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橘 陽一)

      曙光從窗簾的間隙中打在臉上,我有些不滿地撇過臉。

      冷氣悶沉的轟隆著,我將被子蓋住頭試著想要阻擋光線,但不斷穿梭的輪子聲,搭上身旁規律發出嗶嗶的心律儀,周遭似乎是不想讓我睡回籠覺,刺激著耳膜,就連已經習慣的消毒水味在此時都顯得刺鼻。

      「呼、唔||哈啊。」

      深了個懶腰,我從床上坐起,將智慧型手機拿起來稍微瞄了眼今日的新聞後,便沒趣的放下。

      「嗯......都看過了吶。」

      矮櫃上擺著幾本大小不一的書,有的是膾炙人口的世界名著,也有的是畫著美少女的輕小說,但哪本都已經翻過很多次了。

      雖然被人說過很多次,電子書比較方便而且有時會便宜很多,但只要摸到實體書,不知怎地,自己的內心就會沉澱下來。

      「果然還是紙本書比較好。」

      我默默點點頭還是下定決心之後去借新的書來看。

      「陽一,我來幫你清理嘍。」

      一股清香順著風飄進鼻腔,來的人是名護士,目測大約二十出頭,有著一頭俏麗的褐色及肩短髮,外觀也十分出眾,算是個光看臉就能吃香的類型吧。

      看見我起床了,護士一邊將布簾拉開一邊開口:

      「啊、我有幫你做早餐,要先吃嗎?」

      「不......」

      咕嚕嚕||

      「正、正好我也餓了,就順便吃一下吧。」

      肚子很不留情面的發出了抗議,使原先想耍個帥,邊喝咖啡邊看小說的想法被食慾給佔據了。

      她手上多了一袋被裝的鼓鼓的環保袋以及隨之而來的食物香氣。

      「你想要吃什麼?我今天做了蛋餅、清粥、火腿蛋吐司、蘿蔔糕、飯糰。」

      她拿出保鮮盒問道:

      「那、蛋餅就好。」

      「只吃蛋餅會飽嗎......」

      如果是沒在現場的人可能會認同她的這句話,但當看見她將一個巴掌大的盤子給裝得滿滿並成功疊上第三層後,可能就會開始認同我的想法了。

      「你要什麼調味料嗎?」

      「辣椒醬。」

      雖然醬油膏或是清醬油也可以,但還是辣椒醬最對我胃口。

      喀滋。

      蛋餅在口中發出清脆的響聲,咦......我捏了捏其他塊大小不一的蛋餅忍不住發出疑問。

      怎麼有硬有軟......

      護士將其他裝著食物的保鮮盒,發給與她同樣值班的護士後,便哼著小調坐在我身邊。

      唉......又沒中。

      將其他塊硬著頭皮吃下去後,我還是朝著她露出笑容。

      「好、好......吃。」

      「真的嗎?好險今天有特別早起。」

      護士說著比出剪刀手。

      沒錯,或許沒吃過的人可能會認為這是幸福的一刻,有個美女護士專門為自己做早餐,但當你本人親自吃過後,可能就會認同我的想法了。

      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所以我甚至都已經為每道菜標上註解。

      蛋餅(餅皮沒熟)、清粥(有時會變成白飯)、火腿蛋吐司(吐司會烤焦)、蘿蔔糕(會烤焦)、飯糰(有時沒味道,有時很鹹,有時非常鹹)

      而當中會有非常非常少數該說是極其稀有的天數,會是正常好吃的,那天就是中獎日,不論做什麼都非常順利。

      但搭配辣椒醬,我還是全部吃完了。

      燒焦的咖滋聲搭上沒熟的冷凍感,原先天理不容的兩者被完美的包覆進口味偏鹹但香氣十足的辣椒醬中。

      嗯||辣椒醬真好吃。

     

      吃完後,為了打發空閒,我將手機開啟多視窗,一邊點開氪了很多錢捨不得放掉的手遊,一邊打開影片像是不經意間隨口問了句:

      「那個......戀江還是沒來嗎?」

      「嗯......」

      護士也同樣以閒話家常的態度搭理自己。

      在將生理問題以十分老練的手法處理完後,護士指著輪椅問:

      「要外出嗎?」

      我將螢幕關上,看了看天氣。

      「今天應該不會下雨吧。」

      「嗯......已經六月了,何況天氣預報說這週的降雨機率是50%,我覺得你還是帶著雨傘好點。」

      「反正圖書館就在附近,如果有下雨,我會在裡面不會被淋到。」

      「好吧,那如果有什麼事記得要打電話,不要太晚回來喔。」

      「我盡量。」

      「哼,你的盡量就是幾乎不會,看來得要我要跟你去嗎?」

      「唔、我知道了。」

      「嘻嘻,很好。」

      護士露出淘氣般的笑容。

      「那麼、嘿咻......呼」

        坐上輪椅的感覺就像回到小時候似的,不同於半年前還在上班的自己,現在不管是誰都得抬頭才能對上視線。

      在我準備離開時,護士赫然對自己說:

      「你......打算回去嗎......?」

      「不會。」

      「嗯。」

      像是終於放心了似的,護士露出微笑打掃著房間。

      推著輪椅從電動門出去後,能看見大大的四季醫院四字鐫刻在旁邊的高樓。

      公園各處散落著不同人群,有的情侶正親暱的互相餵食,有的父子在玩傳接球,而有的年長者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天,這是在醫院中較少有的輕鬆景象,大家像有個默契在,對於個人的情況絕不過問,熱烈的討論著稀疏平常的話題。

      「呼......雖然是不遠,但這樣推還是挺累人的。」

      一出醫院,映入眼簾的是川流不息的車潮及此起彼落的喇叭聲,連競選的車子也剛好駛過,助選聲夾著其他雜音變得非常不悅耳。

      這裡位於市中心,同時也是這所城市最熱鬧的部分,對面有最近剛蓋好的大型購物中心,及一整條娛樂性質取向的店。

      拜此所賜,附近的房子跟著水漲船高,不過幸運的是這些都是近些年才發展起來的,自己老早就有著一棟不算小的透天房。

      唔......

      「抱歉......」

      好奇心此時勝過了一切,即使說了不來,但雙手還是忠誠的執行著大腦給的任務。

      這還是自車禍後第一次回來......

      那灰色的屋頂搭上米黃色的外牆,十足不起眼的搭配但自己的第一桶金及後來工作所拿到的薪水大都投資在了上面,雖然大家的意見都是趁著現在賣出能賺更多,但好歹也是一份回憶,我並不想這麼做。

      我瞄了眼原先想領養隻狗,但苦於沒時間照顧而作罷的空狗屋,現在上頭積了層厚灰塵。

      看到外觀都與先前相同,我鬆了口氣。

      靠近後,只剩一門之差就能進入的玄關掛著兩人的姓名。

      橘    陽一

      橘    戀江

      推開門。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戀江柔和的嗓音能讓我將一整天的辛勞通通拋開。

      她將我的外套脫掉後,給我輕輕一吻,我笑著看向眼角彎成月牙般的戀江。

      「剛煮好喔,小心燙。」

      坐在沙發上喝著她剛煮好的湯,當溫熱的液體進入喉嚨時,夜晚與客戶所發生的不愉快,好似通通消失了一般。

      身旁置放著結婚時,大家送的尿布、奶粉等嬰兒用品,還有客廳一角有著被木柵欄圍起的小空間。

      那是當初設計房子時,為了幫孩子製造一個能安全遊玩而設立的空間,為了能盡可能切合想像,還為此被設計師取笑了一番。

      當喝完湯,戀江總是會抱著我,靠在我胸前。

      或許是遲來的酒意吧,無意間,自己真實的情感總會在這時流露,但不管我說了什麼喪氣話,她都會輕撫著我的背,靜靜地讓我發洩。

      然而,這些、並沒有出現。

      反而是一道微弱的光芒靜靜躺在桌上。

      「這是......」

      要說是誰的,可能打死都不會認錯,畢竟同樣的東西現在還戴在我的無名指上。

      那鐫刻的十分精良的戒指上面有著自己與戀江的姓名,既然自己的還戴在手上,也就只能是戀江的了......

