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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學

      女性是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不,太以偏蓋全了。準確來說,恐怖的是班上的女同學。她們無所畏懼,一竿子人趁天色昏暗溜進廢棄教室。就算想偷抽菸也不會來的陰森校舍,她們輕易地闖進來,就為了「說故事比較有氣氛」。

          我是附屬品。應該說,在她們運用犯罪電影才會出現的技巧,躲避警衛、老師時,我像吊飾一樣掛在隊伍尾巴,被拖了過來。原因是缺人把風。堂堂青春少年,和一群少女跑進廢棄教室,理當是充滿粉紅泡泡的場景,但我的任務只有坐在窗邊用小鏡子觀察走廊有沒有人影。現實,這就是現實。

        廢棄教室髒且不提,年代久遠的課桌椅像積木一般疊在教室後方,看來搖搖欲墜。一群女孩子忙著找堪用的椅子,興奮的討論各種話題。只有小靜遞了椅子給我,眼裡有著虧欠之意。小靜秀氣可愛,大概是這場活動中唯一的心靈救贖了。人如其名的她不愛湊熱鬧,八成也是被哪個強勢的女生拖來的。

        「我聽說,從以前就有在我們學校看到那個喔!」

        「那個……哪個?」

        「白白的、會飛的那個!」

        「哇喔喔喔!」一陣歡呼。

        以恐怖故事大會而言,場面熱絡過頭了。現在流行這種感覺?

        「我也有聽過,某棟校舍總會傳出哭聲,因為太頻繁導致校舍關閉!」

        我們學校關閉的校舍只有一棟,就是目前所在地。在事發地說三道四不怕引來「當事人」嗎?

        此時某人拍手示意,吱吱喳喳的女同學安靜下來。我知道,正式場來了。

        「這是圖書館找到的……」

        「我們學校,出現過四起失蹤案。其中兩起年代久遠,找不到詳細資料。五年前有一起,失蹤者曾短暫回來,但不久後又消失了。」

        「最新一起事件發生在三年前,失蹤者相當幸運,只消失一週,平安歸來。當時失蹤的是三年級學姊,校方宣稱是因為課業壓力而逃家。報紙上也這麼報導。」

        「三年前,我哥也在這兒讀書,所以聽過些小道消息……當初舊校舍,也就是這裡,還沒完全關閉,部分教室被當專科教室使用。事發在放學後,那位學姊向朋友說要去拿忘在教室的鉛筆盒,一去無回。一週過去了,大家束手無策之際,學姊又莫名奇妙出現在舊校舍前,手裡還抓著鉛筆盒。」

        「據學姊所說,她不知怎麼地迷了路,轉了一圈才出來。但是,已經在這裡讀三年書,校舍都熟到不能再熟,哪有突然迷路的道理?就算學姊真的迷路了,一整個禮拜,也沒有人在校舍見到瞎晃的學姊。人又怎麼可能一周不吃不喝?這件事就成了懸案。」

        故事似乎在此打住。天色也暗了,大夥兒紛紛拿出手機或手電筒,一時間沒人說話。老舊的教室裡,一張張臉被燈光打得慘白,看起來有點嚇人。打破沉默的竟是平時少話的小靜。

        「……果然,校舍真正的封閉原因……」

        「是那個吧……」

        「也只可能是那個了。」

        她們交換眼神,   彷彿在確認什麼。最後,像是壓抑恐懼與興奮,異口同聲道:

        「……外星人!」

        「為什麼是外星人啊!」我終於忍不住吐槽:「這種上面留傳下來鬼故事基本上都是瞎扯的吧!別人隨便說妳們隨便當真就算了,外星人到底是怎樣啊!可以神隱可以時空跳躍可以鬼打牆,妳們怎麼會選外星人啊!」

        女孩們面面相覷。

        「我們本來就不是來講鬼故事的啊……」

        「不是有什麼白白、會飛的玩意兒嗎?那是幽靈吧!」

        「不,那是UFO!」

        「這棟校舍不是老是會傳來哭聲嗎?」

          「那是被外星人抓去的實驗品的哭聲……或是外星人為了誘捕人類的陷阱!」

        「那學姊怎麼辦?總是靈異現象了吧?」

        「學姊就是被外星人綁架、然後被清除記憶丟回原地啊。」

        我被女同學們以「這是哪來的白痴啊,連基礎常識都沒有」的眼神看著。連小靜也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我想哭。被抓來已經很倒楣了,最後的心靈救贖也倒了。

        「喂!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意料之外的聲音嚇了我們一跳。完了。忘記我原本是來把風的了。教室門口站著我們的生教組長,雖然天色暗看不見表情,但他絕對生氣了。平時囂張的女同學們,難得消了氣焰。

        生教組長並沒有開口罵我們,只是說:「你們跟我來。」

        嗚,這是要進學務處的節奏。考慮到不能讓一群少女走夜路回家,八成不會輕易放走我們,而是通知家長領走。

        「老師,我們先把教室復原再走。」一名女同學這麼說。

                不愧是女孩子,果然很細心。如果是男同學們八成會丟下打亂的課桌椅就走,然後為此被多罵一頓。我們緩慢地動起手腳,然後女同學開始交頭接耳。

        「我說,生教組長是不是怪怪的?」

        原來不是賣乖,而是緩兵之計?

        「呃,沒有罵人我挺意外的。可能對女孩子比較溫和吧?」我說。

                「不,我不是說那個。生教組長怎麼沒有燈?」

        舊校舍沒有電,如果要巡邏這一帶,無論如何都要有照明工具。雖然我這個把風的不太盡責,但生教組長有打燈的話,也不至於我完全沒發現他。畢竟鏡子反射光線應該會閃到我的眼睛。

        生教組長怎麼摸黑走在校舍裡的?

        生教組長相當沉默,既沒有責罵我們交談,也沒催促我們快一點。負責照明的女同學將手電筒抬高,照亮了大家的臉。

        生教組長不對勁。他剛剛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但他的臉擺著假人模特兒的笑容。生教組長很可怕,但這個「生教組長」給我的感覺更不舒服。

        沒有人說話。大家生怕戳破那薄薄一層理智。也許是見到我們盯著它瞧,「生教組長」笑著,伸出手,抓住一名女同學的手臂。

        女同學們像沸騰般炸開了。她們尖叫著四處逃竄。被抓住的女同學瘋狂掙扎,用指甲攻擊抓著她的手。「生教組長」紋風不動,擺著笑臉。女同學看著逃出教室的朋友,眼淚掉了出來。

        「別擋路啊!」有誰喊著這句話,猛地把我拉到一旁。

        然後我看到了。素來文靜的小靜舉起一張桌子,往「生教組長」砸去。桌子砸到它臉上,讓它鬆開手。小靜衝上前拉了女同學就跑。抓著我的女同學也跟著跑了起來。

        我看著留在教室的生教組長,額角流下黑色的液體,臉上依舊擺著假人般的微笑。

        我們平安的回家了。隔天上課也沒被找去學務處。早上升旗時,生教組長一如以往地擺張臭臉,額角也沒有傷。

        「那個,可以再麻煩你幫忙把風嗎?昨天我打死了那個東西,我們要毀屍……呃,幫它做個墳。」

        女性果然是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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