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月初,我撿了一名通緝犯 上〉

      他向來喜歡賞月,並不是擁有詩人浪漫情懷或者望月想愛人,只是種還有誰注視、關心自己的錯覺。

      然而今夜朔月,連星子都笑他脖子痠。

      「唉,肚子好餓。」

      身為平凡上班族的他,日日加班到末班車都趕不上,結果無能上司總是捅婁子,看人忙得昏天暗地只會拍拍他的肩膀說「部門有你真好」。

      面臨過勞死也不想餓死,他推了推度數不夠的黑粗框眼鏡,掏出手機逛起外送平台;隨意點了樣食物,他拖著疲累腳步走回三坪不到的租屋處。

      當初為了省房租,他在都市相對偏僻的老舊社區租房子,雖然附近暗巷很多,想想自己加減算是個當過兵的男人,歹徒應該也不會想搶窮光蛋。

      巷口唯一的路燈大概又壞了,以有點弔詭的規律頻率漸暗又漸明;四周靜得出奇,平時覬覦自己便當的野貓也不見蹤跡。

      他瞇眼往巷子底看去,依稀數個比黑夜還陰暗的影子糾纏在一塊,不斷扭動。

      生來比常人神經遲鈍的可憐上班族,無感威脅,著了魔似地往黑影走近。

      「那是什麼?」正前方的斑駁水泥灰牆拉出七條飄舞的長影子,空氣中傳來細微而陰寒的嗤笑。「等……!住手!」

      憑著過往直覺衝上前,一瞬間環境的聲音又正常地灌流進耳。嘻笑叫囂逐漸膨脹,拳打腳踢的悶重音,令人聽得一聲比一聲還痛。

      免洗紙餐盒掉在地上,滿地的炒飯飯粒看得飢腸轆轆的他心如刀割,不過現在救人要緊。

      「住手。」

      他箭步站到一名穿戴俗氣的金毛未成年身側,抓住不良少年欲掄下的拳頭,對方轉過臉,惡狠狠瞪向自己。

      「大叔你誰啊?欠揍是不是?」

      他環視在場髮色各異的小混混,再瞥向跌坐在地上縮頭縮腳、身穿桃粉制服的狼狽人士,一對五,寡不敵眾。

      「我只是肚子很餓的社畜,請問可以讓開讓我回家休息嗎?他看起來快被你們揍死了。」

      小混混們一臉輕視地審視身著鐵灰廉價西裝的文弱男子,感受不到任何威脅。

      正當他們想轉移發洩目標,朝男子圍靠而上時,手腕仍被抓住的金毛未成年突然吃痛大叫。

      眾人嚇得一怔,紛紛往同伴看去,只見西裝筆挺的那人鏡片下單眼皮眼睛厭世地半睜不開,手上力道不減反增,而金毛微顫的「不是手啦」囁嚅同時被大夥忽略掉。

      「快、快放開他啦!」

      最後是在場唯一的鼻環年輕妹妹壯著膽子拉開他的手將金毛帶開,夜半不睡外出閒晃鬧事的小混混們悻悻然離開暗巷。

      巷口的路燈恢復正常照明,走到燈下的小鬼們倏地驚呼鬼叫。

      「你的腳流好多血!」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我剛剛就有說不是手啊……」

      「沒事吧?」男子想回頭去看看他們的情況,腳邊一陣搔癢,他驚駭地跳了起來。「哇啊!什麼東西?」

      低頭卻只見默默收拾殘局的外送人員,連隻貓影都沒瞧見,他跟著蹲下幫忙把四散的炒飯掃進餐盒。

      他將報銷的炒飯裝回塑膠提袋遞給撿好零錢的外送人員,輕聲詢問對方有沒有哪裡受傷。

      比他高一顆頭的外送人員過長瀏海下一枚亮眸凝視自己思忖片刻,久久才抬眸正視救命恩人。

      「相貌平平。」

      陰影下,外送人員綻起妖冶絕美的笑容,以愉悅的嗓音如此評論道。

      回到小套房甫放下公事包,電鈴便響了。男子強打精神迎接晚餐,開門一看是方才被不良少年圍毆的纖細外送員,手上提的還是他撿拾的炒飯。

      尚在琢磨婉拒台詞,外送員搖晃兩下竟向前栽倒,在他撲抱的手中暈死過去。

      清早七點鬧鐘一響,過勞上班族閉眼摸索吵人清靜的手機,卻先碰到肚子上蓬軟觸感的不明物體,迷濛思考難怪昨晚會睡到流汗,他抓抓額頭,勉強睜開半眼,不過重度近視的他,有看等於沒看。

      等到理應單人獨居的雙人床上伸來纖白的手,推開那隻手結果倒栽蔥翻落床底,他才真正清醒。

      「早安。」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不明男子身套自己的棉衣棉褲,頂著亂翹的茶色及腰直髮,笑容可掬打招呼。「我昨晚有收留你嗎?」

      「唔,我也不知道呢,來到這裡記憶變不太好,總是失憶,不過我還記得自己叫胡朔。」

      坐在床下的他皺眉看著捧起雙頰趴在床邊朝自己自我介紹的美男子,終於在床邊矮櫃探到眼鏡,連忙戴上。

      「……我是古禕月。胡先生,你不回家嗎?」

      「忘了在哪。」

      「外送員少不了手機,可以打電話求救。」

      「昨天那群孩子就是羨慕我的手機,所以送給他們了。」

      胡朔毫無緊張感地在人家大床翻滾,一時無言以對的古禕月最後決定先去刷牙洗臉,下樓買早餐。

      旋開租屋處的木色門板,昨晚興許是血糖太低昏倒的外送先生翻出一件海藍色襯衫正要套上,古禕月以為是眼鏡度數不足,才會在對方白淨的背脊望見一閃而逝的奇異紅紋。

      「總之先吃早餐。」

      聽到有食物,胡朔襯衫鈕扣也不扣,跨過瓷磚地板的桃粉外送制服輕巧來到沙發坐好,等待餵食。

      「你的黑眼圈好重喔。」咬吸管的胡朔,嘻嘻笑道,無視對方投來的白眼。

      想到等等要搭乘擁擠大眾運輸去上頭痛的班,古禕月就胃痛到不想吃飯,經常性熬夜與加班,黑眼圈不是沒有原因。

      「你才是頭髮有夠亂。」

      眼鏡男把人半扳過身,撈起胡朔細軟長髮徒手梳整,隨手拿過茶几上的橡皮筋紮成一束低馬尾,不小心被拔掉幾根毛的人笑說好癢。

      解決手中最後一口蛋吐司的古禕月想想自己好像太淡定,不該隨便接受陌生人賴在自己家的事實。

      「等我今天下班,再跟你一起去警察局,一夜未歸,你家人應該很著急。」

      彷彿有人說了什麼奇怪的話,胡朔眨眨桃花眼一臉莫名,嘴裡叨念不止。

      「我現在算是無家可歸的可憐帥哥。」他撥開遮眼的瀏海。「小月方便收留我一陣子嗎?」

      分明該嚴正拒絕的請託,那人僅僅魅惑一笑,勾魂般央求,十年來獨居慣了的平凡上班族古禕月便愣愣點頭答應,忘了對方是名來歷不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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