      嗚||

      突如其來的反胃感讓精神一振,在進來的這段時間,客廳瀰漫著的異味已經忍不住使自己蹙眉。

      「......什麼味道?」

      一邊接近味道源頭,一邊不斷安撫宛如拒絕接受事實,以極大力道跳動的心臟。

      「這是怎樣......」

      洗碗槽中擱置著不知多久沒洗的盤子,看得出原先白潔的底色已被黑垢覆蓋。

      這是不曾在家中發生過的情況,戀江時常在維持家中的整潔,即使是一些家具死角也被她不曾喊累的態度給整理的一絲不染......

      嗡嗡嗡||嗡嗡||

      大小不一的果蠅正使勁全力吸引著我的注意力,我看了看堆在角落的垃圾桶。

      「這就是源頭嗎。」

      我將垃圾桶上頭胡亂飛舞的果蠅驅散後,捏著鼻子往內一探......  

      嗚噁嘔||

      噁心感從腹部竄升,大腦發出警訊,我衝出門忍不住對著水溝將先前吃的食物一股腦吐了出來。

      苦澀感充斥著味蕾,我蹲在牆上數十分鐘,仍止不住乾嘔。

      即使胃袋已空無一物,但身體並沒打算放過自己。

      嗚嘔||

      「哈啊......哈啊......」

      在庭院用水龍頭沖著自己的臉數分鐘後,才感覺身體稍微好點了。

      怎麼回事......

      剛才是看錯嗎?

      但是......那一個個裝著白色液體的透明橡膠套......

      怎麼想都只有一種可能......

      「怎麼會......」

      只能再去確認一次了。

      抱持這種想法,我將手握緊剛才被關上的大門。

      嗚噁......

      呼吸霎時間變得急促,我抓著胸口,窒息般的肺部正大口大口的吸著空氣。

      一瞬間繃到極限的精神,讓我握著門把的手鬆開。

      這扇門的距離好似隔了數十里遠,每當想做什麼,噁心感便會排山倒海,無所不用其極地讓自己遠離這棟屋子。

      雙手推動輪椅,隨著施放力道,我回到了一開始進來的巷子。

      視線只要一接觸房子的瞬間,猜測就像在腦內播放似的,輪番轟炸自己。

      不要!

      不會的......

      只是自己想多了!

      不要再去想那些東西了!

      一直以來自豪的想像力,如今變得像是折磨自己的刑具般,先前的美好殘影化為泡沫,現在的屋子,是個令自己感到痛苦,徒留回憶的空殼。

      明白還沒準好這一事實,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到會滲血似的。

      找出真相。

      這就是目前支撐著自己沒有崩潰的原動力,在得知一切之前,不能就這樣認輸。

      「給我打起精神啊、渾蛋。」

      正當準備離開,一個黑色物體從眼角餘光掠過,我將輪椅重新面向屋子,這才發現一位穿著應該是國、高中生的制服,留有烏黑亮麗的長髮少女正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

      仔細想了想戀江應該沒有這樣的妹妹後,我謹慎的看向她。

      「那個、您沒事吧?」

      她的眼神中透出擔憂。

      「嗯,抱歉,已經沒事了。」

      我朝她揮揮手表示自己已經沒事了,但她仍是看著我。

      「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

      心裡一驚的同時在精神層面上圍起了厚厚的圍牆,我有些堤防的發出疑問。

      「怎麼了?」

      「沒、沒事。」

      對方有些害怕的後退了兩步,奇怪,我表情怎麼了嗎......

      怕話題又圍繞在自己身上,我率先開口:

      「話說妳怎麼會在這邊,不是才中午嗎,現在的高中都這麼早下課的嗎?」

      「啊......今天比、比較早。」

      見對方答得不知所措,大概發生什麼事也猜得出來,應該就是那個吧||翹課。

      「是嗎?那麼我差不多也要出去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

      「怎麼了,要是太久沒回去你的家人也會擔心你吧。」

      「......不要。」

      她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小聲的低頭嘟囔。

      雖然直覺告訴我這少女背後並不單純,但自己並不想淌這趟渾水......

      要去找警察嗎?

      我慢慢將輪椅往後挪,沒想到一股小小的拉力阻止了左手。

      她捏著我的袖子,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唔......退路被阻斷了。

      怎麼辦?

      有沒有能讓精神放鬆的地方......

      我左思右想,腦子只浮現跟著上司去居酒屋邊吃下酒菜邊灌酒的場景。

      不不不......仔細想清楚啊,對方可是未成年。

      能給未成年一個暫時停留的空間,又不會被人閒言閒語的地方是哪裡呢......?

     

      「您好,請問是兩位嗎?」

      「是、是的。」

      我接過鑰匙匆匆忙忙上樓,為的就是不被其他人看到。

      一上樓,看到鑰匙上的房號後,便急忙進去,隨即將門關上。

      呼呼......

      「為什麼,要這麼趕呢?」

      少女有些疑惑地詢問,但與對方天真的想法不同,我要是一不小心可是會社會性死亡的啊......

      外頭的招牌是最近的商務旅館,為了避嫌,已經不知道殺死多少腦細胞才想到這個地方。

      為的就是,趕緊打發她。

      「這裡也是您的家嗎?」

      「呃......大概、或許、可能算是吧,反正妳可以放心的待在這裡。」

      她像從沒見過如此柔軟的床鋪似的,戳了戳後忍不住飛撲上去。

      見狀,我嘆了口氣,似乎是沒什麼其他問題了。

      「好了,這裡既不會有人,妳應該也能好好休息吧,鑰匙給妳,我先告辭了。」

      唔......

      自己的衣襬再度被拉扯。

      少女用那有些濕潤的大眼看著自己。

      「怎麼了?」

      「能留下來嗎......」

      !!冷、冷淨,六根清淨!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

      這像是美少女遊戲出現的是怎樣。

      陷阱嗎?

      神在考驗我嗎?

      這選錯了就不是好感度下降的問題,而是自己要去法院的問題......

      要是換個健全的男高中生,這女孩就危險了。

      難道現在的女高中生都這麼開放的嗎?

      我將頭轉過去,趕緊忘掉這些想法。

      為了分散注意力,將手機拿出本想打開遊戲。

      未接來電||二十通。

      完蛋......

      手反射性將畫面關掉。

      口水如膠水般難以下嚥。

      怎麼辦,要丟下她趕快回去嗎?

      當我想躡手躡腳悄悄向後滑時,發現剛才抓著自己衣襬的手並未鬆開。

      而其元凶此時正發出平穩的鼾聲,露出幸福的睡臉。

      ......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冷汗自額尖順著脖子流到自己的腋下,濕熱的五月風吹到身上只覺得冷,僵硬的四肢沒辦法做太大幅度的動作。

      我用完彈幕遊戲訓練的專注力,小心翼翼的江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掰開。

      「唔......」

      大拇指||over

      她發出無意義的夢囈,將頭擺正。

      食指||over

      哈......呼......

      連呼吸都嫌太重,就是深怕叫醒她。

      中指||over

      「Nice,天助我也。」

      無名指||over

      最後了,拖越久越危險,現在能清楚明白拆彈小組為何快不起來了,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得謹慎的處理。

      又是一次翻身!

      我連忙將雙手舉天拉離,任何失誤都會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我舉頭緩緩地透過微風將呼吸理順,,然後再度將注意力轉回主戰場上。

      ......

