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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群屍攔在歸家路

      王鑒剛剛參加完公司年終抽獎,和往年一樣,什麼iPhone13   pro   max,PS5,五萬現金大獎都與他無緣。

      安慰獎是兩袋洗衣粉,聊可一笑。

      惱恨之餘,接到了同村「鋼布」六狗的電話:「王大頭!過年回花蓮嘛?其他幾個兄弟都答應回來,輪流坐莊。臘月二十九在我家!咱們風中七匹狼再聚首,喝點酒?」

      「這次不回去啦!太忙。你們幾個好好玩。」

      「屁嘞!七匹狼少了你這一匹,還怎麼玩得起來?連去美國八年的老三今年都回來了,怎麼少得了你!別廢話,趕緊的!要兄弟們開車去臺北接你嗎?」

      王鑒笑了,兩袋洗衣粉的不悅也減輕了一些:「好酒不嫌晚。我這次是真的回不去。下次我回去,咱們一醉方休!」

      聊了一會兒三狗,五狗,七狗的近況,王鑒有些感慨。

      原以為自己到大城市打拼一片光明,沒想到十幾年沒混出什麼名堂,反倒是幾個「鋼布」,都打拼出一片天地,就說六狗,在村裡開的民宿風生水起。

      回去一定要被他們嘲笑「往臺北擠真是傻」。

      「算了!都是光屁股蛋一起長大的,誰嫌棄誰啊!收拾行李,回花蓮去!」王鑒打定主意,笑容又重新回到臉上。

      臘月二十九,「六中七匹狼」再聚首的日子到了。天色已暗,驅車五個小時的王鑒終於從臺北抵達花蓮。

       長路漫漫,略顯疲憊,不巧碰到修路,擁堵得不行,王鑒頭疼不已。

      這麼下去,等自己到了聚會的飯店,其他人早就酒過三巡了。

      回花蓮他誰也沒有告訴,就是要在兄弟們感慨「遍喝啤酒少一人」時,忽然出現,給他們最大的驚喜。

      「換條路吧!」王鑒想著,關掉了導航,將車開往一條狹窄的鄉道上。少年時,「風中七匹狼」常常騎著機車從這條路放學回家,追逐打鬧,好不快樂。王鑒已經有五六年沒走過這條路了,但從這裡出發,應該能及時趕上聚會。

      一路上陰沉沉、靜悄悄的,遠處的墓地遙遙相對,墳塋像起伏的山巒,十分瘮人。當年七匹狼結伴而行,自然是不畏懼的,有時還會踩到墳頭上,跳一段舞。被路過的村民破口大駡,少年們也毫不在意。

      「當年小孩子不懂事,各位爺爺奶奶勿怪喲!」王鑒念叨著,伸出從身側摸出一瓶高粱酒,敦敦喝了兩大口,去去寒氣,也壯壯膽氣。

      「哥幾個會不會已經開喝了呢?我也不能落後啊!」

      酒香濃鬱,忍不住又幹了一大口。

      酒駕不是好習慣,這片沒人管,王鑒也就放飛了,開得又快又急。

      不曾想,前面轉過一片樹林子,憑空似的在路邊古墳邊冒出一個乾枯的中年婦女,差一點點就撞車了,把王鑒嚇個靈魂出竅!

      「要死啦!阿姨!會出人命的!」王鑒驚魂未定地放下車窗,忍不住喝道。

      「我不攔,你不停啊!」乾枯的婦女幽幽道。

      王鑒氣樂了:「阿姨!我又不載客。」

      「我不坐車,想讓你幫忙帶點東西。」婦女道:「你是往x村去的嗎?」

      「是,但是——」王鑒剛說自己也不送貨,對方卻自顧自捧出一個紙盒:「麻煩幫我把這個放‘浪漫民宿’去唄,也省得我大老遠跑一趟了!」

      王鑒愣了下,「浪漫民宿」就是六狗開的,這麼巧?點點頭:「你放車上吧!」

      「那可真謝謝你啦!」乾枯的婦女放入包裹,沖他甜甜地笑,竟然有些嫵媚,讓王鑒感到非常詭異,趕忙告別而去。

      從後視鏡上看那個紙盒,不知為什麼,總讓人心裡毛毛的,覺得會冒出什麼東西來。

      想來想去心裡不安定,於是在路邊停車,把紙盒取過來。

      打開一看,險些失手掉落——

      紙盒上面是一層天地銀行」的冥幣!

