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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壹寸相思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山裏的野豬野兔,潭裏的小魚小蝦奔走相告。

當年的白衣書生成了狀元爺回來啦!

寒潭岸邊,紅衣狀元,八擡大轎,威風凜凜。

壹群好奇的錦鯉浮向水面,繞著狀元爺撒下的香米香油轉圈圈。只有紅色鯉魚出人意料地蜷在水底,似乎對身外之事毫不在意。

遠遠地觀瞧著,倒教我有些憂慮。在我這只螃蟹漫長的蟹生經驗中,不嘰嘰喳喳活潑好動的錦鯉,不是好錦鯉。

當壹條錦鯉不再是好錦鯉,那就意味著,它或遲或早應該進我的肚子裏。

可是胭脂盜去年冬天送來的零食我還沒有消化掉壹半——嗝,我在泥坑裏翻了個身,舒展了壹下自己的幾條細腿,慢吞吞朝紅色鯉魚爬去。

錦鯉們日常雖然與我打趣,卻大多懼怕我的鉗子,保持著方圓數丈的距離。而如今我與紅色鯉魚相距不過咫尺,它卻仍然沒有回頭,只是甩了甩尾巴。

餵,該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想到這兒,我不由得增添了三分焦慮,蟹鉗便在潭底泥沙裏狠狠攪了壹下。湧動的潭水打了個旋兒,將揚起的泥沙朝紅色鯉魚卷去。

啊——嚏——

紅色鯉魚回過頭,瞅了瞅我,只是甩了甩尾巴,仍然沒有說話。

我又增添了三分尷尬,打個哈哈——

哈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不是嗎?

幽暗的潭底只能模糊視物,遠遠傳來潭水表面錦鯉們的嘰嘰喳喳。

紅色鯉魚仍然沒有說話。

妳真的生病啦?

我伸出鉗子,打算去觸碰紅色鯉魚,看看它是否真的生了重病。可是轉念壹想,這麽嬌滴滴的錦鯉和我這皮堅殼厚的螃蟹不同,是不禁碰的。這壹猶豫,鉗子便停在了半空中,看起來又帶了三分呆傻。

紅色鯉魚回過頭,看見我的模樣,嗤地壹笑。

大螃蟹,妳怎麽了?這是要準備吃了我嗎?

我本來鼓起眼睛準備裝兇神惡煞,卻被這壹聲嗤笑戳得破了功,只得沈著臉甕聲甕氣地回答。

本螃蟹才對生病的鯉魚沒興趣呢。不過,妳要是真的生了病,那可得趕緊看看——本螃蟹不是關心妳,是擔心生了病,鯉魚肉就不好吃了。

不過,這番半帶威脅的話似乎並沒有多少威懾力,因為紅色鯉魚只是懶散地用尾巴拍了拍潭底的泥沙,慢悠悠地說。

大螃蟹,妳還懂得醫術?

本螃蟹活了這麽久,多多少少懂壹點吧。

那妳懂如何醫治相思病嗎?

相思病?什麽是相思病?

唉。紅色鯉魚幽幽嘆氣。就知道妳這螃蟹呆頭呆腦,怎會知道什麽是相思病。

這話說得著實可惡。第壹,不能因為我是只螃蟹,就隨意斷定我呆頭呆腦。第二,就算我呆頭呆腦,也不代表我不會醫治相思病。

把蟹鉗攥得緊緊的,我胸膛裏冒出三分不服氣。

餵,紅鯉魚,誰說我不懂相思病?妳且把時間地點病因說明了,我保證給妳開壹副藥方,管保妳藥到病除活蹦亂跳。

紅色鯉魚輕輕嗤笑。妳這笨蛋,相思病哪裏會有藥?

我愈發不明了。天下什麽疑難絕癥,會沒有治療的藥?