      原本剩下的那根手指此時再度喚回了她的姊妹,五根手指與原先不同更加牢固地抓緊了自己。

      將死。

      現在隨便來個人打開房門看到這副模樣,應該都會先掏出手機吧。

      剛才專注的副作用開始顯現在視線上,疲勞的堆疊像不斷加劇的水泥袋似的壓著我的眼皮。

      「唔哈啊||嗚||」

      我靠回椅子上喘了口大氣。

      雙手一攤,放棄掙扎。

      放鬆的代價來的飛快,身體已經開始不聽自己使喚,我還沒反應過來,黑暗便張牙舞爪的攀附住身體。

     

      「我明天要出差一趟。」

      「明天不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嗎?」

      「已經決定了,沒辦法取消。」

      「什、什麼......?妳也沒跟我提過......」

      「是公司緊急讓我去出差,我可不是去玩!」

      「難道不能延緩兩天嗎?我已經將餐廳都訂好,行程也都......」

      「不行,是老闆指派的。」

      「妳之前不是說過那是今年最後一次了嗎?」

      「沒辦法,這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夠了吧!算了,我要先去公司準備了。」

      「等||」

      鐵製防盜門被大力甩上,戀江拖著行李箱朝外頭走去。

      「喂!至少明天再......」

      腦子一團亂......

      不過還是得先阻止戀江,我邊說邊急忙衝出門,看著快要過馬路的白色倩影,我並非沒注意到紅綠燈,但僅僅只是黃燈而已應該還衝的過去。

      !?

      腳怔然停止,配合對方的起步,在僅剩的數秒,一輛車橫在身前。

      「什......!」

      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將餘光掃向先前車輛的位置。

      來不及了。

      雙方的車輛交會,沒有可以行走的地方,在這麼多的車輛中只能隱約看見,黑色廂型車踩著柏油,拉出一條霓虹尾巴遠去。

      身體靠在電線桿上,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股強大拉力從間尚將自己往後方拉去,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奪去了視野。

      「救......嗚唔、嗚嗚唔、嗚唔!」

      嘴巴甚至連一個字都無法說出來就被塞上。

      「唔||」

      強大力量將自己擲出,沸騰的胃液灼燒著體內,身體撞上堅硬的板子......金屬?

      無法確定所在位置,僅能從底下傳來的顛簸,與身體的速度感得知是在交通工具上。

      全身肌肉都像在哀號,不斷晃動帶來的是強烈的不適感。

      菸味瀰漫在這密閉空間,吸附在冷氣上,任由出風口將尼古丁送進肺部。

      車上同樣沒有半點聲音,無法得知大概人數,安靜地叫人害怕。

      速度漸緩,蜿蜒的道路讓身體左搖右晃,在數到大概第四個彎道的同時,完全停止。

      唰||

      似乎是車門,麵包車?

      身體被一股蠻力抱起,一隻鐵鉗般的手牢牢將我鎖在肩上,任憑我蠕動也無法動搖如此懸殊的力量差距。

      碰||

      好痛......

      已經是第二次像抹布似的被丟在地面,雖然對方聽不見但我還是盡量發出聲音來表達我的抗議。

      「這次只是警告,再有下次就宰了你。」

      語畢,痛覺倏然從右側襲來。

      「......陽一先生......陽一先生、陽一先生。」

      我倏然從睡夢中驚醒,身上的汗無情地奪走我的體溫。

      剛剛,是......夢嗎?

      用袖子將臉上的汗擦乾淨的同時,一旁的少女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

      「您做惡夢了嗎?看您一直在呻吟......」

      「啊||抱歉、吵醒妳了。」

      我扶著腦袋,昏昏沉沉的感覺依然沒消退,不過此時比起腦袋,強烈的飢餓感率先以先鋒之姿駕到了。

      也對,早上吃的都吐光了,已經至少十多個小時沒進食了,不餓才有鬼。

      現在是幾點啊?

      抱持著疑問我稍微瞥了時鐘一眼。

      ......有睡那麼久嗎

      咕嚕嚕||

      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肚子正好也奏起合唱。

      咦......

      但聲音源頭並不是自己。

      我有些驚訝的眨眨眼,少女慌張的撇過頭,遮起肚子。

      好吧,決定了。

      吃飯乃人生大事,不是在意他人眼光的時候了。

      嗯、我沒錯!

      我敲了一下手心,面露微笑地問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有點餓了,妳呢?」

      「還、還好......」

      「那麼就一起吧,反正我也要吃,有什麼想吃的嗎?我請妳吧。」

      「不、不......」

      咕嚕嚕||

      「......好吧。」

      「那麼想吃什麼儘管說,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唔、一開口我就後悔了,我仔細思考了下前幾天在皮包塞的金額......

      雖然自己平常為了防止某些必要性的花費,而有在錢包內有放幾張鈔票,但、如果是什麼牛排店的話......

      「......麥噹勞。」

      什、什麼?自己有聽錯嗎?

      在滿是高額娛樂店及美食店的誘惑下,居然只選了金額最為穩定的麥噹勞......

      如果換作是我被人這樣說,一定會先去平常不敢進的高級酒店,點些看不懂名稱的酒再說。

      我有些淚目的看著她。

      天使啊......

      不過!

      她剛才說的很小聲,會不會有什麼是自己沒聽清楚的呢?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再問了一次。

      「哦、我剛才聽得沒有很清楚能請你再說一次嗎?」

      「麥噹勞。」

      「麥噹勞就可以了嗎,還有沒有其他想吃的呢?我記得這附近有......」

      「麥、麥噹腦就可以了!」

      「喔......喔,走吧走吧。」

      雖然刻意裝作沒聽見,但對方還是不願看我。

      為了不將尷尬氣氛延續下去,只好快步來到路程不到十分鐘的知名速食連鎖企業||麥噹勞。

      要說不知道他們的人,大概在已開發國家裡只會占1|3%吧。

      就是這麼誇張的數量,不論是哪個國家他們都能設法融入當地食材,配合折扣及瘋狂宣傳在該地大肆搶奪其他中小型店面的生意吧......以上都是上司的發言。

      「哇||」

      「想好了就去點吧。」

      「嗯、嗯。」

      對方環視了周圍一圈,這才小心翼翼的到櫃台點餐。

      「歡迎光臨!要不要來一份雙層牛肉吉事堡呢,現在搭配指定餐點會有優惠喔。」

      「我......要這個就可以了。」

      她比了菜單上價格最為低廉的套餐。

      「那請問需要幫您做升級加大,還是要加價購我們的雞塊呢?」

      「咦?那個......我、我......」

      她有些著急的回頭看了我一眼,抓住她的求救訊號後,我不疾不徐的回店員:

      「兩個雞肉堡套餐,都不用升級跟加點。」

      「好的,在幫您重複一次您的餐點是兩個雞肉堡套餐沒錯吧?」

      「是的。」

      「好的,這樣一共一百八十元。」

      將零錢找回很快的拿著餐點找了個位置坐下後,面對餓肚子的狀況對方第一個做的不是打開包裝吃,而是左看右看狐疑地盯著包裝紙。

      她在幹嘛......?

      這個疑問在我吃下第二根薯條後,還是沒變。

      見狀,為了解決我的猜想,將我的漢堡包裝依序打開後,她的臉上閃過一抹紅霞飛快地跟著做。

      正當我吃完漢堡,準備將剩下的薯條倒入口中時,發現少女已經停下了吃到一半的漢堡,默默低下頭。

      咦?該不會她其實不喜歡麥當勞吧?

      「怎麼了、不好吃嗎?」

      她先是大力搖著頭。

      接著,當她抬起頭時,我嚇了一跳,那張小小的臉蛋上,掛滿了鼻涕與淚水。

      「沒有......不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了......」

      她邊用手邊試著將眼淚抹去,無奈止不住淚水,就這麼一面哭一面吃著麥當勞最便宜的漢堡。

      吸||吸||

      啜泣聲漸漸消失。

      我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謝......吸......謝。」

      在平復好心情後,因為也已經接近五點,於是收拾好東西離開。

      雖然在離開前我已經收到一大堆令人刺痛的視線就是了......

      「那麼、我還得回醫院......」

      「明天還可以到您那邊去嗎?」

      咦!

      這孩子真的都不去學校了嗎......

      「呃||應該、可以......吧。」

      自己的狀態也不是能三天兩頭往外跑,但看起來她已經是慣犯了。

      而且似乎沒打算放過自己......

      要辦理出院嗎?

