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雨夜

今天即將結束。我將窗邊營業中的牌子反轉了過來,外頭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細碎的雨聲已經持續了一整天。像往常一樣,我這麼想著,一切都像往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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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時候,在鬧鈴聲響起前,黑暗中我猛的睜開眼,這樣的情況不算太好。失眠的情況一般分成兩種,入睡困難以及一旦醒來就無法入睡,很遺憾的事情是我兩種都有。沒錯,就像往常一樣,活力滿滿的情況只有漫畫裡才有,疲憊永遠都是常態。

火車上沒什麼人,因為上班的時間接近中午,車廂裡空空蕩蕩的,工作的地方離車站不遠,灰濛濛的天空不斷落下傾斜的雨,站在街口我將雨傘向後傾抬起頭,伸手觸碰了雨,雨滴順著我的掌心滑落了下來。

雨天的時候客人不多,我一個人坐在櫃檯望著門外,時鐘滴答滴答的響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慢慢起身走到了窗前,將手放在玻璃上,這層透明的屏障將世界與我分隔開來。

「今天和昨天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喃喃道。窗外的街,轉角的便利店,刺眼的陽光,傾斜的雨,每天唯一能產生變化的就只有天氣。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平靜並且理所當然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從渾沌的世界中找到了這裡,能讓我安生與此的一角,並在這無設限的框架裡,自願成為了一個對世界無傷大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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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包包,我將店裡的鐵門放下來,此時的天色已經越來越黯淡,我打開雨傘走入雨中,隱沒進黑暗。一邊走一邊低著頭避開了地上的水坑,直到走出黑暗的巷口,最終融入人群。這確實就是我一直以來渴望的所謂安穩的生活,穩定,安靜並且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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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沉默的人,看起來是,實際上也是,就連名字也是。

我的名字就叫做沈沫。沉默的沉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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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我對永無止境的平凡歲月並沒有什麼想法,今天的我也本應如此,我本可以用最普通的方式日復一日,卻在某瞬間像是突然獲得了意識般,有某個微小的念頭在心裡瘋狂滋長著。可能是上班前抬頭觸碰的那滴雨,可能是站在窗前,將手覆蓋在玻璃上時說的那句「今天和昨天並沒有什麼不同。」。

終於,我從夜幕中走出來,回到了家。迎接我的是走廊聲控的燈光,喀噠一聲抽出鑰匙,我進入了我的家,這一片漆黑的客廳裡我不止一次懷疑裡面可能藏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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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住的房子是父母名下沒人居住的空房,工作的地方是父母店舖的分店,家境一直都還算優渥,我並沒有吃過物質方面的苦。求學經歷中也沒有出現過太大的問題,不出類拔萃也不至於吊車尾,就這麼不上不下的到了畢業。因為不希望在群體裡變得顯眼,一直都有在交朋友,他們幫助了我很多,比如,幫我擺脫了學生時期最恐怖的,任何落單的可能性。

不管從各個角度去看我都不算是個悲慘的人,或者說有資格與痛苦兩個字相匹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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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世界萬籟俱寂。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我還絲毫沒有睡意。窗外的閃電接連劃破天際,短暫的照亮了天空。

明天也將和今天一樣嗎?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心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蔓延,肺裡的氧氣被一點點抽空,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雨聲,好難受,我攢緊了胸口的衣服想等它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沉沉的睡去。

那天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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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都平淡至極的人生,從未出錯過,不,是從未有機會出錯。沒有高潮迭起,而是平鋪直述的我的一生,真是毫無意義。不管我是活了還是死了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以此為基準,此後的每一天這種鈍痛的感覺開始不斷加深。驀然覺醒的意識在瘋漲。

朋友熟悉的笑顏,日日繁複的瑣碎,日落黃昏的天空,黑夜裡孤獨的街道,一切都令我感到心痛。畫地為牢的人是不會幸福的。

就這樣,我度過了一段非常非常漫長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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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客廳前,我看著月曆上被打了紅色叉叉的二十三號,時間的流逝非常緩慢,這才過了一個月。窗外的雨不輕不重的拍打著窗戶,我走到落地窗邊,將手覆蓋在玻璃上,「今天和昨天並沒什麼不同。」我喃喃道。

不,是不同的,今天不是上班的日子,今天是回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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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患者,能看得見藥,但找不到病。一直都不算太糟糕,但也不太好。是的,我是一名精神疾病患者。並不是最近才開始的,真要從頭說起的話這是一個長達多年並且索然無味的故事,而我並不打算去覆述它。我只能說作為一名精神疾病患者我覺得自己並沒有資格。

從來沒有遭受過重大打擊,原生家庭完整,對金錢的支配隨心所欲,我的人生裡沒有過任何缺口,而這些看起來優渥的條件則讓我看上去更像無病呻吟了。痛苦到底是哪裡來的?我有什麼資格得精神疾病,真是丟臉。

這麼多年來我都看同一位醫生,不是因為他特別好,而是因為他並沒有哪裡不好,況且,我也不想再向他人矯情的覆述一遍自己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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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候診室裡我很努力的組織語言,想向醫生求救。沒錯,就是求救,沒有比這更適合的詞了。

每一天不斷在腦海裡爆發的千言萬語,那些波濤洶湧無數宣洩的所有情感,是怎麼在日夜中殘忍的無數次高漲又退潮。有時是早晨,也有時是深夜,無數次,我想將所有的話語都說出口,但在開口前的一瞬間,卻像在風中搖擺的火花一般,正如他來時突然的猛烈,也突然的熄滅。肺裡的氧氣像被一點點抽空,痛苦日益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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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發生任何事,也從未結束任何事,但我的心痛卻不曾停止,從那場雨夜開始,又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經無法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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