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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城裡的傻瓜

我在長堤上等著你

天空正好飄著毛毛細雨

我想回家拿把雨傘

又怕你找不到我

這樣的小雨雖然清涼

我卻不願你淋濕頭髮……

~河堤上的傻瓜/丘丘合唱團/1982年

舊城時光總是簡單緩慢得多,沒有網路沒有Line,然則,兩人之間的連繫就沒那麼方便,不著急的事,依靠書信往返,短暫離開很快能碰面的,或許就是留張字條,或者請周遭人轉達,而最快速的,唯有打家用或公共電話,還得雙方都在電話旁邊才講得到話。

約定好的會面,如果發生突發狀況到不了,那肯定焦急萬分。

舊城男女約個會多麼依賴緣分,出點差錯就見不到面,就像歌詞寫的,站在原地想走又不想走,擔心對方找不到人,又擔心對方的一頭秀髮。

女孩跟張旻翰在頂樓一起聽這首歌,錄音機和錄音帶都是張旻翰帶上來的,女孩家裡只有假日才會開整晚電視,平日只收看新聞報導,新聞結束後是練琴時間,還要寫作業準備考試,對於流行歌曲不太熟悉。

但是張旻翰說有一個很厲害的樂團,女孩一定得認識。他的導演爸爸帶他跟弟弟進電視台參觀現場演出,不僅拿到一張有親筆簽名的專輯,還一起拍合照。

專輯主打歌是「就在今夜」,但是張旻翰更喜歡「河堤上的傻瓜」,他拿歌詞跟女孩坐在錄音機旁,邊聽邊看。

張旻翰跟著唱,女孩忍不住偷笑。

「笑甚麼?」

「沒聽過你唱歌。」

「雖然我不是合唱團,但是音樂課的唱歌成績也不錯。」張旻翰把那張歌詞給她,「換妳唱,我聽一下敵人小學合唱團高音部怎麼唱。」

女孩搖頭,她才不要在張旻翰面前唱歌,「我是合唱團,我不會一個人唱。」

「我在長堤上等著你,天空正好飄著毛毛細雨,我想回家拿把雨傘,又怕你找不到我,這樣的小雨雖然清涼,我卻不願你淋濕頭髮……」

張旻翰倒是很喜歡獨唱,伴隨著丘丘合唱團主唱的女高音,低低輕輕的男聲,還算挺好聽的。尤其他還唱得非常認真投入。

女孩知道他為什麼特地要唱這首歌。

昨天,他們約好在頂樓見面,張旻翰要還她傘。女孩上樓時發現下雨,等待五分鐘沒見到人影,雨又越下越大,她只好趕快下樓回家,想打電話卻又不知道號碼,結果站在客廳往窗外看,正好見到張旻翰撐著跟她借來的傘,和一個點心小學的女生一起從巷口走出來。

「我放學後走到文具行才想起忘記拿傘,跑回教室遇見陳靜雯,她沒帶傘,要跟我一起回家,她就住在我們這棟樓對面。」

「你可以把傘給她,自己跑回來。」女孩知道陳靜雯,點心小學合唱團的團長。上學期兩所學校文化交流活動時,女孩去過點心小學的音樂教室,當時接待的人就是她。

「那是妳的傘,我怎麼可能讓她拿走。」

「為什麼不行?」

張旻翰沒有繼續回答,只是從書包裡拿出紙筆,認真寫上一組電話號碼給女孩,「以後沒看到我就打電話,通常都是我弟會接,妳也認識他。」

說起來還挺奇怪,張旻翰的弟弟沒跟他一起就讀點心小學,卻跑來唸敵人小學,比女孩小一屆。但女孩不會細問,畢竟不是同父同母,不在同一所學校也好,省得被當成八卦。

「妳家電話號碼呢?」張旻翰把那張珍貴的丘丘合唱團合照翻過來,直接寫在相片背面,號碼旁畫上一顆星星和一輪彎月。

星月,是女孩名字的諧音,第一次見到有人用畫畫代替。

「這樣我弟看到也不知道是妳。」

「可是很好猜。」

「那我多畫幾顆星星。」張旻翰重新翻出相片,開始畫起來,每一顆都不太一樣,有大有小,有的六角有的五角。

「你畫了十幾顆。」她在旁邊認真數。

「像不像天空?以後晚上抬起頭來看見星星和月亮就想到妳。」

「張旻翰你好肉麻,是不是從澳洲電視劇學來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張旻翰你再唱一次剛剛那首傻瓜。」

「甚麼傻瓜,歌名是河堤上的傻瓜。」

「頂樓上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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