      可以離開那個消毒水重得要命,還很吵的地方,雖然是不錯......但我記得自己這樣似乎是要請看護來定期照顧。

      最重要的是,這樣在不去上學會有問題吧......

      好麻煩啊......姑且,還是先打在備註上好了。

      嗯、名稱就叫......

      「對了,妳叫什麼名字?」

      「我是遠上葉月,陽一先生叫我葉月就可以了。」

      將待辦事項輸入完畢後,葉月露出充滿朝氣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剛才的樣子。

      「那麼、明天見。」

      在葉月朝來的方向跑遠一段距離後,又回頭向我行了一禮,身影這才完全消失。

      「嗯||不過,我有跟她說過自己的名字嗎?」

      我抱著這樣的疑問,回到了醫院。

      「陽一!我打給你怎麼都不接。」

      「啊||忘記我調成震動了,下次我會接的。」

      「你每次都這樣說,唉......如果你在外面發生什麼事,可是我要負責欸。」

      「抱歉啦。」      

      「真是的,因為是你我才稍微放寬讓你出去,其他人都至少要跟著看護的......喂!別只看小說啊。」

      護士的本名叫稻荷穗姬,既不是神社的巫女,同時個性也不像個公主,有著從幼稚園一路到大學總能看見她身影的孽緣。

      「呼、總之你之後給我稍微安分點,我還有很多病人得照顧。」

      「話說穗姬,我現在應該是能出院了吧......」

      「沒有那麼多......咦!你說什麼?」

      穗姬一個踉蹌跌坐在地,灰頭土臉的摸了摸頭。

      「現在我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應該能出院了吧。」

      「唔......你也才休養了半年不是嗎?」

      「但我現在身體......」

      「我說的不是身體。」

      穗姬認真地注視著我,讓我有些狼狽地回道:

      「反、反正我覺得,自己得盡快適應一般生活,也不能一直躺在這裡吧。」

      「這不是由你來決定的,至少得跟醫生先討論。」

      「好吧,那就麻煩你跟醫生說......喂!」

      她將例行的清理給處理完後,便面無表情的收拾完東西。

      咚!

      然後門被大力拉上。

      「我有做錯什麼事......嗎?」

      在聽見想出院的同時,穗姬的臉就像大學時曾有次大冒險輸了找她告白完,再對她說「只是大冒險啦,被嚇到了嗎?」一樣。

      因為相處了很久,所以可以肯定。

      那是她真正生氣的樣子。

      唉......但是自己出院後要做什麼真的是一點想法也沒有。

      有什麼工作能給像我這樣的人做......

     

     

      隔天,因為護士們通常早早就來,因此穗姬更是毫不客氣的打斷我的睡眠。

      一直以來,穗姬總是對著常常看小說看到深夜的我,不斷要求作息要正常。

      再來則是對因為身體已經能藉著輪椅自由活動的緣故,所以想到什麼就會去樓下商場買吃的東西這點提出不滿。

      「吃那些東西,還不如我做給你......」

      她每次看到那些總會小聲嘀咕。

      只不過她這次不像之前,一言不發的整理完就離開了。

      「生氣起來的姬很恐怖,所以最好不要惹她。」||腦中不自覺浮現我們的共同友人所說的話。

      因此被這次突然其來的沉默給嚇到的自己,並沒有那個膽量問她發生了什麼。

      叩叩||

      「打擾了。」

      隨著敲門聲進入的是一位西裝筆挺的青年,模樣差不多二十歲上下非常年輕,一頭梳的整齊的髮型搭上簡潔的黑西裝造型。

      活脫脫就像個標準公務員......不,他或許比現在的公務員更符合一般人的刻板印象。

      「呦,看起來好的差不多了嘛。」

      雖然不時會擺弄眼鏡,但講起話來卻沒有陌生的感覺。

      將幾張照片攤平在桌面,他便收起嘻笑沉下臉說道:

      「好消息跟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等一下,我用手機的輪盤來決定......好。」

      「好消息就是有找到幾個他們可能出現的位置,不知道是哪個,但我們的行動不確定有沒有被對方發現,你盡量出門時小心點。」

      「我想再有下次,你就只能見到我的屍體了吧。」

      「哼、你的命不是很硬嗎。」

      「我這次可是差點就被打死了耶,早知道就躺平裝死了。」

      「安啦,被揍成這樣還只有雙腿粉碎性骨折,可見還不到時候。」

      「媽的,我現在可是連排便都得靠別人,不然你被揍成這樣試試啊。」

      「這個會好的啦,放心,我一定會將他們揪出來,你就放心在這裡休息吧。」

      雖然他伸出拳頭看似是要與我碰拳,但我實在沒有什麼意願。

      「很不配合耶。」

      「手很酸。」

      「又不是要你舉著,來啦。」

      這位帶著眼鏡一副高材生模樣的西裝男子,似乎就是當天報警的人。

      據他所說,他的辦公室剛好在附近,由於平時不會有人到那裡,所以當發出碰撞聲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一出來便看到我滿身是血的倒臥在血泊中。

      在對方身分未知,沒看見長相也不知道位置的情況下,他還是藉著當時稀薄的記憶追查對方的車牌。

      而我由於那時還處在昏迷,也無法做什麼事,於是他便聲稱是我的律師來協助我。

      至於為什麼要協助我?

      他給出的答案是,很憧憬日劇中的律師形象,想將正義給發揚光大。

      雖然很懷疑這年頭還有這種人,以及難道他打算藉此坑自己一筆的想法。

      但在他攤開自己的履歷後,我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雖說稱不上華麗,但好歹也去了少說四五家的律師事務所,並且有取得許多專業證照,也是在一流大學所畢業,但每份工作經驗都只有一個月。

      「因為我看不下去,就不幹了。」

      他如是說道,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隨口說出最近的新聞:

      「話說最近,我無聊再看報紙的時候,有看到一起殺人案,那個主嫌似乎只被判幾個月的樣子?」

      「就是啊!」

      被他震耳欲聾的叫聲嚇到的我趕緊摀住耳朵。

      「別突然那麼大聲啊。」

      「對不起,只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給出這樣的判決,明明人證與物證都那麼明明白白地擺在你眼前了,怎麼還會給出這種像是在網路上罵人觸法會給出的刑期。」

      「似乎是說有精神方面......」

      「精神個屁啦!」

      唔......我再度將耳朵用雙手蓋上,外頭身材有些微胖的護士也衝了進來怒罵道:

      「先生!如果您不能遵守探病的規則,請您馬上出去。」

      「啊......抱歉抱歉,我會小聲點、小聲點。」

      接著他轉過頭來,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

      「精神個屁啦,如果精神有問題,還能拿刀捅人而不是捅自己喔,而且還為了避開警察跑去躲起來,這最好像是一個精神異常的人能做出來的事啦。」

      「冷靜、冷靜......麻煩你冷靜點,不然等下就是你要被請出去了。」

      「哼!所以我就討厭那群只拿錢辦事的渾蛋,為了錢連真相都能被他們說成是事故、意外,千錯萬錯都不是給自己錢的大爺的錯。」

      見他如此憤恨不平,反倒是幫自己出了口氣,我有些好笑的在紙上寫下一筆可觀的金額。

      「那麼,這樣可以嗎?」

      「什麼......唔、不行,我不能收錢。」

      「咦?」

      口出驚人的他像是還沒說夠,接著說下去。

      「我要讓那群渾蛋看到我的實力,如果能解決這個事件,我想他們一定會對我另眼相看然後重新聘用我吧。」

      看著對方高談闊論的景象,我倒是沒什麼特別感觸,但能省則省,畢竟之後孩子的龐大花費想必會壓得自己喘不過氣,所以就這點,我還是挺感謝他的。

      事情談妥後,當天由於還要配合檢查,所以護士沒讓他待很久就來趕人了。

      至少......當下我還對此抱持著十分樂觀的想法。

      「那麼等我處理好後,我還會再來的。」

      「啊,麻煩你了。」

      「哼,能讓那群高傲的傢伙講不出話來,想到就爽。」

      「啊......加油。」

      「不好意思!先生,已經過了探視病人的時間了。」

      護士小姐一臉「這傢伙還要待多久的」表情瞪著他,而他也急忙站起來準備要離開。

      「啊!我是小早川正義,未來一段時間還請多多指教。」

      他露出痞痞的笑容將手伸在我眼前,我沒多想同樣大力地回握。

      雖然還不清楚能否真的像他說的那麼順利,但對他這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格我倒是不討厭。

