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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爭執

凌晨兩點四十七分,日千子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收到了一則訊息,螢幕的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間,卻沒喚醒任何人。

春假期間沒什麼事要做,日千子每天都睡到自然醒,起床時都將近中午十二點。她摸起手機檢查是否有應該回覆的訊息,看見了一則標註「九小時前」的通知。

【業:抱歉啊】

日千子垂著眉眼思考,直到螢幕自動熄滅了,才按下電源,進到桌面,點開綠色的icon。與業的聊天室裡,在九小時前的那條訊息上面,也只躺了一星期前日千子發去的三個字。她思來想去,打了字又刪掉,如此反覆不知多少回,終於傳了訊息回去。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後,日千子裝作毫不在意的把手機丟在床上,終於下了床去洗漱。

【日千子: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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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開學典禮,椚丘中學來了新生,而舊生們也都升了一個年級。

學校似乎重新注入了新意,但實際上好像又什麼都沒有變。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全校對於三年E班的不公待遇。

因為教室在山上的舊校舍,E班的學生們必須要大老遠從山上長途跋涉到校本部這邊的禮堂集合,並且必須在校本部的班級抵達前就在禮堂排好隊。

現在明明才剛過表定遲到時間沒多久,E班的學生身上卻沒有背著書包,明顯是先去了自己在山上的教室再下山參加開學典禮的。再看看校本部的班級,一大票人背著書包姍姍來遲,根本不把校規放在眼裡,也就各年級的A班稍微有點規矩而已。但他們眼中的不屑與不齒仍未多加掩飾。

等所有人集合完畢,距離E班的人到禮堂大概也過了半小時,而他們接下來還要繼續站到開學典禮結束。

日千子一直都知道學校處處充滿著「階級」對比,就好比A班的人可以在理事長致詞完後在椅子上坐到禮成,而E班必須比其他人多罰站半小時以上。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除了身體上的差別待遇,E班的人還得忍受其他人的冷嘲熱諷,在心理上也受到折磨。

理事長致詞時尚且無人敢堂而皇之的造次,但他口中那些指桑罵槐的比喻也足夠讓他人對E班學生投以輕蔑的眼光了。日千子不想抬頭對到理事長的目光,只是捏著自己的指尖忍耐著。

再接下來是學生會長致詞與串場。淺野學秀沒有制止台下的人起哄,周遭的哄然大笑與E班的死氣沉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看的日千子十分難受。

早知道今天也不來開學典禮了,她想,但這樣就只是單純的逃避而已,什麼也不能改變。儘管不知該從何開始,但她想為E班做點什麼。

學秀致完了詞,準備將麥克風交給校長。此時,E班那邊出現了騷動。一個男學生伸腳絆倒了一個三年E班的女學生,然後出言不遜的大聲嘲笑。日千子跟著看過去,根據他所在的位置判斷,是一年D班的學生。

新生。

甚至只是一年D班的新生。

往年沒有一年級的敢在第一學期開學典禮上就用這種態度對三年E班的,過去的新生至少要到五月才開始漸漸被椚丘歧視E班的文化同化。

眾人跟著開始嘲笑E班,笑聲幾乎要衝出禮堂天花板。

就算被欺負的是E班,她也好歹是三年級的學姐吧?這樣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吧??沒看到那個被絆倒的綠髮女孩都要哭出來了嗎?都沒人覺得她值得哪怕一句關心嗎?

日千子心揪在一起,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斷掉了。她忍不住起身走向那個男學生,上前制止。「你是一年級的學弟吧?」

因為日千子異常的舉動,全場瞬間靜默,像是看到了一個瘋子。

「是又怎麼樣?妳誰啊?」新生不以為意的反問道,似乎是不高興自己的「搞笑」舉動被人打斷。淺野學秀在舞台邊注視著這一幕,斂起了眉眼,學生會成員們都感受到了他們會長散發出的低氣壓。

「這就是你對學姐的態度嗎!?椚丘中學什麼時候也開始收你這種不懂長幼尊卑的差生了!?頭腦只有D級,禮儀也只有如此嗎!?才剛到一個新環境,誰教你這樣欺負學姐的!?」

日千子義正辭嚴的指責著,那學弟本還想繼續回懟,身旁的人卻拉了拉他的衣角,用氣音告訴他面前的人是三年A班的江夏日千子。

那學弟不敢說話了。全一年級還有哪個人沒聽過「江夏日千子」這如雷貫耳的名字?從新生訓練開始各個老師口中的優秀學子、理事長的愛徒,輔班們口中的「女王大人」、「椚丘的月亮」、唯一能站在學生會長身邊的女人……諸多的稱號指向的只有一件事:觸誰霉頭都不要跟江夏日千子過不去,否則就等同於與理事長和學生會長站在對立面。

