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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九月中,T大法律系的學生們歡欣鼓舞地迎接他們養眼的新助理教授紀雲深。

紀雲深來頭不小,當年是被他的教授直接點名出國留學讀博士,準備未來要回校當接班人的,順利讀完七年拿到博士回到台灣,隨即應聘回母校任教。

紀雲深當年還在系上時就十分有名,畢竟既高又帥,還會讀書,家世背景也好,七年後目前在學的學生不認識他,但風聲還是能打聽的,就算打聽不到,上過本人的課就知道了。

他人長得非常俊美,眉眼精緻到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目光銳利,鼻樑上架著的平光眼鏡卻柔和了這種氣質,因為人長得好看,笑起來極為勾魂,只是身高一米九,大大地添加了威懾度,微長的頭髮平滑烏亮,束極短的馬尾在後頭,當他穿著熨得平整的襯衫,袖口捲起,站在講台上上課的時候,頓時把講台講出了伸展台的效果。

全校最英俊瀟灑的老師就在這裡!就算聽不懂光是盯著看一節課也值得!重點是這老師教學很有料,雖然上課嚴格,學生仍然趨之若鶩。

紀雲深年齡不過三十,下課後跟學生相處得還算不錯,剛開學時下課大家比較沒敢找他說話,時間久了些就開始會有學生約他一起吃飯、喝茶。如果是一群學生一起約他的,他並不排斥,只要真的有空,他就會赴約,學生也常跟他交流附近的店家。

這是肉眼可見的校園生活。

至於靈界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原本在校園內的精怪,對有一名新老師自然是熱烈歡迎,畢竟新人的精氣,誰不愛?而且只是吃一點,影響不到本人太多,好多精怪都躍躍欲試,看到紀雲深都想舔上一口。

但一個月後,紀雲深徹底成了T大校園裡令精怪聞風喪膽的存在。

原因無他,雖然紀雲深嘴巴上堅決不承認他能看到精怪,但進到他教室的精怪,誰都別想逃出去,他就是會強迫精怪們跟著他的人類學生聽課,更別說一本書只要拿他手上,他微微做出個像是要扔書的動作,人類學生們只能看到書本還在他手上   ,精怪卻已經被準確無誤地砸中,竟然連瞌睡都不讓精怪打,這像話嗎?

更可怕的是,連期中考都喪心病狂地把附近的精怪全抓進教室考試,要他們坐在空位子上,還要助教把所有位置考卷都發好發滿,不小心跟他走太近的精怪就只能接受考試的荼毒。

所以,雖然人類學生很喜歡他,教書沒多久後,校園裡大部分的精怪光是聽到紀雲深的名字,就立刻飛逃。

正好是一堂課的完結,紀雲深看了眼在位子上一群一群的人類學生,以及被他拉進來,坐姿東倒西歪,但因為被迫聽課修煉,境界因此提升,全身散發著淺金色光芒的精怪,心裡覺得滿意。

他正準備離開教室,一群學生跑來找他聊天。

「老師,你喜歡喝咖啡嗎?」

「我很久不喝咖啡了。」紀雲深難得句點學生。

「為什麼?」

「突然覺得難喝。」紀雲深笑了笑,「好了,別問,再問你們就會得到一些你們不想聽的答案,我們聊天就會變得沒那麼愉快。」

「可是老師,我們有一家店很想介紹你去,它所有的飲料都好喝,咖啡也很好,所有的甜點也好吃,重點是,老闆也是我們的學長,算一算是小老師你幾屆的學弟。」發言的是平日就話很多的直男馬昱翔。

「喔?」紀雲深笑了笑,「聽起來有點意思,是什麼店?」

他對學生笑著的同時,眼角餘光還看著那些正偷偷往外竄逃的精怪,有一隻剛好被他的眼神掃射到,抖了一下還差點跌倒,他不動聲色地射了道光繩去暗暗幫了一把,那精怪扶著光繩站好,瞬間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該敬畏,整個扭曲成一團,最後說了聲謝謝,倉皇失措地落跑了。

紀雲深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老師,我已經丟line上給你,你要不要看一下?」馬昱翔把連結直接丟給紀雲深。

紀雲深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著手機,手指好看得讓馬昱翔羨慕嫉妒恨。心想,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老師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是人生贏家,連根手指都是!