      「我是橘陽一,之後就麻煩你了。」

      由此開始,小早川基本上幾個星期就會來一次。

     

      「那麼壞消息呢?」

      他沉默半晌。

      「拜託了。」

      「好吧......只是目前來看對方是真的沒想過會輸......各個方面。」

      「什麼意思?」

      「從他們威脅你的方式來看,至少有一兩處給他們藏身的地方,來掩人耳目,還得有一定人數及數輛交通工具,所以能肯定對方是預謀犯罪,而且是個組織。」

      小早川躊躇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過了一會才開口。

      「而且對手那邊有我的老師。」

      「......」

      看我沒有反應,他露出無奈的笑容。

      「半桐審一郎,五十五歲,目前經手過的案子還沒有敗訴過,行跡世界,他的理念就是從世界富豪到死刑犯,只要有錢,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哇......」

      「總之,對手似乎除了武力外,連後路都準備好了。」

      「你看。」

      他指著從監視器上擷取的照片。

      「從這張,到......這張。」

      這幾張照片裡頭的建築,似乎都是一棟廢棄的工廠,視角是內部,兩台貨車並排停著,不知裝著什麼的包裹被放在貨車旁,巨大的鐵門也被拉下,看不出什麼端倪。

      「怎麼了嗎?」

      這幾張照片怎麼看都是一般的工廠吧,我仔細的一張一張檢視,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只有一張出現一位穿著深棕色大衣的男性。

      他先指著那張出現男子的照片。

      「這位,就是我的老師。」

      縱使監視器的解析度不到非常清晰,仍能看見那張面無表情的老邁臉龐,什麼動作都沒有只是拎著公事包,低調的配色使渾身透出內斂的氣息。

      雖然在這麼熱的天穿這樣,難免不會讓人關心他會不會中暑,但實在無法讓人跟方才的介紹聯想在一起。

      接著他又指了指另張照片。

      「你看時間。」

      下頭的黃色小字標著下午四點零一分,接著是零七分,再下張是十三......時間依序排列下去。

      「咦?」

      第七張三十七分還很正常,但到了第八張,明明所有東西都沒變過,但時間已經接近五點。

      像是知道我內心的疑問,小早川搶先說:

      「當中的時間我找不到,不管怎麼找,都只有這之後的了。」

      「換言之......」

      「沒錯,時間被人處理過。」

      「照理來說,錄像應該不會只存在一個地方,撇開電腦中的存檔,監視器內的記憶卡應該也會有。」

      「嗯,但是這方面的難度就......」

      想到此處,勝算便變的十分渺茫,何況找到證據也不見得有十足的把握,現在更是連一成把握都不到。

  

      看著氣氛逐漸變的沉重,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這方面就交給我吧,會有辦法的......啊你吃過早餐了嗎?」

      雖然話題轉的很生硬,但能明白他的想法,一直哭喪著臉也不是辦法。

      「沒。」

      「我也是,現在也不早了,我請你吧。」

      望向掛在牆上的時鐘,的確,已經快十一點了,要是平時大概生理時鐘也會提醒自己,但今天似乎是將專注力都用在思考上了。

      「好啊,走吧。」

      「不過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嗎?我倒是沒在這裡吃過。」

      「嗯......我想想。」

      我們邊走邊向著電梯,我指了指電梯旁的樓層介紹說:

      「這裡總共有八層樓,上面七層,地下兩層,由上往下三層都是由病房構成,算是最多病人的地方。」

      「咦,這樣不是有九層嗎?」

      「你仔細看這裡。」

      「五樓||病房、護理站,然後,三樓是負責各項手術的地方......嗯、四樓呢?」

      「你很少來醫院吧?」

      「我好像只有小時後打疫苗的記憶而已。」

      「因為四樓的諧音是死,醫院怕忌諱於是將名稱改為B2、B1、1、2、3、5、6、7,畢竟沒人會想住在咒自己的樓層嘛。」

      「也是。」

      「然後||說到哪裡來著......」

      「我看到三樓。」

      「啊對,手術進行的地方幾乎都是在三樓,旁邊也同時設有加護病房及洗腎室。」

      「為了能第一時間搶救嗎?」

      「沒錯,接著二樓跟一樓則是一般門診及藥局。」

      「嗯。」

      「然後地下一樓,則是復健用,有許多物理治療師......啊,就是專門幫一些病人復健的醫生,像是有些肌肉萎縮之類的。」

      「原來如此,整體似乎不大呀。」

      「嗯,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但後來發現除了D棟,還有A、B、C及中央的醫學院,因為看見了一般的大學生,害我還以為迷路了。」

      我指了指落地窗外的其他建築,小早川神色有些複雜的點頭應道。

      「不愧是這城市的代表。」

      「然後我們此次的目的地,同時也是我整棟樓最常去的地方就是......」

      「咦?怎麼不說了。」

      「沒算好電梯來的時間,本來想剛好在我介紹的時候開門的......」

      暗自在內心咒罵完電梯後,電梯終於姍姍來遲。

      啪!

      幸運的是裡頭剛好沒人,待電梯到達B2後我才接著剛才沒有繼續下去的話題。

      「噹啷!這裡就是B2,有各種各樣的餐廳,無論是炒的、清蒸的、紅燒的、川燙的,你都能在這裡享受到,還有些是給忌口的人吃的。」

      「還挺寬敞的。」

      看小早川有些驚訝,我也忍不住驕傲起來。

      「哼哼,這裡的東西都不錯吃,最近甚至都有特地來這裡吃東西的人了,附帶一提,我最常吃的就是這家自助餐,菜色豐盛,而且很便宜。」

      因為是地下的關係,沒有設立招牌,但各家的名稱都能在菜色展示櫃或是菜單上看到。

      自助餐的老闆是個深行為胖的中年男子,他戴著扁形的白色廚師帽坐在櫃檯,每次見到客人,不管是不是常客都會用宏亮的嗓音招待。

      「哈哈哈,今天是帶朋友來嗎,盡量吃盡量吃!」

      因為雙方都沒吃早餐的關係,我們快速的將想吃的菜盛到盤子裡,結帳後便開始大啖美食。

      「嗯||這個炸雞真好吃。」

      「沒錯吧,哈哈,還有這塊紅燒鯛魚也是美味的幾塊我都吃得下。」

      雖然邊吃邊說話,從旁觀的角度來看有些不禮貌,但面對能聊得如此起勁的對象,我也沒去多想。

      「呼、吃飽了吃飽了。」

      小早川滿足的摸了摸肚子,打了個飽嗝。

      「你看,我沒說錯吧。」

      「呼,這是我這個月第一次吃這麼飽。」

      「......你平常到底都吃些什麼啊?」

      「餓了就去附近的超商買麵包搭配提神飲料來過。」

      「......真虧你撐得住。」

      「哼,一想到能將看到那群人彆扭的臉,我再怎麼辛苦都是值得的。」

      「......好吧,但你別體力不支倒下了啊。」

      「放心,我曾經五天沒吃東西都撐住了。」

      「你該不會在幹什麼危險的事吧?」

      「沒有,是大學時,玩線上遊戲為了刷一件稀有素材,跟線上的朋友一起去挑戰當時被譽為最難的BOSS。」

      「我記得律師不是挺難考的嗎?」

      「好不好考是看有沒有效率去讀書,那種只會一直浪費時間在其他地方還說沒時間複習的人,根本沒資格抱怨。」

      嗚......自己好像以前考試前也都在看小說就是了。

      「對了。」

      小早川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面露嚴肅的說道:

