,但在命運出現結局以前,都要盡全力做該做的事,所以我想盡我的力量去幫助他們,讓他們無論結局都能在最後的日子與珍重的人好好度過日子。」

鼬明白止水,也相信他能夠做到,他不會阻攔止水,即使如此一來止水便會離開這裡去到都市的學校,認識新的人,然後和他越來越少交集。

心底隱約是希望一直待在止水身邊的日子能不變地一直持續下去,鼬害怕他們溫暖美好的情誼會成為昔日過往,改變令他對失去產生恐懼的聯想。但鼬做不到阻止止水去做他想做的事。

鼬自以為他將不捨的情緒藏得很好,這個學期止水都在讀書準備升學考試,鼬也跟著他一起讀……這對兩人來說都不是困難事,他們可是被稱作宇智波家的天才。只是有更多時間在室內讀著大考會考的書,他們還是會往森林跑,去看瀑布看鳥去感受那些止水所說的植物的聲音。

止水會對植栽很在行的原因其中是因為他說他能感受到植物發出的聲音,他說那跟聽聞是不太一樣的,動物是發出聲音,那聲音是有意識的,而植物發出的聲音是要藉由接觸,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腦,那聲音比較像是訊號,是純粹無思想的。

鼬其實唯一不明白止水的就只有這個地方,縱使聰明如他,也無法確切明白止水的意思,不過他不討厭止水與他分享這些他熱愛的一切,那樣的止水很迷人,鼬因為止水開心而也感到開心,他因此也喜歡他喜歡的那些聲音,即使他感受不到。

止水將行李搬進高中宿舍的前一天,在月台和鼬告別時,送了他一盆植栽。

止水說這株植物不會長比一隻烏鴉高,但會長很多葉子和開花結果,捲曲翹起的葉子形狀讓鼬不禁想起止水的捲髮,止水說開的花會是紅澄色的,果子上有紋,會像四片風車片的形狀,他為這盆還是幼苗的小傢伙取名為別天神。

「鼬你很優秀,在我打下一片天的時候,你也會打下你的那片天,不過你很容易就勉強自己,而我又可能不在你身邊,所以我想,如果能像神一樣護在你身邊就好了。」止水勾著慣來的笑容,彎著眼睛,「它會傳達我的思念,我那裡有它的分支,它們會聯繫著我們。我會多傳訊息打給你的,你也是,不要心事總是悶在心裡,要多想起我啊!」

就是想你太多才會把心事悶在心裡。

鼬無奈,不過他只淺淺地笑了笑。「嗯,多注意身體。」

那是他們第一次分開。

雖然鼬相信距離對他們來說不是距離,再加上現今社群軟體普及鼬能時常在IG上看見止水的生活照片和動態消息,但是鼬還是會想念止水在他身邊的日子。

止水在頂尖的高中裡依舊保持最好的學業表現,還有他的好人緣,這些鼬都不意外,止水還加入了吉他社,學了吉他也擔任主唱和社團的社員出去表演過,不論男的女的都會喜歡上他,止水就是這麼有魅力,像個太陽,耀眼而令人憧憬。

止水除了在社群發貼文,也會私信鼬,和他聊天、和他分享他最近看到的好玩事,像是可愛的鳥、在宿舍種一盆盆的花花草草。只是有時止水會很久都沒回覆訊息,鼬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是不是自己太無趣乏味,所以止水照顧別人去了。

他很受人歡迎,鼬身兼多職忙碌不已,沒時間理遠方的昔日有人是很正常的。

這樣的念頭一直無法從鼬的腦海中揮之而去,鼬反觀自己,在和止水分開之後,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他能夠在學業上找到組員團隊合作完成作業,但是他始終無法和任何人交心,鼬不是在讀書就是畫畫,對他來說,了解這個世界了解自己並觀察紀錄是能自我療癒的,他始終是個孤獨的旁觀者。

這樣的自己真的能夠待在止水的身邊嗎?

鼬看著手機照片裡被許多陌生的人包圍在中間的止水,他正受到同學們的生日祝褔,而自己傳送過去的訊息靜靜地標示著未讀,鼬當然希望止水保持那般燦爛的笑容高高興興地度過這個祝福的日子,只不過,他覺得他似乎變得多餘,就像那份大概還在傳送路上的生日禮物,無法在最剛好的時機場合出現在止水眼前。

止水之前和他說,他再也無法感受到植物的聲音了。

當下的鼬只是淡淡地嗯地應了通話另一頭的止水,因為止水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多麼的平淡或是淡漠,好像只有鼬自己在瞬間感到以什麼像手中的沙流逝而去,呼吸痛了剎那,然後歸於沉默。

他們都變了。

鼬會看著陌生的老朋友感到害怕不安,那是對失去的想像,他找不到聯繫彼此的事物,可是他不願意讓止水知道他的不安,不想造成他的負擔,他只能任由這份情緒在平靜的表象下侵蝕內心。