      「幹!」

      比冥幣更詭異的是,盒子下麵是一堆散落的、乾枯的骨架!

      光線不足,也不能分清究竟是塑膠,還是什麼動物的骨頭!

       送冥幣與骨架去民宿,很難讓人相信此前遇到的大嬸是個正常人!

      深感晦氣的王鑒伸手就想把東西扔到窗外,轉念一想,不會是幾個損友洞悉了自己今晚回來,故意派了個歐巴桑來嚇唬自己吧?

      「哼哼,雕蟲小技!便是真的,那也嚇不到我!」王鑒想著,不去看那堆破爛玩意,繼續向目的地前行。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車裡空調越來越不好使,車窗上也被籠罩上了一層厚厚水汽,前方煙霧氤氳,車燈的光線全被吸入了無盡的黑暗裡。

      「嘶……這一片我剛剛是不是已經走過了啊?這林子,這水溝,這墳塋……」

      區區半小時的路程,王鑒前前後後開了兩三個小時,卻似乎都在原地打轉!

      更要命的是,這片林子,怎麼看怎麼像剛剛遇到大嬸的那塊兒!

      「我不會是被鬼打牆了吧?」王鑒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心急如焚。

      回花蓮迷路了,找不到門朝哪兒!讓幾個損友知道,還不笑掉大牙啊!

      「有人嗎?」王鑒喊了一嗓子,靜悄悄的鄉道、田野、樹林,沒有人回應他。

      硬著頭皮又往前開了一段,忽然心中一喜!

      前面有火光!

      烏泱泱的十幾個人,圍在火堆前,不知道在幹什麼。

      「太好了!」王鑒探頭出去:「不好意思問一下路!」

      可是圍在火堆前的那些人,沒有一個回頭來看他。

      「本地的鄉親們,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無奈之下,王鑒只能下車往火堆前走去。

      「麻煩問一下——」王鑒邊走邊說,距離眾人還有十米,忽然停了下來。

      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裡湧起!

      十幾個人沒有一個人說話,有的拿著鐵鍬,有的拿著鏟,只是怔怔的圍著火。

      每個人都穿著深色、印著圓圓大繡花的衣服,有的說這叫「唐裝」,有的說這是清朝馬褂,反正不是正常人會穿的衣服。

      時至今日,人們更常在白事店見到,名曰:

      壽衣。

      在跳躍的火光照耀下,格外恐怖!

      王鑒嚇得酒醒了七分,牙齒打顫,想要退回車上,可是十幾個面無表情的老漢忽然其其轉過來,木木地看著他。

      「那……那……那個……」王鑒話都說不出來,笑容也很勉強:「各位阿伯做什麼呢?」

      難道這是什麼準備「申遺」的民俗活動?

      沒有人回答他。

      也不知多久過去,人群傳來一個聲音:「他們呀,是要埋我呢。」

      「埋?埋誰?」王鑒詫異道。

      「我啊!」中間一個人指著自己道:「你難道沒看到,我連頭都沒有嗎?」

      「啊!」王鑒驚呼一聲,嚇得屁滾尿流,逃也似的回到了車上,然後瘋狂驅車而去,闖進了一層又一層濃霧,沒有盡頭……

     

      「唔。」一聲囈語,王鑒從夢中醒來,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身邊還放著那瓶只剩一點點的高粱酒。

      環視左右,還在那條熟悉的小路上。

      再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如果六狗他們不準備徹夜狂歡的話,自己肯定已經錯過七匹狼時隔多年的再聚首了。

      有些懊惱地捶了捶腦袋,要不怎麼說喝酒誤事啊!