紀雲深按開連結,看到那家店的名字,藏在鏡片後的黑眸閃過金光,竟是過份美麗而神祕的豎瞳。

不知處。

那家店的名字。

紀雲深的內心動了動,想到一個故人,一些往事。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滑動頁面,實際上卻很專注地看著部落格裡那店家相關資訊。

那是一家有點特別的店家,就開在他們學校附近,是這半年才開過來的,賣飲料也賣甜點,飲料據說都很有水準,甜點被喻為是大台北最單純美味的甜點,內裝從照片上看來有些文青風,老闆聽說看起來很冷漠,散發生人勿近的氣勢,想偷拍他的人自己都會先手抖。

每天開店前就開始排隊,開店當下立刻全店客滿,但對這個學校法律系學生有額外優惠,每天會留一張桌子給他們,甚至永遠有一張空桌是留給他們學校法律系的老師,聽說光是這個就讓學生腦補出無數愛情故事。

紀雲深眸中燦金色光芒再度一閃而過。

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我覺得好像不錯,要是約得上,我們就一起去,約不上的話,我就自己去看看。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紀雲深對學生說道,笑笑轉身走。

卻不是回辦公室,而是直接走到就在校園裡的土地公廟。

這邊的土地公廟儼然成為一個景點,師生們都愛來這裡拜拜,剛入學就來拜,考試前再來拜,考試後也來拜……各種事情都來拜一拜。

土地公廟搬遷改建過,看來新穎卻不失莊重,供桌上全擺滿水果、雞腿、仙草蜜以及各色甜食。

紀雲深才剛到土地公廟前,虎爺立刻跑到他面前來,懶成一團,一副求抱抱求摸摸的樣子。

紀雲深一笑。這位虎爺才剛上任沒幾年,會到這裡來的原因也很特別。

當初是在這校園附近的流浪貓,師生和居民都很喜歡牠,卻被校內的僑生虐殺。當初老土地是親自去找到牠的靈魂,梳理牠的能量,讓牠憑藉著師生的祝福和不捨的溫柔意念變得更加強壯。

正好上一任虎爺要升職,在這裡已待有兩百多年的老土地跑了許多文書,終於讓這隻曾經被虐殺的流浪貓一躍成虎爺。

這隻虎爺生前受到附近學生們的溫暖對待,成為虎爺後也最寵學生,在學生面前總會擺出我是虎爺,我會罩著你們,不再像以往還是浪浪的時候,總是讓學生們隨手擼。

有些有靈視力的孩子看到祂,驚喜地發現祂很像是當年那隻貓,祂也只是踱步巡視,讓學生知道,當年你們對我好,現在我也會保護你們。學生伸手想摸祂,祂還會發出那種這校園附近的流浪貓還那麼多,不會去摸牠們嗎的意念,不讓學生摸。

但在紀雲深面前,虎爺就完全不一樣了。紀雲深剛回來時,虎爺剛看到他是有點怕的,畢竟神魂裡的龍威太嚇貓,動物天性會想退避三舍,後來慢慢發覺自己在大人物面前反而不必擔負保護的職責,反倒大方過來賣萌撒嬌討摸摸。

「老土地。」紀雲深抱著虎爺,邊擼邊深深一揖。

「不不不,您每次來都這麼大禮,折煞我了真是。」土地公在紀雲深面前跟他對著鞠躬,被紀雲深硬是擋了下來。

有事想問時,紀雲深還是會先做好禮數的,他微微一笑,問道:「他如今就在這附近對嗎?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土地公裝傻,「他,哪個他?」

「還能有哪個他?」紀雲深眸光一轉,「當年我雖然剛畢業,又還沒覺醒,可也是回來系辦想找人的,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說的他是誰。」

土地公賠著笑臉,「我是知道,但他當年發生的事不在我管區,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您啊。」

紀雲深心道也是,他沒想到一思及那人,都這麼多年了,他心還是亂成這樣,繼續擼著虎爺,擼一擼卻發現不太對勁,他剛來時心太煩躁,只想問個究竟,沒有細微地去覺察,現在才發現虎爺身上還有別人擼過的能量。

虎爺不隨便讓學生擼的,真能擼虎爺的,代表不簡單。

紀雲深瞇起眼睛,探究意味深長:「你還讓誰擼過?」

虎爺喵嗚一聲裝傻,假裝不會說話。

土地公嘿嘿乾笑,「果然是厲害的龍……」

紀雲深現下沒心情聽那些有的沒的廢話,阻止祂老人家說下去,「老土地,我現在就是厲害的助理教授,其他什麼也不是。」

紀雲深眼睛往供桌上一瞄,看到了跟方才部落格照片裡,一片難求的蛋糕長得極像的甜點。

紀雲深的眸光沉了下來。

老土地也看到紀雲深發現那份供品甜點,他還沒來得及吃啊,而且還有這麼多下屬要分,會不會被搶走?

