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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華一番

軍官宿舍。

許粼勇已經苦口婆心地念叨了一刻鐘:「陸哥啊,我心臟都快被你嚇停了,你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又不是腹肌,怎麼能用肚子來擋……」

陸礎用牙齒撕開繃帶,手一捆就重新包紮完傷口:「那我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是哪?」

「你最硬的地方當然是……」許粼勇迅速往下瞥了一眼:「當然是你的拳頭!不對,你就不要跟邊符硬碰硬嘛,雖然你應該比較硬,但你現在還有傷在身,被打到也很痛……」

「你覺得為什麼邊符最後沒下重手?」

「啊?什麼意思?你沒被打中?」許粼勇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變臉:「虧我還擔心了那麼久。陸哥,你還我眼淚——」

陸礎巴開他的頭:「你沒看到他手停下了嗎?」

許粼勇欲哭無淚:「他的長袍飄來飄去,根本看不到什麼,所有人都以為你挨了那拳才把他揍飛的。」

「你說他為什麼只是做做樣子?」陸礎若有所思:「是做給誰看?楊英謙?」

「楊英謙那笑容真是讓我瘆得慌。你在場上可能沒看到,但我在下面瞧得清清楚楚。」許粼勇抖了三抖:「就像微笑的恰吉站在門後拿著刀對你說:『Do   you   wanna   play?』媽呀,真的是……」

叩叩叩——敲門聲忽然響起,許粼勇整個人跳起來,差點心臟病發。

「陸……陸陸哥……你有聽見嗎.…?」

「有。」

「你你你不會怕嗎?」他反射動作就要撲到陸礎身上,被陸礎一掌拍開。

「去看看不就得了。」他毫無懼色,起身走到門口,順便從大腿內側拔出一把小刀,流暢地在手中翻了個花。

「……你剛剛也是這樣幫我開門的?」

「不然呢?」

敲門聲再度響起,外面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煩了,跟電視臺主播一樣好聽的男聲從門外傳來:「有人在嗎?我是邊符。」

邊符自己找來了?

陸礎有點驚詫,但轉念一想,除了他還能有誰?

許粼勇躲在裡面比手語,先指指門口再指指自己的喉嚨,然後比出一個讚再點點頭,表示門外站的是邊符無誤。

陸礎先將門打開一條縫,透過防盜鏈確認來人後才道:「你是為了剛剛的比賽來的?」

「嗯,」邊符侷促道:「我能進去說嗎?」

軍官宿舍空間狹小,塞了三個大塊頭的男人進來,連呼吸都很困難。許粼勇不敢請陸礎讓位,不敢叫邊符閃開點,只能把身體縮成團狀,委屈地待在角落裡。

邊符席地而坐,賽場上的狠戾模樣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的淳樸靦腆:「剛剛真的對不起,你的傷還好嗎?」

「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傷?誰跟你說的?楊英謙?」陸礎質問,面上全無平時的笑意,皂色的眼孔沉若潭水。

「對,是他,我也不知道楊長官為什麼要我攻你腰眼。」邊符撓頭道:「我覺得這……有點過分。」

確認了猜測,陸礎眼中的懷疑更加濃厚:「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不知道。中午楊長官突然說要把你叫來打架,還跟我說你腰上有傷,打那裡最好。」邊符呶呶嘴:「雖然長官平常對我很好,但這種要求……你也知道,太沒品了。」

陸礎嘆了口氣:「感謝你手下留情,不然我現在就躺在醫院了。」

邊符直說不敢當:「這是我的本分,下次如果有什麼事,都能找我幫忙。」

「謝謝啊。」

他起身告退,許粼勇終於爬出角落:「蝙蝠哥感覺蠻有誠意的。」

「可能吧。」邊符不排除是楊英謙派來的可能性,陸礎不予置評。

許粼勇倏地一拍腦袋:「對了陸哥,晚上要不要去吃大餐,慶祝你出院和打敗蝙蝠哥!」

「你今天休息?不用站崗?」陸礎懷疑道。

「我特地把假調到今天,就為了慶祝你出院!驚不驚喜?感不感動?」許粼勇嘴上功夫了得:「我知道你最愛市中心那家餐廳做的蒜蓉鮮蝦粄條,天使紅蝦的鮮甜深深融入軟糯有彈性的粄條,再裹上厚厚一層炒到噴香的蒜蓉,最後來隻Q彈又鮮嫩的肥美大蝦,真的是人間美味。」