寒潭上方的錦鯉們仍在抱團歡鬧。那紅色鯉魚幽幽嘆氣,像是陷入了壹個悠長的夢。

大螃蟹,那年在寒潭岸邊,我初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雖然看起來不過壹介布衣,形容落魄,卻仍然帶著幾分孩子氣。

這寒潭雖然地處偏僻,壹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人,但好歹我也活了偌大的年紀,往來的遊人也見了不少,但都不如他給我的印象深刻。

他看到我的第壹眼,居然叫我鯉魚仙子,還要給我念他寫的詩。

我並不想嚇著他,於是搖搖尾巴並不說話。他覺得我聽懂了表示贊許,於是很開心。

漸漸的,我發現自己喜歡浮到水面,聽他說話。而他看到我的時候,也似乎總是很高興,即使我只能給他最簡單的回應。

他會和我說每天發生的事情——他不過壹個窮酸秀才,靠在市集上替人算卦為生。今天張大媽丟了針線,來問上壹卦。明天李家姐姐惦念在外服役的夫君,來蔔上壹卦。有時候他也會說著說著就義憤填膺,說官府的差役如何欺壓平民,說知州大人如何橫征暴斂。

有壹天他拿著書信來找我。他說,鯉魚仙子,我替人算了無數的卦象,可是卻不敢為自己蔔壹掛。

如今我籌集了足夠上京趕考的路費,卻反而猶豫起來。妳替我算算,我究竟要不要賭壹賭,去京城應試春闈?

上京路途遙遙,壹來壹往,或許三年五載,蹉跎歲月。又或許,我應該滿足於當下的生活,替人算算卦掙點酒錢,閑來找妳吟吟詩聊聊天?

我聽著他的話,感覺憂傷極了。我知道他壹旦離去,就也許永遠不會回來。如果他落榜而歸,也許還能有緣再見,可是如果他金榜高中,那麽我們大概永遠無緣相見。

書生啊書生,眼前的平淡生活不好嗎?這種生活不是妳想要的嗎?

我看著他的臉。那張臉雖然年輕,可是窮困潦倒的生活,已經在他鬢邊催出白發。我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卻輕輕壹笑。鯉魚仙子,連妳也覺得我才華平平,不值得上京壹試,對嗎?

他將手中的書信奮力擲出,輕飄飄的紙張落在水面。我搖搖尾巴,奮力遊過去,將信件銜了回來。

他的眼睛亮了。原來妳真的相信我,是嗎?

我擡頭看著他。那張年輕的臉上,眼睛閃閃發亮。我在心裏無聲地對自己說,是的,我相信妳,妳值得更好的東西。

他的臉上添了幾分憂愁。鯉魚仙子,等我從京城回來,還能再次見到妳嗎?

我朝他搖搖尾巴。人類看不到鯉魚的微笑,自然也看不到鯉魚的哭泣。

去吧。

紅色鯉魚說完這壹切,翻了個身,又蜷回自己的角落裏去。我聽得十分著急,便茫茫追問。

可是書生回來了呀?他高中了狀元,回來找妳,自然是有情有義。妳為什麽不去見他?

紅色鯉魚語氣淡淡。如今他是天子門生,新科狀元,我不過是深山野潭的壹條鯉魚。我憑什麽去見他?我又為了什麽去見他?

狀元車架在潭邊休憩壹晚。大約是旅途辛勞,所有人都很快沈沈睡去。

趁著沒人看見,我飛速地溜出寒潭,朝高聳入雲的胭脂山爬去。八腿並進牢牢抓住山峰裏的野草和巖石,這山峰比想象中來得更高。

山路不是設計出來給螃蟹行走的,尖銳的山巖在我的腹甲上劃出壹條條的痕跡。腹甲破損了可以修復再生,我看看山腳下顯得越來越小的篝火,咬咬牙,時間和人錯過了,就不可再遇見。

那胭脂洞掩映在壹片翠竹之中。我用大鉗子使勁敲打山門——

餵,胭脂盜!胭脂盜!