紀雲深眼珠一轉,這些零碎的線索早在幾秒前就被他全拼湊起來,「他做的?」這話雖是問句,但實際上卻只有一分質疑,九分肯定。

本以為心如止水,但原來依舊在意,認識三年,在一起三個月左右,他從來就沒吃過那人做的甜點。他甚至不知道他會做甜點。

他擼貓的力道乍看沒變,還是一樣慢條斯理。

虎爺卻明顯感覺到什麼不同,喵嗚幾聲,開始不安地扭動。

老土地突然間深感甜點不保。他是個看起來非常紳士,十分值得尊敬的長者,實際上也真的是,先前跟紀雲深往來總是充滿長者風範,但看到他家虎爺微微慌亂的樣子,他真慌了,「太子大人能不能留給我?!我有一整個土地公廟要養啊!」

他連一塊蛋糕都沒為我做過。紀雲深很介懷,他沒說出來,但眼眸變得更深沉,手上動作變得更緩。

終於被那藏不住的威壓嚇得炸毛的虎爺悄悄從紀雲深身上跳下來,不敢讓紀雲深繼續擼,他不想變成禿毛虎爺。

自家虎爺都跳船了,加上紀雲深那眸光,老土地當然知道紀雲深介意得要命。

「不不不。」老土地連忙搖頭,開始賣孩子,「他店開回這裡後,三不五時會過來,每次跟我求的一定都有一個,就是希望您一切都好。」

紀雲深停下去拿蛋糕的腳步。

「他還是喜歡您,您蛋糕想吃幾塊沒有呢?去他店裡,整家店您說一聲要,他連店都立刻送您好嗎?」

紀雲深挑眉,「我像是那種會隨便把人店家搶過來的人嗎?」

可是您就想搶我們整間土地公廟的蛋糕啊,老土地只敢腹誹,不敢說出來,「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很愛您,您想吃蛋糕,哪裡愁沒有?」

「他還是喜歡我?」紀雲深輕笑,顯然是不相信,「那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他有,真的。您回去校園信箱看看,有驚喜。」老土地被逼得說了出來,他也沒想到平日對他有禮貌到極點的紀雲深竟然想搶他蛋糕。

紀雲深強制把虎爺抓回來擼,「你也喜歡他擼你?他看得到你嗎?」

虎爺做出了一個介於點頭和搖頭之間的動作。

紀雲深不想跟隻虎爺過不去,「算了,信箱真的有驚喜?」

「有。」虎爺這次倒是沒喵了,直接講話,「是長這樣的信箱。」虎爺還比劃起式樣。

不對,紀雲深想想,又不樂意了,「他給我寄了什麼,他拿來給你們看?」

老土地連忙搖頭,「沒有,我們都不知道他寄了什麼,他只是知道你回來很高興,跟我們說他要寄東西給您,您也知道那孩子冷臉,我們哪敢看?」

「那就好。」紀雲深點點頭。那人送他的東西,要是先被看過,他會超級不爽,「老土地我先走了,你這附近要是還有不受教化的精怪,記得把他們丟給我,我來解決。」

「再麻煩您了。」這回深深致意的換成了老土地。

紀雲深客氣回禮,離開後去拿他的信件,回到辦公室,粗暴地用靈視力迅速地將信件分好類——這是有沒有去都沒差的邀約、這是不去的話,主辦單位會死的邀約、這是垃圾廣告信件,還有一些是告白的信件。

裡頭有一封信件的能量非常不一樣。告白的信件一般來說會是粉紅色的能量,那封信件卻不只是粉紅光,那是彷彿粉紅珍珠般的柔軟,卻又透著晚霞般炫麗的橙橘靛紫色澤。

紀雲深拿出那封信。

信封上的字跡果然是那人的,勁瘦清峻,一如那人的外表一般。

紀雲深緩緩拆開信件,先半抽出裡頭的東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提款卡,上頭夾著青年寫給他的紙條。

學長:

                當初您借我的錢,全在裡頭,密碼是您的西元生日共八碼,對不起欠了您這麼多年。

                另外,如果您恨我,我把罪證交到您手上了,請告我。

                                                                                                                    夏逢霖

紀雲深拿出他還沒拿的那張紙片,發現是一張照片,照片裡的青年閉著眼,擺出撩人的姿態。

紀雲深瞬間氣血翻滾。

他看著眼前那勁瘦的腰、那筆直的腿……發覺自己光是看著照片,身體某部位迅速起了反應。

那是夏逢霖的裸照。

隔日更喔,一三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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