      「你老婆的行蹤,我已經請人去調查了,只要一有消息我就會跟你說,你先好好休息吧。」

      方才的輕鬆氣氛倏然消散,我哀怨地看著吃剩的空盤子。

      「......只能等待了嗎?」

      「抱歉。」

      小早川露出有些內疚的表情拍拍我的肩,將桌上的盤子收拾乾淨後,就朝電梯離開了。

      「哈啊......我在搞什麼啊......」

      推著輪椅回到病房後,我翻開一本雖然已經讀過多次,但故事仍是幾本中最吸引我的小說來看。

     

      故事設定在名為斯里米爾群島的架空世界。

      是個充滿奇幻色彩的冒險小說,自己手上的這本則是這位作家的處女作。

      當初因為好奇心想說借來看看,但如今已經徹底沉淪在這位作家的文筆手上。

      雖然這本小說在網上的爭議的評價,也是讓自己下手的一大推手就是了。

      主人公與女主角的名稱分別是是達爾、艾莉。

      一個是能在某部著名漫畫上聽見他大吼的名稱。

      女主角則採取同樣是方便記憶的外國名字。

      近些年如此設定的小說已經氾濫,而且通常都是出自轉生,不是轉生為非人類的物種,不然就是擁有眾不同或是其他人無法超越的能力來當作賣點。

      有這種審美疲勞的不是只有我,從評論網站來看,大家也都有這種感覺。

      諸如:

      「看幾頁就不想看了......」

      「一看封面就是開後宮的吧(笑」

      「怎麼最近都是這種類型的?真沒梗。」

      「這種糞作也能出小說,真了不起ww」

      這種類型的評論已經屢見不鮮,當然自己也有這種想法,不過沒那麼強烈就是了。

      男主角的能力是透過屏住呼吸來讓身體加速,不過只要一呼吸便會解除。

      不少場面是在女主角陷入危機時,男主說著帥氣的登場台詞颯爽登場。

      「如果是我就能在發生前就避免了。」

      這種想法每當事件發生就會浮現。

      套路的故事設定,相似的架構,就在大家都普遍認為這部作品也同樣會石沉輕小說的大海時,作者卻做出讓大家出乎意料的情節安排。

      「達爾!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怎麼可以,我死都不會放手的。」

      在這集的尾端,艾莉被一位不清楚真身的敵人給擄走,即使達爾拚了命的想追,卻怎麼都追不上。

      眼看艾莉就要離開視線範圍,達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原先寬廣的視野縮小到只剩他與艾莉,他蹲低身軀,向著前方衝刺。

      「......怎麼不早點用。」

      但即使達爾用了能力,也不見距離有所縮短,而且他所剩的氣也不多了。

      「達爾......有緣再會吧。」

      達爾先是停下腳步,朝著前方大吼:

      「我是......不會放棄的,啊!!!!!!」

      再用魔法將自己的身軀輕化,接著製造一個氣泡在肺部,向著前方一踏。

      唰!

      瞬間衝出老遠,但是還不夠......

      快!

      還要更快!

      必須至少能追到!

      達爾是名劍士,魔法並非他的專長,因此他的魔力消耗非常快,已經快要耗竭。

      因為速度太快加上魔法使用過度,他的皮膚出現一條條細小的傷痕,眼角也泛出血淚,卻仍沒見他停止。

      只見原先在前頭的敵人,看著這樣的達爾,冷冷地笑了,一顆散發著巨大熱能的火球,正朝他飛來,但要是放棄的話就再也見不到艾莉了,再他這麼想的時候,已經來到了火球面前......

      轟!

      巨大火光倏然炸裂,他來不及準備,只能勉強護住要害,然後飛向森林深處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來時,眼前有位留著一頭黑髮,臉龐十分標誌的女性,從她的裝扮來看應該是僧侶吧。

      「你還好嗎?」

      他不想理會,從這邊趕路不知道多久會到,而且也不曉得艾莉在哪,但是要是放棄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不願這麼想,便將物品收拾好迅速起身。

      「慢、慢著,你的傷還沒完全好,而且你的魔力也還......」

      囉嗦,當對方準備要來攔住他的時候。

      呼......

      曾經重複了無數次的動作,早已熟練的使出。

      憋住氣、

      睜開雙眼、

      後腳一使勁。

      咦......?

      為什麼?

      「所以說,你還......咦、你在做什麼?」

      對方輕鬆的抓到了他,還一臉納悶地看著他做出奇怪的姿勢。

      ......有那裡不對嗎?

      為什麼無法使用?

      這招是不需要魔力的啊?

      「用不了......」

      嗚......

      霎時,身體疲倦的感覺宛如洶湧浪潮,達爾無力的屈膝跪地,臉上流著痛苦的汗水。

      「真是的,所以說你現在應該好好躺下來休息才對。」

      僧侶讓他平躺在地面後,閉起眼睛隨著喃喃聲,他的全身像被果凍給包覆住,但這股感覺卻令他的精神慢慢放鬆。

      「什麼都不要想,放輕鬆吧。」

      在僧侶的柔聲勸說下,他再次陷入的睡眠當中。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鳥鳴聲將他從沉睡中喚醒,他揉著眼看了下四周還一臉睡意未消的樣子。

      「你已經整整睡了三天了,身體應該恢復的差不多了吧。」

      聲音的源頭是個穿著僧侶袍的女性,隨著漸漸回過神來,雖然急躁感仍在,但已能清楚思考。

     

     

      我稍稍將小說闔上,捏了捏鼻頭。

      「呼、看幾次都覺得作者的腦袋有病。」

      雖然距離故事結束還有一些篇幅,但這裡就是這部故事最重要的分水嶺。

      女主角失蹤,男主角能力喪失,而這還只是第一集。

      明明花了前面一大堆的篇幅,去講解男女主角的相識,但在這裡居然讓女主角失蹤了?

      讓人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女主角,還是只是打著女主角的名號行配角之實,實際上那個僧侶才是女主角,這樣的推論已經有網友提出了。

      不過酸歸酸,這部作品還是有好好起到打發時間的作用,外頭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

      「已經晚上了嗎?」

      正當我坐上輪椅準備拉起窗簾時,一陣強風夾雜著冰冷的液體打在我的臉上。

      這才發現外頭下起了滂沱大雨,底下有許多來不及找到掩體的人驚慌失措的跑在人行道上。

      像在突顯氣勢似的,這場雨來的又急又快,雖然有不少已經準備好雨傘的人,但依然沒料到會突然下大。

      濕黏的溫熱微風夾雜新鮮的土味,水無月一如既往地用大叔般的隨性態度為這場連綿大雨升起帷幕。

      將窗戶關上,窗簾拉上後,我開了一盞小燈,靜靜望著窗外聽著雨聲。

      雖然討厭下雨,但在室內聽著雨聲卻能帶給內心一股平靜感。

      「繼續看吧。」

      把書籤拿出來後,準備要一頭栽進異世界的我被手機鈴聲所打斷。  

      照道理,鈴聲這東西,自己自從在醫院後就沒開起來過,除了會打擾到其他病人外,讓他人知道有人打來,是我最討厭的一點。

      因為這樣就不能裝作沒聽見掛斷了,基於有次玩某款賽車手遊玩到一半因為電話的原因,而讓自己名次從領頭羊變成墊底的經驗,讓我都開始考慮一直將手機轉成勿擾模式。

      好不容易拿起手機準備將內建的罐頭鈴聲取消時,這才想起一直被自己忘記的事。

      完蛋......

      難道她在等......不、不、不,外面的那個天氣怎麼想,她應該都會回家才對。

      但......

      想到先前發生過的事,在等可能性並不為0。

      天底下應該不會有這種笨蛋吧......

      可是假設沒到自己那邊......同時也不想回家。

      那、她還能去哪裡?

      想到此處,緊張感油然而生。

      嘖。

      我忍不住咋舌,拿起雨傘向著病房外頭衝了出去。

      「陽一,你要去哪裡?」

      不過連電梯都還沒坐上,眼前穗姬抱著似乎是要給客人換的被子,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

      完蛋......