敲了半日,大門吱呀壹聲打開,那人半披著外衣走出,頭發帶著幾分淩亂,胸膛上還滲出點點血痕。我睜大眼睛看著他。

胭脂盜,妳受傷啦?

他淡淡壹笑。沒事,不過是小小騷亂,擦傷了而已。發生什麽事了?妳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我爬山爬得氣喘籲籲,等終於喘過氣來,便急匆匆道——

胭脂盜,妳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人類和鯉魚永遠在壹起?

人類?鯉魚?

胭脂盜蹙了蹙他那雙濃密好看的眉毛,朝山腳下看了壹眼。

妳的意思是,寒潭裏的鯉魚,和新科狀元郎?

我使勁點頭。

紅鯉魚功力不足不能化形,可是她喜歡上了狀元郎。妳有沒有什麽辦法幫助他們在壹起?

胭脂盜十分好笑地瞅著我。小螃蟹,我不過壹介凡夫俗子。妳又憑什麽認為,我有什麽辦法讓他們永遠在壹起?

妳是胭脂盜。妳——想個辦法放上路障,把狀元公困在這裏?

那又如何?困得了三日五日,三月五月,壹年半載,便又如何?狀元爺終究是要走的,又如何與紅鯉魚永遠在壹起?

我仍然在氣喘籲籲,卻忍不住呆滯——光想著壹股腦爬上山來求助,卻沒有想明白,就算是胭脂盜,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那怎麽辦呢?紅鯉魚是條魚,離開了水就會死——或許,我們可以把它裝在罐子裏?

我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罐子又小又窄,雖然能盛水,但是靠著罐子帶回京城,紅鯉魚必定會死,更何況——

我想起紅鯉魚的話,更加猶豫起來。

胭脂盜,野嶺寒潭的普通鯉魚,和廟堂之高的狀元郎,是不是真的有不可跨越的距離?

我忽然意識到紅鯉魚蜷在水底的落寞。她看到了某種我不曾看到的東西。問題不僅僅在於她是魚,而他是人,更在於——

她要用什麽理由,和他永遠在壹起?

對於紅鯉魚而言,作為壹條魚永遠陪伴在狀元郎的身邊,真的就會快樂嗎?

胭脂盜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小螃蟹,這世上任何壹個人,就算他再才華橫溢,再權利滔天,再富甲天下,也會有不快樂的時候,也會有得不到的東西。

作為壹只螃蟹,我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只是呆呆望著胭脂盜。

胭脂盜,妳這麽厲害,也有得不到的東西嗎?

嗯,我沒有好好珍惜她,把她弄丟了。

妳丟掉的東西很貴重吧?我能幫妳找到嗎?

謝謝妳,小螃蟹。其實我已經找到了。可是,有些遺憾已經造成,就已經無法彌補回來了。

就像,紅鯉魚註定不會和她的狀元郎在壹起的遺憾,是嗎?

小螃蟹,妳真的覺得,紅鯉魚和狀元郎在壹起,會感覺到快樂嗎?

她喜歡他,他惦記著她,為什麽不會快樂?

胭脂盜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曾經自以為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是為了別人好,什麽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到頭來,我不知道。

他低頭看著我,伸手輕輕撫摸我粗糙的背甲。

小螃蟹,妳真的想要紅鯉魚和狀元郎在壹起,對嗎?

我點點頭。可是,胭脂盜,妳不是說——

既然是妳所願,那我,就想辦法做到。

寒潭岸邊,升起了清晨的第壹縷陽光,照著有些俗氣的畫面。

穿著紅衣的美麗女子,有些羞澀地走出水面,沒有看見錦衣繡服的男子眼中,驚為天人的震撼和漣漪。

低眉牽手絮絮談,說盡心中無限事。

胭脂盜,這是不是最好的結局呢,讓有情人終能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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