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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白(一)

長安城郊,夜色如墨,濃濃地籠罩著闊葉林。方圓幾里,不聞鳥聲。顧暄一路快馬加鞭,馬蹄踏處,樹葉紛紛而落。

「嗖——」一支羽箭向他迎面射來,馬聲嘶鳴,顧暄急勒韁繩,俯身躲過此箭。

「何人!」他身後衛兵的怒喝劃破長夜的沉寂。

數名黑衣人從林中飛出。顯然他們一早知悉了他們的路線,特埋伏於此。顧暄見狀飛身下馬,拔劍出鞘。一場廝殺在所難免。顧暄與來人過了幾招,發覺對方武功高深莫測,招招致命。

他揮劍擊退數人,血濺了他一身。身邊護衛倒下數名,敵眾我寡,局勢愈發不利。

「殿下!」顧暄一劍刺中敵人心臟,回頭聽得護衛一聲嘶吼。

又是暗鏢!他已躲閃不及。護衛奔來,以血肉之軀擋了這一鏢。  

「殿下快走!」他捂胸倒地,死死推了顧暄一把。

顧暄放下衛兵,眼神狠戾地掃過這幾個黑衣人,縱身上了馬。  

「別教他跑了!」他們迅速使了個眼色。  

「不慌。」說話的似乎是頭領,只見他提弩射箭,精準地瞄向了顧暄。

弩箭不偏不倚地正中他背。他拼命保持平衡,驅趕著馬疾行。

「追!」黑衣人亦緊隨其後。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上落下,他終是體力不支,滾下馬來。他忍著劇痛,果斷拔出了箭。

黑衣人窮追不捨,身後卻是崖岸。

「太子殿下,您一路走好。」最後一支穿心箭伴著風聲蕭瑟。

顧暄笑容淒楚,血色的眸子裡透著決絕悲涼。  

「阿楚,對不起。吾……要食言了。」他捂著心口,閉上眼跌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阿楚——」一聲聲的呼喚,可她卻看不清來人。  

周圍是徹骨的寒冰之地,急劇降低的氣溫讓她顫慄不已。冰在急速融化,她很快就將沉下去。  

「啊……」阿楚驚叫著醒來。  

「楚夫人您怎麼了?」靈兒聞聲而至。  

她抓住靈兒的胳膊道:「二哥兒有信嗎?」  

靈兒笑道:「您忘啦,前日才收到驛報,說是這兩日歸來。」  

阿楚滯鬱的胸口略略緩過。  

「您就放寬心,殿下必能看著您生下大胖小子。」

「砰!」兩人一驚,不約而同地向門口張望。

曹雲拖著裙擺從容而至,她看著阿楚,慢慢俯下身。

「王妃,您……」靈兒警覺地盯著她,阿楚手攥緊了衾被。

「他死了。」她渾然不理,帶著報復的快感吐出了三個字。

「什麼?」阿楚怔怔的,腦中空白。

「顧暄他回不來啦!」她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阿楚。一字一句如滾油在阿楚心上煎過。

「你胡說!」阿楚壓抑著低吼道。

「聽說是墜崖。」她故作遺憾,「他死前被一箭穿過胸骨,疼痛難忍滾下馬來,血滴了一路。偏偏身後還是死路,你說他慘不慘?聽說衛兵還在崖底尋屍。哪還有整屍,早就摔得稀碎了。」  

強烈的嘔吐感夾雜著悲慟,阿楚拼命壓制自己的淚水,一時呼吸困難,乾涸的眼窩裡遍徹悲傷。

「可惜呀,你這孩子竟是遺腹子。」曹雲惋惜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的,這畢竟這是他的血脈。」  

「好好看管秋溟閣!」看著阿楚失魂落魄的模樣,曹雲心滿意足地離去了。

靈兒支撐著阿楚,十分憂心。

「我必按時歸來,與你共賞春色。」

阿楚捏著靈兒的手,將令牌塞到她手中:「想辦法出去找到暗衛,全力搜尋太子殿下。即便是屍首……」

說完最後一句,她心如刀割。

門外不斷傳來士兵巡邏的腳步聲。她雙目噙淚,勉力起身推開窗。

「暄哥哥,我若不允,你不許死。」  

三月的春風觸過她微涼的指尖,院裡的梨花開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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