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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墨竹山莊

      「姐姐,妳瞧他好像皺了眉。」

      「別他不他的,渾沒規矩,錢婆婆說了,要叫『主公』。」

      榻邊兩對鬼精靈的目光打量著昏睡著得的「主公」,兀自爭論不休:「清風姐姐,我瞧他和我們一般年紀,頂多稱個『小主公』。」

那清風小小的秀眉一蹙:「明月妹妹,別淨胡鬧了。」

突然之間,兩人同時「咦」了一聲,原來柴靖醒了轉來,正迷迷糊糊看向她倆。清風、明月嘰嘰聒聒的話聲霎時停止,清風頰邊爬上兩抹潮紅:「我…我去叫錢婆婆。」轉身即去,明月亦奔了出去,途中不忘回頭觀察這位「小主公」。

      不久,一慈眉善目的婆婆走入閣中,垂手侍立,溫言道:「主公,您覺得怎樣?」柴靖掙扎著起身,錢婆婆忙扶著他,「我…我在哪兒?娘在哪兒?」小腦袋一轉,便想起母親已不在人世,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錢婆婆拍著他的背,輕聲道:「此間是墨竹山莊,莊中多是忠於你爹爹的舊屬,他們都盼主公終成大事,克復大周,替你爹爹、娘親報仇。」於是柴靖悲慟之際,「克復大周」四字已懵懵懂懂雋刻他尚未諳於世事的心上。

      數日之後,風、月雙姝常伴身側,童言童語,胡鬧一陣,柴靖畢竟年幼,漸漸便淡忘了失恃之痛。莊中好衣好食、侍從如雲,哪裡是他鄉居生活所曾享?

      這日錢婆婆帶同四位生人向柴靖請安:「秉主公,這四位皆是你父舊臣,忠心不二,從今日起便開始指導主公六藝之術、聖賢之言。」接著便一一向柴靖磕頭。長鬚白髮的、道貌岸然的是薛不誤,滿面虯髯、望之生威的是龐然,輕搖摺扇、溫文儒雅的是李風生,眉目含笑、短小斯文的是方起雲。提起其父,柴靖純真的臉上便多了幾分敬仰,一一拱手還了禮,眾師父皆讚其知禮。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懷中小兒轉眼成了翩翩少年,當年稚語無心的丫頭也出落成了娉婷姑娘。

      「…然而陳涉,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斬木爲兵,揭竿爲旗,天下雲集而響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湘竹之側,飛簷之下,少年衣帶飄飄,丰神俊朗,展卷輕吟,望之不似塵世中人,正是柴靖。一篇《過秦論》尚未誦罷,一抹白色倩影便自東廂千山閣中走來。

      白衫少女長挑身材,眉清目秀,猶如池上芙蕖,無瑕玉璧,正是清風。她淺淺一笑,福身奉茶:「主公該讀得倦了,喝口水歇歇罷。」柴靖略一遲疑,手上書冊已輕輕被拿去,只見玲瓏嬌小的明月正笑吟吟望向他,靈動可愛,宛似含苞欲放的豔桃:「別捨不得這書啦。莊上花開正好,主公整日裡用功,也不得時候透透風,不如去走動走動罷。」他微微苦笑,心道:「明月便是貪玩,偏說是要我走動走動。」嘴上答應道:「甚好。」

      柴靖莊上侍婢、隨從眾多,對風、月兩人卻不同尋常丫頭,甚至賜了千山閣、江心閣供二人居住,畢竟墨竹山莊少有同齡玩伴,風、月自幼服侍,亦算得幾分青梅竹馬之情。

      其時正值暮春三月,江南草長,三人穿花拂柳,品評一陣,好不熱鬧。莊上名種繁多,皆是花匠精心蒔植,萬紫千紅開遍,只看得三人讚嘆連連。風、月時時伴主公讀書,談吐亦自不凡。

      過不多時,柴靖思及亡母,喟然道:「開到荼蘼花事了,暮春之色總透著些許蒼涼。」清風知其心意,柔聲道:「花開花落自有時,主公多思了。」正覺興盡處,忽聞江上悠悠傳來一陣極柔媚的歌聲:「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江南水澤之鄉,墨竹山莊環水而建,儼然有半分林和靖昔年隱居孤山的出世氣質,船家女多半不會涉足此處。清風和明月相顧莞爾,彼此心下瞭然,偷眼向柴靖望去,只見平時總帶三分冷峻的面容泛起一抹柔情。明月笑道:「周姑娘的歌聲可稱江南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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