      「呃、我想到餐廳去吃點東西。」

      剛才已經看過時間是下午四點半,現在吃晚餐應該不算太晚才對。

      以理由來說十分充足......很完美,應該不會被拆穿。

      「你是要到外面吃嗎?」

      「外、外面?沒有啊......樓下而已。」

      「是嗎......」

      呼......好險,吃東西這方面穗姬向來都比較寬鬆,也因此才能品嘗到一些在醫院吃不太到的美食,雖然大部分那種都得拜託小早川就是了。

      「那你為什麼要拿雨傘。」

      穗姬的語氣十分冰冷,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因為沒仔細想過碰見穗姬的情形,情急下就按照平時的習慣來對談,沒注意到手中握著雨傘。

      「呃......我、我、我......」

      看來是沒得談了,我急忙轉身,兩隻手卯足了全力向著沒很遠的電梯口推。

      但穗姬豪不費勁的衝到了我前方,沉下臉來。

      「依現在的天氣,我是不會讓你出去的。」

      想到女孩可能現在還在等著自己,就想給剛才還悠悠看小說的我一拳。

      可惡啊,如果早一點......說不定就不會變成這樣的局面了。

      「我......得去。」

      「去哪裡?」

      「回家。」

      「不行。」

      「唔......」

      穗姬似乎已經狠下心要將自己留在這邊了。

      她做的事情是對的,但我不想接受。

      穗姬來到我身後,準備將我推回病房。

      「你在幹嘛,放手。」

      但我不想就這麼回去,雙手使勁將輪子卡在原地。

      得去,必須得去。

      「你要回家幹嘛?」

      「找......找個女孩。」

      「為什麼女孩會在你家?」

      「......有點原因。」

      「你說什麼也要去嗎?」

      「嗯......」

      「她是你的誰?」

      誰?

      對啊......

      誰?

      她是我的誰?

      陌生人?不對。

      朋友?也不太像?

      誰?

      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想過去?

      「唉......你說女孩在你家是吧。」

      穗姬嘆了口氣,看了一下手錶。

      「應該......沒錯。」

      接著跟護理站的人說了些什麼,拿著另一把雨傘,將我往電梯推。

      「我跟你一起去。」

     

      雨下的很大。

      光從雨傘上拍打的敲擊聲就能判斷的出來。

      震耳欲聾的雷聲,伴隨著不小的風勢,讓以往繁忙的人群都消失了。

      穗姬一手推著我,一隻手撐著雨傘。

      我家的路,穗姬也很熟,當初她還是實習護士的時候,也時常來我家吃飯。

      沒多久,周遭的建築物便從高樓大廈轉為住宅。

      因為坐著的關係,周圍建築物的矮牆使我無法直接看見庭院的情況,所以也不知道七夜到底在不在。

      要是白跑一趟......穗姬羅剎般的面容又再次出現在腦海。

      唔、想想就可怕。

      但當到了熟悉的玄關時,卻不見她蹤影。

      咦......

      猜錯了?

      難道真的回家了?

      樂觀的想法萌生。

      不對,回想她昨天說的話......

      「明天還可以到您那邊去嗎?」

      那邊指的是哪邊?

      先前自己懶得反駁而隨口胡謅的地點不是這裡......

      我忍不住朝穗姬的臉瞄了瞄,心中再次請求上帝保佑。

      「呃、妳聽了先不要發脾氣。」

      「視情況而定。」

      「妳能到那間商務旅館嗎?」

      我指了指遠遠能看見一角的旅館招牌。

      「商務旅館?」

      「嗯,對。」

      「妳說的那個女孩多大。」

      「大、大概,高中。」

      怒氣透過手掌的溫度傳遍全身,我不用向上看也能明確感受到來自穗姬的壓力。

      「那個穿著春高制服的女孩子就是你要找的人嗎?」

      在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穗姬便開口問道。

      經她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葉月穿著服裝正是春高的夏季服裝。

      春日高中||簡稱春高。

      如果說這座城市的代名詞是即使在國際也能享譽盛名的四季醫院,那麼就不得不提坐落在周遭歷史悠久的四個同樣為了醫學院而設立的附屬高校||春日高中、夏海高中、秋山高中、冬月高中。

      這幾個知名建築物,就是這座城市||杏林町的命脈。

      而自己最熟悉的,應該就是春高了吧,畢竟除了距離相較其他三間近外,在圖書館的藏書量上也是當中最多的,甚至還另外設了校外圖書館。

      因為對這方面沒興趣,因此從沒有認真看過各個高中的制服,但想了想葉月的穿著跟記憶中春日高中的制服的確十分相似。

      「嗯,應該就是她。」

      一個穿著春高制服的女高中生,先是甩著一頭黑髮高興地小跑步過來,但一看見穗姬便隨即停下。

      沒錯,是葉月。

      穗姬一臉不悅的看著她,葉月像是小動物般有些畏縮的開口了。

      「那個、陽一先生......」

      「呃、我來介紹一下,這是......」

      「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妳一個高中生為什麼會在這裡?」

      穗姬劈頭便將她最忌諱的問題問了出來。

      「那是......」

      「穗姬我先......」

      「而且如果被什麼人看到了,被誤會的不是只有妳,陽一現在已經不好生活了,妳是想害他連以後在社會上都會被人唾棄嗎?」

      「我、我......」

      「而且妳就這樣跑出來,你有知會你的父母嗎,萬一他們找不到你很擔心怎麼辦,你有想過你父母的心情嗎?」

      一聽見這句話,葉月原本就嬌小的身軀抖了一下,回頭拿起放在地面的書包向外跑。

      「葉月。」

      下意識地想抓住她,但輪椅的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上,即使想動也沒辦法,只能看著她擦身而過消失在轉角。

      「嘖......」

      「過分了吧。」

      「......」

      穗姬靜默著的站著,沒有回話。

      該追嗎?

      但現在出去大概一時也找不到人。

      只能先等雨停了嗎?

      但現在去是最好的時機,要是錯過了恐怕就很難找到了。

      怎麼辦......

      眼看氣氛凝結,我也無法隨意開口。

      「我不會道歉。」

      「嗯。」

      「不過的確是說重了點我承認。」

      「嗯......」

      「我出去找找吧,你待著。」

      「我也要去。」

      「不行。」

      穗姬嚴肅的看著我說:

      「現在外面還在下雨,要是你有什麼意外該誰來負責?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雖然不甘心,但穗姬說的是事實,萬一真的滑倒,那可不是找個理由就能搪塞過去的。

      「......好吧。」

      「我找到後,會馬上打電話給你。」

      「嗯。」

      她推我進了旅館,接著說:  

      「你先上去,不然你會感冒的。」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就往櫃台走去。

      我看著手上的雨傘,心中挺不是滋味,雖說理性能明白,但身體還是很難按耐住衝動。

      雷聲挽著雨勢在天空交響出華麗的舞蹈,而在台下的自己只能躲在舒適安全的旅館內。

      我有能做的事嗎......?

      在我苦惱尋思時,帶著房號的鑰匙似乎不想給自己猶豫的時間,被扔到手掌中。

      穗姬已經拿好雨傘,走前還不忘再次強調。

      「答應我......待著,好嗎?」

      語畢,她便衝向雨陣內,隨著打在身上的雨滴化成了描繪邊框的白線,漸漸融入景色。

      柔和的橘色燈光能令人放鬆精神,敞開的大門也隨時能讓自己進入。

      從旅館內散發的慵懶氣息像是要將我吞沒,如果我有那個意思,大概真的能躺在蓬鬆的棉被中吹著冷氣等待穗姬回來吧。

      「好遜。」

      不是多麼高大上的理由,單純是無法接受。

      自己從小到大可沒少吃過長相的虧啊,一副粗框黑邊眼鏡搭著微自然捲的蓬髮,長相也是中規中矩,平時的穿搭則是素色黑T恤搭著牛仔褲,這樣的自己自然是沒什麼魅力可言。

      普通。

      這是最適合自己的詞。

      沒有超能力、長的既不醜也沒帥、學業不上不下、也不會連續一個禮拜都穿同個顏色的衣服、沒有任何可以說是特別厲害的才能。

      這樣的角色遍地都是,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才能,自己能輕鬆做到的不見得其他人可以。

      原本,我也這麼想,但是已經過了兩個多月。

      承認吧。

      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台會行走的糞便產生器,難聽的說,連機器都還好點,至少不用託人照顧。

      能做的事一隻手數得出來,這些事當作也有不少得依賴穗姬。

      眼下明擺著兩個選擇,去或不去。

      沒有明確的對或錯,題目就這麼擺在我這個快二十五歲的考生面前。

      選擇權在一念之間。

      嗚||咻||

      汽車的鳴笛聲飛馳而過,瞬間喚起小早川警告自己的那番話。

      「我們的行動不確定有沒有被對方發現,你盡量出門時小心點。」

     

      危機感刺激著腦迴路,死捏著手到了快要滲血的地步。

      如果葉月也......