陸礎聽得都餓了,妥協道:「我七點到餐廳。」

許粼勇歡呼:「還要來份紅燒獅子頭、紅蟳米糕、清蒸活石斑、三杯豆腐煲、炒三鮮手扒雞糖醋排骨……」

「不要拿你爸的卡亂刷……」

七點。

在理智和美食的雙重拉鋸下,陸礎最終選擇了美食,並說服自己,受傷後還是要補充有著豐富蛋白質的海鮮,像是蒜蓉大蝦和清蒸石斑,爆炒海瓜子當然也可以。

為防止許粼勇大手大腳的花錢,他打算在一開始就把帳給結了,以免出現上次一頓午餐刷了上萬塊的敗家行為。

唉,還是得像他一樣勤儉持家,才能成為新好男人啊。

陸礎的手機叮咚一響,顯示有人傳訊息來。

許粼勇:訂好位了,在梅花廳1號包廂。

梅花廳正好離入口很近,一枝枝傲然凜立的梅花綻放在廳院門前,還原程度幾乎能以假亂真,讓人產生身處庭園的錯覺。

陸礎走到包廂前,抬手推門,卻看見裡面早已有人。

「不好意思,走錯……」他的「包廂」二字還沒說出口,就先看見了坐在最裡面的郭雨潤。奇妙的是,郭雨潤正偏頭聽姚錦龍說話,在包廂門口只看得見他的側臉,照理說陸礎不該一眼就認出他,但郭雨潤似乎自帶一種清冷的氣場,在一眾酒酣耳熱的醫師中顯得超凡脫俗,能讓見過他的人久久不忘。

走錯包廂也能陰錯陽差地遇到郭雨潤,不知算不算有緣。

在他停頓的這兩秒間,郭雨潤也發現他了,眉間微微挑起,似是疑惑怎麼那麼快又遇到他。

姚錦龍見陸礎直直盯著郭雨潤,一響指道:「你們認識啊?」

王主任喲了聲:「我還以為雨潤只認識我們院內的人呢。」

「爸你在說什麼大實話。」王品黎個性活潑,熟了之後也敢開郭雨潤的玩笑。

郭雨潤揉了揉太陽穴,等他們笑夠了才開口:「不算認識,我之前幫他動過手術。」

陸礎趕緊接話:「是啊,郭醫師好,就不打擾你們了,用餐愉快……」說罷,就準備關上房門,卻被姚錦龍一嗓子嚎了回去。

「等等!」姚錦龍一骨碌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陸礎面前把他從頭到腳看過一遍:「這個身材比例……這個肌肉含量……你該不會是上次火災的傷患吧?」

陸礎神色一凜,嘴角危險的翹起:「郭醫師有跟你們提起我?」

「沒有啦,他剛好說過他的病人常運動,我看你就是有健身的樣子,蠻符合我心中一天醒的長相,才突然想起來。」姚錦龍疑道:「還是因為我早上喝了過期鮮奶才聯想到……嗝……嗝……」

王主任看不下去,叫王品黎去把他拖回來,省得丟人現眼。他招呼道:「既然認識就一起進來吧,坐、坐,不要客氣。」

「沒關係,我朋友在另一間……」

「你們很多人嗎?還沒點菜就一起過來吃吧,在這裡遇到也是緣分,年輕小伙子吃得多,過來幫忙吃點菜。」

陸礎幾次想推拒,都被王主任完美無缺地擋了回來。

他拿出手機,想找個接電話的理由拒絕,卻看到許粼勇的訊息,隔著螢幕都能聽到他的哇哇亂叫:

啊啊啊是10號包廂,少打一個0,陸哥我錯了拜託不要打我。

下則訊息隔了兩分鐘:

陸哥你到了嗎?還沒到就不用去了,餐廳經理剛打電話跟我說有大客戶臨時要來,所以包廂被讓出去了。氣死,根本鴨霸王。我們另外找餐廳吧……

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每次臨到深淵處,又總會絕處逢生。

陸礎輕笑著搖頭,傳訊息叫許粼勇過來,便抬頭應下了王主任的熱烈邀請。

他望著滿桌郢書燕說、把古道西風瘦馬背成古道梅子綠茶的醫師,走到還算正常的郭雨潤旁:「這有人坐嗎?」

「沒有。」郭雨潤恰好翻出紅心二,開口道:「兩情若是久長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陸礎坐下,發現整桌的人都盯著他。

姚錦龍大吃一驚:「陸礎你是文科生啊?」

「不是。」其他人更詫異了,陸礎納悶道:「這不是很基本嗎?」

郭雨潤投以讚賞的眼神,陸礎莫名地就知道那是「我也覺得」的意思。

眾醫師嘀咕了幾句,大意是現在年輕人真不簡單,遊戲就繼續進行了下去。

陸礎偏頭望向郭雨潤:「錢我是等一下給你,還是之後匯?」

「這頓主任請,錢就不必了。」

聽他這麼說,陸礎也不苦惱,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

他狀似不經意問:「楊英謙還有去煩你嗎?」

「沒有,」郭雨潤捧起水杯,輕抿一口:「不是說別再提起這件事……」

廂門忽然被推開,許粼勇的半張臉露了出來:「請問……」

王主任的兩頰已經暈上駝紅:「陸礎的朋友來啦?快進來坐。」

許粼勇屁顛屁顛地小跑進來,姚錦龍驚呼道:「哇,這位也又高又壯,你們是吃什麼長大的?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

許粼勇眨眨眼:「我吃堅果長大的。不是萬歲牌,我可是不吃的喔!」

姚錦龍和許粼勇一拍即合,轉頭就去研究廣告臺詞。

菜陸陸續續被端上來,第一道竟然是蒜蓉鮮蝦粄條,果真如許粼勇所說,碩大的天使紅蝦點綴在米白的粄條上頭,看來鮮甜又多汁。

郭雨潤目不轉睛地盯著這盤菜,陸礎見狀,起身幫他舀了滿滿一碗。

郭雨潤有點不習慣:「謝謝,下次我自己來就好。」

「別客氣,」陸礎盛好坐下:「這邊的粄條最好吃了。」

「有眼光,」郭雨潤完全贊同:「而且蒜頭得加滿。」

陸礎對他刮目相看:「嘿,沒想到你也是饕客。」

一名服務生端菜進門,王主任一看清菜色,馬上道:「趁熱吃,這家的紅燒獅子頭最入味!」

許粼勇夾菜的手頓了下,疑惑道:「後面還有哪些菜?」

一名醫師拿出收據,朗聲道:「我看看,還有紅蟳米糕、清蒸活石斑……」

陸礎覺得有點耳熟:「然後是不是三杯豆腐煲、炒三鮮手扒雞糖醋排骨……」

那位兄弟震驚了:「你怎麼知道?!」

「……」

許粼勇為自己點了個讚:「未卜先知。」

還沒來得及為陸礎的預知能力鼓掌,門外的爭吵聲就先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渾厚的嗓音力量之大,門板都為此震了震。根據隱約的叫喊聲判斷,似乎是有人丟了錢包。

「外面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聽見了氣吞山河的罵聲,停下了手邊碗筷。

忽然,一聲高亢的叫聲衝破隔間,直竄入眾人耳朵——

「不管,我要你封場!封場有聽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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