      但好的一點是,剛剛那些恐怖的場景都不過是一場夢境。

      帶著且喜且憂的心情,王鑒重新上路,一路無事,只不過十一點半才回到村裡。

      小地方的人睡得早,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來到六狗家,果然也是大門緊閉,不過裡面還有微弱的燈光照出來。

      「開門開門開門!看看是誰回來了?」王鑒敲門大叫。

      可是喊了半天都沒有人來開門,讓王鑒繞著大門轉悠了好半天,隱約還能聽到裡面傳來電視的聲音。

      「郭六狗!你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搶男人,怎麼沒本事開門啊?開門啊!開門啊!開門開門開門啊!」王鑒篤定這幫傢夥肯定都在裡面。

      又饑又渴又氣又累之間,「吱呀」一聲,六狗家的大門打開了,露出一個腦袋,不是瘦骨嶙峋的六狗,還能是誰?

      「王鑒!你真回來啦?」六狗見到他果然非常欣喜。

      「靠,你們搞什麼呢,半天不開門?」王鑒埋怨,逕自往屋裡走,探頭往裡面一看,燈光昏暗。「是在看片嗎?也不說開個燈?」王鑒自己摸索到開關,「啪」地按下去。

      開燈之後更傻眼了,訥訥道:「六狗你家燈!怎麼是綠色的啊?」

      六狗局促地站在門口,也不說進來,搖搖晃晃的,看著十分奇怪。

      「怎麼就你啊?他們幾個人呢?今晚沒聚會?」王鑒皺眉問。

      「聚了啊。」

      「人呢?都走了?」

      「沒走呢。」六狗搖著腦袋。

      「在哪呢?」

      「死了。」

      「死了?!太扯了吧!」王鑒感到不可思議,這六狗說的什麼胡話!晃晃腦袋,懷疑自己仍然在做夢:「他們幾個都死了——那你呢?」

      「我?」六狗指了指自己,理所當然道:「也死了啊!」

      王鑒震驚地看著他。

      六狗的身體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本來都死硬硬的了,剛剛聽到你叫門,我肯定要給你開門啊!你回來了,真好……」六狗喃喃著,猛地僕倒在地,再也沒有起來!

      王鑒大驚失色,去探鼻子——已經沒有了呼吸!

      只是嘴角,依然帶著寬慰的笑。

      王鑒連滾帶爬地沖出了六狗的家,驅車重新駛進了茫茫無邊的夜色裡……

作者菌PS:這篇出自宋代《太平廣記》的摘錄,原文說出自《靈異集》,但明鈔本、陳校本認為本篇出自唐代張薦【744年至804年】的《靈怪集》)張薦並不十分出名,但他祖父張鷟寫的《遊仙窟》在日本倒是鼎鼎大名,是唐代最早的愛情小說,取材于初唐文人放蕩的狎妓生活,對後世愛情小說的創作影響深遠。在日本一直盛傳不衰,但這部   「唐文典範」的大作在國內失傳,反而沒多少人看過。

      原文:

      兗州王鑒,性剛鷙,無所憚畏,常陵侮鬼神。開元中,乘醉往莊,去郭三十裡。鑒不涉此路,已五六年矣。行十裡已來,會日暮。長林下見一婦人,問鑒所往。請寄一襆。而忽不見。乃開襆視之。皆紙錢枯骨之類。鑒笑曰。愚鬼弄爾公。策馬前去。忽遇十餘人聚向火。時天寒,日已昏,鑒下馬詣之。話適所見,皆無應者。鑒視之,向火之人半無頭,有頭者皆有面衣。鑒驚懼,上馬馳去。夜艾,方至莊,莊門已閉。頻打無人出,遂大叫駡。俄有一奴開門,鑒問曰。奴婢輩今並在何處。令取燈而火色青喑。鑒怒,欲撻奴,奴雲。十日來,一莊七人疾病,相次死盡。鑒問汝且如何。答曰。亦已死矣。向者聞郎君呼叫,起屍來耳。因忽顛僕。即無氣矣。鑒大懼,走投別村而宿。周歲,發疾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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