      嘖、這樣想不會太悲觀嗎?

      但妄想成真的話......

      不、不、不,葉月與自己相遇的時間還沒有多久,應該是不會......吧?

      可惡啊!

      去或不去?

      上一次這麼做的結果......雙腿被痛毆致無法行走。

      不但不曉得對方是誰也無從掌握行蹤,甚至連能不能再站起來都很難說。

      但是......

      痛苦嗎?

      痛得要死。

      害怕嗎?

      怕得不得了。

      後悔嗎?

      後悔。

      但是、不做會更後悔。

      那麼該怎麼做應該不用選了吧。

      二十五歲的考生,在雷聲響徹天空之際,開始作答。

     

      地圖上顯示店家令人絕望。

      不論新舊,在被稱為黃金地段的此處,想要找個人就好比海底撈針般。

      但依葉月給人的感覺,應該能排除不少地方。。

      我將定位先設在可能的區域逐一詢問。

      「呼、開始吧。」

      叮咚||

      進到一間因下雨而顯得門可羅雀的租書店。

      老闆是個散發濃濃香水的女性,當電動門的開門提示音響起也不見她從桌下抬頭,似乎在把玩著什麼。

      「歡迎光臨。」

      「你好,請問有看到一位女高中生嗎?」

      「女高中生?沒有耶。」

      「好的,謝謝。」

      第一家就幸運的找到......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不過初戰受挫並不是多稀奇的事。

      「港式......燒臘?」

      再度確認自己的手機有沒有寫錯。

      下一家的老闆,頂著因年紀而彰顯稀疏的毛髮,一邊與店內的服務生對談一邊切著臘肉。

      服務生有兩名一名是個跟我年紀相仿的男性,另一名則是看起來與葉月年紀差不多的女性,看起來兩人都與老闆感情很好,是家人嗎?

      沒等服務生走進,我先一步開口詢問。

      「不好意思,請問有看見一個個頭不高的女高中生嗎?」

      「喂,你們有看到嗎?」

      「沒有。」

      「我也是。」

      「抱歉啊,我也沒有。」

      「不會,非常感謝。」

      「話說剛才也有一個小姑娘在找人,你跟她是一起的嗎?」

      在我準備離開時,老闆頗富趣饒的開口問道。

      「啊、是的。」

      「下這麼大雨,應該不方便吧,我待會幫你問問看附近的熟人,如果有消息會再通知你。」

      留下手機號碼後,我先躲進旁邊的騎樓,看著並未變弱的雨勢,將剛才老闆說的話咀嚼一番。

      「這裡來過了,這裡穗姬有來,那麼這裡......還有這裡。」

      將幾個她可能去過的地方排除後,就剩下兩隻手能數出來的數量了。

      「好!繼續。」

     

      叮咚。

      電動門響起與租書店相同的音樂,只有尾音稍稍變短,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都在同一個地方買的。

      不算光亮的室內放著無數台運轉的電腦,有許多客人坐在門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滑鼠更是激烈的移動,穢言此起彼落。

      煙味從一經過門口就能聞到,進到室內後更是得忍著才能止住咳嗽的慾望。

      圍著圍裙的男姓店員沒有理會站在櫃台的自己,專心地做著飲料。

      待他做完後,才將包裝好的飲料先放在旁邊出聲問道:

      「請問要坐哪?目前只剩一個包廂。」

      「呃......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

      店員蹙眉有些不耐煩地發出疑問。

      「請問有沒有一個穿著春日高制服的黑髮少女來過。」

      「沒有。」

      店員不假思索地回道。

      雖然態度會令人不悅,還是忠實完成了任務,像是逃離般出了電動門後,忍不住用力的感受新鮮空氣的美好。

      吸||呼||吸||呼||

      下一家。

      眼前的商場因為離醫院有段距離,自己並未來過,但從服務人員洗鍊的行為來看,熱鬧的人潮是這裡稀鬆平常的景象。

      為了不被當成障礙,我選擇靠在牆邊,使出守株待兔的策略。

      來了。

      一名穿著賣場名稱夾克的女性,似乎在疏通人潮。

      來吧、來吧。

      當完美處在我伸手可及的範圍那刻來臨時。

      「打擾了,你們有看見......」

      「現在沒空,要問什麼待會再來。」

      「啊......好的,不好意思。」

      被無情地打斷......

      對方很快被人潮吞沒不見蹤影,我也不是種看不懂氣氛的人,只好摸摸鼻子往外走。

      「好、還剩三間。」

      視野鎖定剩餘在同心圓內的三個藍色小圓點。

      叮咚||

      同上。

      「那個、方便問個問題嗎?」

      這裡是一間標榜便宜實惠的家庭餐廳,牆壁上貼著模仿紅磚頭的仿古壁貼,櫃台小姐訓練有素的一看見自己便露出職業笑容。

      「您好,一位嗎?」

      「那個、不好意思,我不是來消費的。」

      再她露出疑惑的眼神下,我將葉月的外表形容給她聽。

      「沒有耶,方才的客人都是三三兩兩,沒有單獨的。」

      下一家。

      招牌十分斑駁,看不清字,對比剛才的餐廳,可以想見是間十分有歷史的店了。

      叮鈴!

      掛在透明玻璃門上頭的鈴鐺奏響。

      才一進門,濃郁的咖啡香撲鼻而來,這股自成舒適空間的神奇魔力是吸二手煙所做不到的。

      但低著頭的白髮老翁,似乎不想給自己開口的機會,他護著身後的櫃台吼道:

      「這間店是不會給你們的。」

      我有些納悶地否定後,他才摸摸頭露出歉意地說道:

      「啊,是客人啊,抱歉,最近有土地仲介需要這塊地,而一直來騷擾,都已經拒絕好幾次了也沒用,嚴重影響生意,害得我睡都睡不好。」

      雖然否定完客人這一身分,老翁明顯有些低落,但該做的還是得做。

      「請問有看到一個個頭差不多這麼高,然後穿著春日高中制服的女生嗎?」

      我用手在我在胸前比劃了大概的高度。

      「唉......你是今天的第一個客人。」

      想到此處,老翁轉過身。

      「那個、來一杯經典咖啡好了。」

      避免罪惡感加大,看了眼菜單後便挑了個對錢包負擔相對小的,當成是情報費。

     

      「歡迎下次光臨!」

      老翁幸福的笑容在背後綻放,縱使我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視線中包含的期待。

      這場驟雨來的快去得也快,灰暗的盾牌抵擋不住陽光之矛,被穿的千瘡百孔,無數溫暖的橙色光束自天空降下。

      眼睛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強光,而做出遠望的動作,如此美景要是能靜下來欣賞應該別有一番風味吧。

      但現況沒有給我看風景的餘裕,慢一拍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地步。

      內心的不安隨著可能性變少而膨脹。

      下一家就是最後了嗎......

      「嘶、好痛。」

      握著手機的手掌倏地刺痛。

      小小紅腫的水泡顯眼的出現在掌心,像要對粗魯使用的自己發起罷工。

      忍著刺痛,我一邊低聲咒罵將輪子前推,一邊祈禱著。

      拜託了,趕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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