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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扁舟恣遊

      藕花深處,一葉小舟徐徐駛近,舟中少女年紀約較柴靖小了四、五歲,身量纖纖,此時曲已盡,正靦腆地覷著岸上三人。

      清風道:「周姑娘,幾日未見,竟是出落得越發俏麗了。」那少女周沅沅嬌羞地搖了搖手,櫻唇微啟:「姐姐勿要笑話我啦,靖哥哥,你可不怪沅沅自作主張來尋你罷?」墨竹山莊諸人皆自北方遷徙而來,各操一口官話;周沅沅吳儂軟語,自有一番風情。原來周家經商致富,終成一方巨賈,周父周母偶爾偕而出外做生意,雲遊四海,周沅沅便藉口不喜舟車勞頓獨留家中,實則芳心暗許,只盼日日得與柴靖相會。周家沉香水榭和墨竹山莊比鄰而居。

      柴靖劍眉一軒:「妳這頑皮勁兒,真真是始終如一。」周沅沅不以為忤,嫣然笑道:「還不是仗著靖哥哥寵我麼?」又道:「哎喲,別儘站著說話啦,靖哥哥,咱們去西湖遊船可好?只是這船有點小,不免委屈了兩位姐姐。」柴靖雖久居江南,懷鴻鵠之志,卻是一向不耽溺於好景名勝的,西湖只聞其盛名而未曾一觀,心道:「常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況且沅妹相邀,我畢竟不忍拂其意。」當下便即應允。清風、明月本已心馳神往,聽得主公出聲同意,樂得連連叫好。

      於是風、月各執蘭槳,清風道:「少莊主和周姑娘請艙內坐,由奴婢們划船便是。」在外為掩人耳目,下人便只稱「少莊主」而不稱「主公」,人道是姓木的富家子。此際方過未時,春和景明,天色正好,明月便道:「賞完春色,遊船是再好沒有了,但若進了艙內,不免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渾沒趣味。」周沅沅格格而笑:「靖哥哥可比那歇勞什子的花朵兒好看多啦。」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柴靖本覺不妥,聞言更不願徒添煩擾,便道:「我便在船頭透透風。」周沅沅微嗔,噘起小嘴,隨柴靖並立船頭。

      溯游而去,不多時便已置身湖中。宋朝禮教之防雖嚴,風、月婢僕裝束,常人見之只道是富家兄妹出遊;況白堤一帶綠煙紅霧,羅紈之盛,多於堤畔之草,誰也注意不到四人。柴靖眼見得旖旎春光,耳聽得妙語連珠;亂花垂柳,三美同舟,逍遙無比。

      「水光瀲灩,山色空靈,世人常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今日方知所言非虛,我是身為井蛙而不自知了。」柴靖心道。四人或坐或臥,靜度辰光,轉眼落霞便將一池碧波畫就了穠麗妝容。其時遊人盡皆散去,於是蟲鳴鳥語方得為四人之聽;後來索性泊船上岸,施施而行,漫漫而遊,周沅沅指著湖心道:「那月兒的倒影映在水上,好似鑲了一顆又大又圓的珍珠。」眾人皆笑其率真,清風道:「少莊主讓明月妹妹住著江心閣,也算是人得其所了。」柴靖微微一笑:「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極盡自然美好,使觀者舒心。」

      談笑之間,周沅沅幽幽嘆了口氣:「靖哥哥,我真想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風、月對望一眼,自覺皆放慢腳步,不便多聽二人對話。

      柴靖一愣,登時便心中雪亮。若說清風、明月是伴己成長的童伴,周沅沅隱然便是永遠需要關照的小妹子。他微一俯首,身旁少女荳蔻芳華,體香微微,雙目猶似一泓清水,脈脈含情,正盯著自己。柴靖心中陣天一響:「小妹子對我難道竟是情根深種?」多年來周沅沅真情流露,柴靖並非不知,只作是小孩子依戀兄長,未置他想。可如今她情竇初開,如何能不對柴靖這樣俊逸絕塵、英氣縱橫的男子傾心?

      周沅沅見他只出神望著自己,赧然道:「靖哥哥,你倒是睬我一下呀。」只聽得柴靖喃喃道:「叛逆未除,何以家為?叛逆未除,何以家為……」

      突然聽得巖石後一人「嘿嘿」冷笑,說道:「可笑啊可笑!」周沅沅只道是心事被旁人譏諷,羞紅了臉,只見柴靖猶自不答,頓一頓足,哭著沿來路而去。

      這時,那人又道:「可笑啊可笑!」柴靖身形一晃,已欺至巖石之後,只見一黑衣人包頭裹面,兀自擦拭一把青光閃閃的寶劍。

      「閣下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否尊容不堪入世人眼?」柴靖心下煩悶,那人無理至極,出言便已有五分不遜。

      黑衣人哈哈一笑:「嘴上功夫粗淺,讓老夫一試你劍上鋒芒!」這「芒」字尚未說畢,青劍已唰唰兩招遞進,柴靖不料他突然發難,倉促間拔劍,「鏗鏗」兩聲,雙劍相交,他雖未受傷,卻已連退兩步,狼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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