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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睜眼說瞎話

陸礎驟然睜開眼。

嘖,被陰了,也不知道薛乾坤那傢伙是不是還活著,假如他死在這場火災裡,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陸礎神情冷漠。他心道,要不是前一次任務造成的傷勢還沒復原,他也不至於栽進這場暗算。

他的雙手手掌被純白繃帶完全包裹住,手臂上連著的針頭和腹部傳來的刺痛感導致他無法完全坐起身,但這並不影響他迅速打量周圍環境。

職業所致,每當他身處陌生環境,總會像獵鷹似的四處觀察,待確定沒有物體或生物能對他造成威脅後,面部才會稍微舒緩,放下警戒。

不過只要仔細地看,就會發現他根本沒有放鬆神經,肩膀上的肌肉還是一直緊繃著,表情的放鬆只是矇騙敵人的一種手段。

陸礎在腦中回放著火災現場的畫面。明明是不久前發生的事,他的記憶卻很紊亂。倒下的展示櫃和被燒毀的樑柱像古老的黑白幻燈片,被緩慢的重複播放。

他仔細思索著展示櫃倒下的順序,還有屋樑掉落的時機,越想越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操作這場火災。

陸礎是在最裡面的隔間找到薛乾坤的,當時他待著的樓層已經全部布滿黑雲般的濃煙,所幸他還算有常識,知道待在房裡能活久一點,不然也熬不到陸礎去找他。

門外響起低低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一名護理師悄然無聲地走進來,再輕手輕腳地闔上門。

「病患醒來了!」護理師看見陸礎半坐起身,高興地低呼,趕緊調整完他周遭的儀器,自己跑出去找醫師。

不多時,郭雨潤偕同護理師回來,他一望進陸礎鋒利如鷹隼的眉眼,便知這人不好對付——這是在長時間緊繃的狀態下練出的眼神。

一般而言,與陌生人對視三秒就該移開視線了,況且郭雨潤還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但陸礎的眼神不僅閃也不閃,那漆黑的眼眸還使得他產生被狩獵的錯覺。

郭雨潤率先撇開視線,拉過門邊的椅子坐在病床旁,翻著報告書。

「陸礎先生,」待陸礎頷首,他才續道:「你被從火場救出時已吸入大量濃煙,手掌小面積燒燙傷,差點停止呼吸,但搶救後只躺了一天就清醒過來。身體素質不錯。」

「可能是常運動的關係。」陸礎自若地答道,背脊卻還是緊繃著。

「陳哥,能幫我拿止痛藥來嗎?陸先生的背部剛受傷,會有點難受。」郭雨潤對著剛整理完輪班表的護理師道。陳哥雖然看不出陸礎有任何不適的表情,但還是忙不迭應下,小跑出去了。

等她離開後,郭雨潤才將目光放到陸礎身上。

「現在我們能談談你平常做的運動是什麼了嗎?」郭雨潤神情不變,望向陸礎:「什麼運動能讓你的背部產生十幾道疑似刀疤的傷痕?」

「都是貓抓的,」陸礎語氣輕鬆:「我習慣跟貓一起裸睡。」

「那麼我換個問題,」郭雨潤當然不會被這種說法說服,他繼續道:「什麼樣的運動會讓你的腹部產生彈孔,而且被送來醫院的時候還在滲血?」郭雨潤不是愛管閒事的性格,但作為一名醫師,職業素養讓他無法放任如此嚴重的傷口不管,況且陸礎看上去年紀比他還小,因為年輕就糟蹋自己的身體,老了可是要遭罪的。

空氣突然凝固,只剩下冷氣機颼颼的送風聲。

陸礎烏亮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恐怖——彷彿在瞳孔正中生成了黑洞,能將人毫無防備的吸入、絞碎——郭雨潤卻沒有像剛進來時一樣移開視線。

「你很能忍痛,」郭雨潤似沒有察覺般,逕自道:「普通人沒辦法頂著一個彈孔走路,更遑論衝進火場救人。」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去救人?」陸礎似乎來了興趣,把適才露出的殺意收拾得一乾二淨。

「你身上有彈孔跟……貓抓痕,你的職業無非是警察或軍人這種高危險行業。」郭雨潤話鋒一轉:「而無論是哪一種,你都應該具備逃離火場的專業知識,不可能在煙正大的時候衝出房間,讓肺部灌進極大量的濃煙。」

「你就沒有想過,我可能是流氓?」陸礎微挑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黑道老大身上也能有彈孔。」

「你要這麼說也行,但我不認為黑道老大會奮不顧身的衝進火場救人。」郭雨潤淺色的眼眸直直望進陸礎眼中:「有另一名傷患和你同時被救出,你們兩人當時待在同一個空間,那名患者卻沒有吸入多少煙,他是因為大面積的燒燙傷才導致昏迷。」

「只有你吸進濃煙,代表你是在火災中途,煙霧很大的情況下進入火場的,但你不至於不摀住口鼻就衝進去,」郭雨潤不給陸礎反應的時間,他分析的同時大腦也在飛速運轉:「你兩手的手掌都被燒傷,是在火場裡碰到了什麼……是了,火場中有屋樑或著火的東西掉下來,堵住了路或壓住了你,所以你必須騰出手去挪開它,導致雙手灼傷。而你花了太多時間在那上面,吸進太多濃煙,所以才折進了這場祝融之禍。」