*

「鼬,在這邊在這邊!」

鼬轉過頭,看見止水在街道的另一頭,他身旁有三四個抱著球提著球鞋的男生,像是他的同學,鼬隱約聽見他們正要去打球,問止水要不要一起。

止水笑著說著改天吧,我有約了。

然後止水對他們揮揮手,向鼬快步走來。

那是鼬出國念大學的第一個寒假,他一樣拖著一個大行李箱一個人回來,下飛機之後他和家裡說過了他會先去止水那住一陣子,在除夕前一天才會和他一起回山莊。

他們家的過年不適單單過節慶祝而已,像他們這樣龐大的家族每年除夕大團圓聚餐就要到宴會場合擺設,那些財產利益之類事情也常常累積一整年下來,最後在這時全浮上水面爆發爭執。

雖然說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兩位爺字輩的家族領袖都還在世,但對家族事務僅僅以顧問的身分旁觀,他們倆如今和千手的另外兩位大人物隱居在山中。宇智波的家務現在是由鼬的父親來主持,所以們家的過年都貢獻給家族了,大約只有在寒假結束的前幾天可以全家人過個平凡的日子。當然水也會被鼬拉上,每年一起和佐助慶新年,所以大致上鼬還算是喜歡過年的。

「你不是從加拿大回來嗎?怎麼都回來了還包得一副雪人模樣,那你在那裡是變成雪球了嗎?」令人懷念的聲音不是隔著手機而是直接在面前響起,那瞬間令鼬忽然感到鼻酸。止水幾乎沒有什麼變,就是長了身高而已,體型也變得比一般男人壯碩些,眼角擒著笑意直直望著鼬。

站在鼬的面前,止水低頭看見鼬懷裡抱著一盆花,噗滋地忍不住笑出聲。

「不會吧,鼬你剛才一路就這樣過來?」

機場就離止水的大學不遠,皆在首都圈內,交通便利,所以鼬才要止水在這等他,不用到機場接他。

「嗯。」鼬淡淡地回應,他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抱著不大的盆栽,盆栽裡的小樹並不高,但長一叢茂密的葉子,幾粒花苞隱匿其中,十分可愛。

「你把別天神照料得真好。」止水只在看了眼那盆花,接著他將自己手上的黑色厚毛手套脫了,遞給鼬。「不過你也要多照顧自己啊,都這麼怕冷還沒戴手套,是稍微大了點,但你戴上吧。」

鼬只是微微一愣,「……謝謝。」他戴上手套後,止水把盆栽還給他,然後行李箱由他自己逕自就拿去拖著走。

踏著冬日清晨的陽光,他們在尚未開始嘈鬧的城市中共享這份靜謐。

他們在前往止水的住處路上,先是止水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現在擔任實習醫生的日常生活和此時經過的街道上哪些店如何如何之後帶鼬一起來吃,接著才是鼬回答止水問他在加拿大念書生活的情況。

幾乎沒什麼變,止水的身邊依舊圍繞著人,而鼬依然獨自忙自己的。只是止水他沒有再唱歌給別人聽,他專注在研讀醫學,只有在種花花草草和熬煮藥材食材會唱著歌。鼬在大學念的是資訊領域的科系,對畫畫創作他仍有持續,但並沒有想以此為職業,他同時也在企業實習,不是他們宇智波家的,而是對手千手企業。

他們沒有忘記小時候互相傾吐的夢想。

「科技只會發展越來越快速,不斷有新的技術被提出然後對世界帶來衝擊,我認同你往資訊安全的方向發展。」止水頷首,望著宇他並肩同行的鼬。「雖然我知道自動車和虛實混合情境是科技發展趨勢,但我說不七寵這對人類社會影響是好是壞。在快速轉動的世界也很容易就失去方向,人們將許多事情交給科技去做是為了能更專注在做其他重要的事,但是這很容易就本末倒置,我認為科技的使用同時也會從人體和心理奪取代價,我很擔憂,所以待在醫院繼續觀察這個世界。」

鼬微微抬頭,他看著止水平靜沉穩的側臉,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使他看起來有近人的溫和卻也有出世的神聖。

「你……以前是說想讓身邊的人過得幸福的。」鼬慢吞吞地說道。

「嗯?」止水眨眨眼睛。

鼬有半秒猶豫地停頓,他移開目光,看像斑馬線對面正等著變綠色的紅綠燈。「所以你想給予幸福的人,身邊的同學、同事……都沒有嗎?」

很少看見他溫溫吞吞不知所措的模樣,止水感覺呼吸在一剎那被遺忘了,他很快會意,盯著鼬藏在長髮中不明顯的紅通耳垂,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伸手撩了他束在身後的長髮,頭湊過去看著鼬的側臉,「在我身邊的,是你呀。」