「現在又不說話了?這是知道自己錯了?既然錯了,難道不用道歉嗎?校長老師正準備上台說話,你這樣打斷他,你說你做的對嗎?」

在日千子斥責那個一年級學弟的同時,禮堂內響起一陣規律的腳步聲,大家都安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也因此除了日千子外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腳步聲的存在。

來人身著整套深褐色西裝,姿態挺拔。他走的很快,讓人懷疑是否動了怒,但他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再加上接下來說的話,讓先前的推論自動被否決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論身分擔憂愛徒的親切形象。

他在日千子背後站定,用似乎足以蠱惑人心的低沉嗓音喚道:「江夏同學。」

日千子單薄纖細的身軀一抖,口中的話語隨即消停。她僵硬的轉過身,理事長朝她靠近了一步。她下意識的想躲卻在原地動彈不得。

理事長伸手探了探日千子的額溫,「原來是發燒了啊。」理事長這麼說著。這句話引發了禮堂各處的竊竊私語。

根本沒這回事,日千子在心裡暗忖,這只是在拐著彎說我燒壞腦袋而已。她想要反駁這毫無根據的斷言,卻在理事長的目光注視下開不了口。

「我就想說我親自教導出來的優秀學生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原來是不舒服啊。」

日千子緊咬下唇不發一語,身旁的雙手緊緊握著拳,有些發白的臉色某種程度上倒是向大家驗證了理事長的話的真偽。

見女孩沒反應,理事長又道,「既然燒成這樣了,就去保健室休息一下吧。睡一覺起來應該就會恢復正常了。」

日千子低下頭,還是沒有動作,細長的睫毛不住的發著顫。

「去吧。妳是如此優秀的一個孩子,我應該提過妳是被允許不參加全校集會的。既然身體不好,也別跟著大家來禮堂折騰自己了。」理事長的語氣是那麼的溫柔,甚至有不少旁觀的女孩子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日千子,但她卻只從理事長的話中感受到了威脅。

要是再不走的話,恐怕理事長會使出什麼手段讓她站不穩,然後裝作焦急擔心的樣子直接把她抱去保健室吧。

日千子的嘴開闔了幾次,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內心想說的話,只好妥協,「……是。謝謝理事長。」

日千子低著頭,拖著腳步,緩緩的向著禮堂門口走去。在她走出大門前,理事長又開了口,對象是方才受到全場矚目的那個新生。

「青羽同學,等等典禮結束請來我辦公室一趟吧。江夏同學確實說對了某些事,你的行為欠缺深思熟慮,我認為你應該要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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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千子躺在保健室的床上,右手手臂覆住雙眼,嘆了十分鐘內的第五次氣。

保健室老師也去參加開學典禮了,因此整個房間裡只有日千子一個人。不過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一個人待著反而讓她更輕鬆。

叩、叩。

走廊傳來熟悉的兩下敲門聲。隨後日千子聽到了門被拉開的聲音,來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在對方說話前日千子先開了口,「開學典禮應該還沒結束,學生會長丟下全場跑來這種地方沒問題嗎?」

淺野學秀似乎有點無奈的道,「妳看看還有哪個人能讓我放著全校不管,把傳達事項丟給學生會其他成員,特地來保健室關心的。江夏同學莫不是還不知足?」

「我以為淺野同學你知道。」日千子放下右手,不冷不淡的看向自顧自的拉了椅子坐下的學秀,「我並沒有發燒,健康的很。」

「妳在全校面前維護三年E班,等於是公開反對理事長建立的教育制度,他自然要找理由唐塞過去。」學秀輕輕為日千子整理亂掉的瀏海,嘴邊的微笑溫柔且不顯疏遠,窗外春日陽光和煦,照在學秀身上,還能稱許一句歲月靜好。若此刻有他人在場,或許甚至會將他的眼神用含情脈脈這種詞來描述。「江夏同學妳不該那麼做的,至少不該公開做。妳可是我們A班最優秀的Ace之一,唯一足以與我並肩的——」

「淺野同學。」日千子抓住仍撥著自己瀏海的骨節分明的右手手腕,語氣變得不悅,「學生會長同學,你該回去了。」

「既然妳都趕我走了,那我也只好離開了。」學秀起身,意味深長的盯著日千子的臉看了眼。「別作賤自己,江夏同學。」

此時日千子終於黑了臉,「你明知道我不喜歡聽什麼話的。出去。」

「那就祝妳早日康復了,早點回到我的左右,那才是妳該待的地方,日千子同學。」

「難道會長大人的聽力糟糕的需要我重複第二遍嗎?!我說,出去。」

淺野學秀拉上保健室的門,卻沒馬上離開。他從保健室門上的毛玻璃看見了日千子模糊的輪廓。她再度將手蓋在眼上,遮蔽天花板照下來的一切光亮。

「我哪有那麼好……與太陽並肩什麼的……怎麼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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