「我說的對嗎——陸先生?」

陸礎還未出聲,房門就先被推開了。

「說的真棒。」一名上了年紀卻體格健碩的男人邁步走入:「不過有一點錯了。」

「您聽力真好。」郭雨潤挑眉,沒有接下他的話頭。

「不好奇我是誰嗎?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來人非常自動,進了門就找來椅子坐在陸礎床邊。不需郭雨潤開口,他便自報家門:「我叫楊英謙,目前隸屬軍隊,是陸礎的長官——陸礎,不跟我打個招呼嗎?」

打從這位自稱長官的楊英謙進來後,陸礎就一直沒有吭聲,直到楊英謙要求他打招呼,他才艱難地抬手行了個軍禮。

「很好。就算受傷也不能丟了禮儀。」楊英謙滿意道:「下次注意點。」

陸礎不含情緒地說了聲是,郭雨潤卻皺了皺眉。

怎麼會有這種長官。

「我這次來,正是為了陸礎這件事,」楊英謙交疊雙手,平放在腿上:「你剛才的推理很精彩,但救人那句說錯了。陸礎並不認識咖啡館裡的任何人。」

兩人都沒有接話,陸礎暗自想著,難道你比我還更清楚自己認識誰?

「救人嗎——想法不錯,但陸礎是執行任務時被捲進這場意外的。」楊英謙自顧自地說下去:「兩天前,部隊要他去海天咖啡館拿資料,結果情報被內奸洩露出去,在陸礎到達前,咖啡館就已經燒起來了,他只好冒著生命危險進入火場。」

「我無意知道你們內部下達的命令。」郭雨潤神情平淡:「跟外人透露這麼多,不太好吧。」

「你既然看到了他背上的刀疤,那告訴你這些秘密也無妨,」楊英謙理了理襯衫的袖口:「但必須請你簽署一份保密協議。」

什麼鬼,根本就是強迫中獎。敢情他劈裡啪啦地蹦出一堆他們部隊的「秘密」,逼著郭雨潤聽了半天的軍隊秘辛,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簽下這份保密協議。

「不洩露傷患的隱私,是我們最基本的職業道德,」郭雨潤不為所動:「你不必多此一舉。」

「我不得不做雙重確認。麻煩你了。」楊英謙放了一紙切結書到郭雨潤面前:「對了,不必找你的上級主管,要是被我發現,有除了我們三個以外的活人知道這件事……」

楊英謙笑得彬彬有禮:「我會讓他們——包括你,不再是活人。」

這下不只郭雨潤的表情冷了幾分,連陸礎的臉色都變得難看——楊英謙這番話同時也是對著陸礎說的,他在隱晦地警告他,不準跟任何人提起這場「意外」。

歡快的手機鈴聲突兀地打破凝滯的空氣,楊英謙接起電話,臉色微變,快步走出病房。

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郭雨潤翻看著那張保密協定,內容大致上沒有問題,不存在對他不利的條約,每條規定都圍繞著「不許洩露」四字,可想而知,假如有第四人知道陸礎受傷的真實情況,下場一定不會是他樂見的。

只見其中一條規定寫道:如乙方毀棄承諾,甲方將不惜動用私刑。

郭雨潤毫不懷疑楊英謙履行條約的能力。

「你……」陸礎突然出聲。

郭雨潤抬眸望向他。

「那楊英謙不是善茬,」陸礎盯著他纏滿繃帶的手:「那保密協議一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別簽了。」

「怎麼突然那麼好心?」郭雨潤認真道,感覺是真心想知道答案。

「有一說一。你對我……畢竟還是有救命之恩。」陸礎終於抬頭:「總得找個機會回報。」

「我不簽的話,」郭雨潤卻道:「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我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陸礎沉默半晌,沒有回答。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醫師救人,天經地義,你用不著有負擔。」郭雨潤從白袍口袋中抽出一隻筆,在切結書最後的署名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你只需要記著,今天我是因為你,才簽下這份賣身契,往後我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都算在你頭上。」

這話似乎有歧異。但郭雨潤並不是情感豐沛的人,不會往那方面想,陸礎似乎也是跟他同掛的,聞言只意義不明的瞧著他。

「決定好了嗎?」不到片刻,楊英謙推門走進,臉色已恢復正常:「陸礎,下星期出院,我來接你。」

陸礎語氣平板地應下。

剛認識楊英謙的人可能會覺得他溫文爾雅、相貌堂堂,乍看之下是楊英謙禮遇下屬,連出院都是他親自來接,而陸礎不僅不道謝,還藉著他的關心給長官甩臉色。

只有陸礎清楚楊英謙那副偽裝下的本相。

在眾目睽睽之下,楊英謙會戴著精緻的人皮面具四處走動,與旁人打好關係,製造出四海之內皆是他兄弟的假象。可只要攸關他的利益,他會不惜在陌生人面前撕下他文質彬彬的表皮,露出深藏在內的猙獰面孔和野獸獠牙。

露出他想掌控一切的慾望。

郭雨潤將切結書遞給楊英謙。他能感受到陸礎排斥楊英謙之強烈,幾乎到了厭惡的地步。陸礎與他初次見面,談話過程中嘴角至少有微微上揚,儘管那不是真心的。但對於楊英謙,陸礎不曾主動開口說話,答話時的語氣亦平淡至極,他甚至連個表情都不願意給,即使那是他的長官。

「很高興你同意的這麼乾脆。我們兩天後再見。」楊英謙整理好文件,收進公事包:「陸礎——」

陸礎抬手行禮,等楊英謙轉過身便無縫接軌地換成了頂天立地的無名指,但也只維持了一瞬——楊英謙回頭關門時看到的還是乖乖舉著手的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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