鼬一愣,他轉頭看向止水,還沒發出任何聲音就被止水打斷了。

「到啦到啦,我的租屋處就在樓上,先上樓吧,搭飛機這麼久一定累了。」

*

止水他的租屋處很明亮。

空間並不大,不過止水也沒有什麼東西,廁所的旁邊是料理食物的流理台,另一邊的一張桌上擺著筆電,不小的書架上很整齊排列著數量可觀的書籍,落地窗外的陽台種滿茂盛的草木,有的是藥有的是菜,占空間最多的是眼前潔白的床,棉被像白豆腐摺好在床上,床是雙人床,鼬猜止水應該是把衣物收納在床底的櫃子,因為這些就是視野所及的一切了。

「鼬,那盆放在那裡就好了,你先去洗澡吧,你需要好好休息才行。」止水一進門就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他走向落地窗,伸手將半透明的薄簾拉上,讓自然光仍可以照進室內,不過外頭人看不見屋子內。

止水轉頭看著呆在門口的鼬。「你要好好睡覺啊,臉色太白了。」

「我沒有熬夜,只是最近睡不好。」鼬把盆栽放到止水的書桌上,他蹲下身,從行李箱內隨手拿了幾件衣物。「而且我皮膚本來就偏白。」

「那等等你得好好睡。」

止水從陽台收進一條毛巾,遞給鼬,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我去弄點吃的,你平時一定都沒好好休息,快去洗吧,水開熱一點。」

鼬簡單盥洗完,打開廁所門的時候,發現地上多了地毯,空氣也很溫暖,有台暖氣在角落運轉。止水在流理台那邊忙碌,在鼬離開廁所,廁所燈自動暗下時,止水正好將早餐擺好盤,轉身對他笑了笑。

「我在蛋餅皮裡包了些生菜和火腿,你吃吃看,先吃點熱的,我泡了可可給你,晚點想喝甜的可以喝。」

「謝謝。」

「都多熟了,不必言謝。」

桌子是從櫃子後拿出的折疊桌,鼬和止水坐在地毯上,吃早餐,他們沒有人低頭滑手機或開電視,在咬了兩口以後,止水先打破寂靜。

「因為你太優秀了啦,鼬。」忽然無奈地嘆息,止水放下手中的叉子,他抬頭看向鼬,語氣篤定地問道:「美琴阿姨有傳給你一些女孩子的資料,然後你全拒絕掉了對吧。」

鼬微微睜大眼,半晌後淡淡地回道:「……母親問過你以後,然後才發給我?」

「嗯,阿姨她前陣子打電話給我,想問我你比較會中意哪類型的女孩。」止水坦白,他低下頭往嘴裡又塞一口。「我看了看,雖然都長得挺可愛的,但總覺得你不會想去了解他們。」

鼬沒說話。

「像家族裡有個叫泉的女孩子,她和你同年紀,之前和你國中同班過,今年考來我們學校,算是我的學妹,去年除夕家族聚會時她有跑來向我打聽你的事……」

「然後你就告訴她了?」鼬自己都沒察覺她語氣中壓抑著憤怒和失落。

止水望向他,半晌後才開口,「不,她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女生,但我更希望你過得開心,族裡長輩期望什麼都不重要,我只在乎不管你之後選擇繼承家業還是靠自己再打下一片天,甚至回鄉下山莊種田,只要你過得健康開心,那就夠了。」

鼬看著眼前的人,他注視著他真誠又溫柔的眼眸,他知道他無法從這片深沼中脫離沉淪。鼬不自然地低下頭繼續吃著剩一半的蛋餅,已經吃完自己那份的止水見狀,覺得有些怪異但也沒再說什麼,拿起手邊裝著咖啡的馬克杯喝了起來。

「止水。」

沒過多久就吃完了,鼬摺著衛生紙,擦了擦嘴,這才又看向止水。

「嗯?」止水都把杯子裡的咖啡喝完了。

鼬看向止水的眼神複雜,靜了半晌,他緩緩開口:「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你……是以什麼身分說的?」

「兄長?朋友?」鼬又問,但他沒有給止水回答的機會,因為他害怕聽見他不想面對的事時,他怕了,他害怕失去止水,可是當他聽見止水的真心話,他只想著必須把自己的心意說明白。他緊緊地盯著止水愣住的臉,感覺自己像是在沉重地喘息,「你希望我過得好好的,但你知道我覺得怎樣才是過得好好的嗎?你所看見那個屬於我的未來中,你在哪裡又在做什麼?沒有你的未來不管我在哪裡在做什麼全不是我想要的。」

止水眨了眨眼睛,有種呼自己巴掌確認不是在作夢的衝動,感受到有股熱意瞬間瀰漫全身,他猜整張臉都被蒸紅的自己頭頂冒煙在此刻一定很好笑。

止水又眨了眨眼。

「鼬你……」他咽了口口水,「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難道會不知道嗎?」鼬伸手將止水推倒在地上,他一手壓在止水肩側,一手護在他頭後方,沒讓他叩上地板。他和止水在很近的距離凝視著彼此,眼睫幾乎要碰在一起,又感覺到自己劇烈的心跳撞擊著止水厚實的胸膛,而他也感受到止水強而有力的心跳越跳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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