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個最快回到舊城的法子，不是蟲洞不是穿越，是回想當時某一時刻的氣味。偶爾，特別是心情好的時候，總覺得聞到當年的一絲氣息，下一秒就感覺自己回到小時候的公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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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城有許多她懷念的味道，最深的記憶裡有一股甜甜的蛋糕味。女孩記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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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弟弟坐在餐桌底下，姊弟倆當時應該是幼稚園中班小班的年紀，小小的肩膀緊貼彼此，興奮盯看媽媽忙碌的身影，食材就是幾顆雞蛋、麵粉，肯定還有糖粉，不知可有牛奶。但她已忘記烤箱擺放位置，最大的可能是擺在流理檯面，肯定不是置於餐桌，否則這段記憶會是她跟弟弟趴在桌面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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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忙碌一陣將器皿放進烤箱之後，讓姊弟倆先去客廳，玩點別的都可以，當時不是隨時有電視節目可看，女孩跟弟弟無事可做，就乖乖坐在餐桌下，眼巴巴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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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甜濃濃的味道就這麼飄出來，繞媽媽的花裙子一圈，再由上往下，溜滑梯似的來到餐桌子底下，縈繞他們鼻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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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蛋糕的味道。黏糊糊的那些東西，烤過之後是這種香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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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提脫模後，姊弟倆一人一片，捧在手上溫熱軟綿的感覺。一片海綿雞蛋糕，愉快的感染力先從眼睛到手掌再到嘴裡，最後心都要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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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測起來，那是女孩第一次目睹蛋糕的形成，抱膝坐在餐桌底下等蛋糕烤好，成為她最初的美食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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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因為如此，女孩特別喜歡雞蛋？簡化來說，加鹽巴放進電鍋就是蒸蛋，鹹香；加糖放進烤箱變成蛋糕，香甜。就是有這種左右逢源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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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材料加了蛋就特別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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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記得媽媽在陽台有一盆九層塔，每次俐落摘下塞滿整個手心的葉片，攪拌蛋汁放進鍋裡，還得用鍋鏟按壓幾下，就成了一片九層塔煎蛋，薄薄的，翠綠翠綠，散發一陣特殊香料氣味。女孩小時候不會主動想吃，但她媽媽特別愛，總是在午餐和晚餐之間休憩的空檔，煎上一小盤，捧著坐在客廳邊看報紙邊吃，有時候看的是中外雜誌。表情跟平時不太一樣，眉頭是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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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城時光裡，女孩走進廚房就是看和吃，媽媽說廚房裡的事都不要學，最好什麼都不會，會了就什麼都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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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結婚生子之後，自己在廚房摸著摸著也亂做起幾道菜，後來也弄出九層塔煎蛋來吃，總覺得這是犒賞家庭主婦的一道料理。吃的時候特別想念娘家，想媽媽在陽台摘九層塔，以及小小廚房飄出來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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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採訪園藝治療師，對方說起在長照機構上課的經驗，一位八旬老奶奶栽種一盆九層塔，記憶交錯時摸著聞著葉子哭說好想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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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想，八旬老奶奶大概藉由氣味轉瞬回到屬於她的時光裡，就像女孩偶爾誤以為自己還在舊城，看著媽媽做菜，聞著廚房飄散的那股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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