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1 人生好難

      深藍色的星期一,雙十一購物節剛剛結束,我早上在辦公室處理預購商品的訂單,下午被徵召到即將開幕的實體店整理貨物,一整天馬不停蹄。

      晚上八點多,終於可以下班,我離開店面,熱氣立刻襲上來。十一月中旬的夜晚,台北仍微微發燒,大城市的熱島效應真不是蓋的,北上四年有餘,我依然無法適應。

      大學畢業後進入這間日本家電網拍公司,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月,工作上手了,卻也開始迷惘。

      每天不知道為了什麼而忙碌,反覆做著相似的瑣事,最期待的就是放假和團購……這樣繼續下去,會抵達什麼地方呢?現在每個月薪水三萬,等我六十五歲時,真的能存夠退休金安心養老嗎?

      果然該和爸媽一樣去考公職嗎?我悔恨從前沒有更認真規劃職涯,或許當初照著分數填日文系就錯了?

      看看周遭的長輩,一輩子好像就是讀書、工作、結婚、生小孩、養小孩、等小孩長大又面對空巢期、逐漸老去、生病、死亡……我也是這樣嗎?

      如果只是這樣,我覺得有點可怕。但是,不這樣要怎麼樣呢?

      學長姐說,要想像自己十年後的樣子、二十年後的樣子,尋找自己的答案。

      但我想像不出來,也找不到答案,好像怎樣都可以,又好像怎樣都不對。

      人生好難。

      搭上捷運,已經過了下班尖峰時段,車廂裡空位不少,我找位子坐下,身體隨著列車行進的節奏晃動,半睡半醒間感應到震動,原來是住在斗六老家的媽媽來電:「知知,妳下個星期回來投票,記得多買一盒鳳梨酥回來,知道嗎?」

      「還要加啊?這樣就四盒了耶!」到底是有多愛吃啊?

      「妳許阿姨一家要來,準備一盒送他們。他們家那個在當工程師的兒子也會來,妳要也留在家裡招待客人,別到處亂跑,知道嗎?」

      我馬上聽懂她的意思,「呃,我才二十二歲,安排相親是不是太早?」

      「哪會早?我二十四歲就生妳了,隔壁陳太太的女兒大學也一畢業就結婚了,妳咧?從來也沒帶半個男朋友回來!」

      「這種事可遇不可求啦。」

      「那妳就遇遇看啊。反正,妳記得帶好看的衣服回來穿,知道嗎?」媽媽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人生真的好難。

      我回到師大商圈巷弄裡的住處,這間兩房一廳的老公寓是閨蜜妮妮與我合租的。她是爸媽同事的女兒,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們同時考上台北的大學,便共居至今,現在我就業了,而她繼續讀研究所。

      進屋時,客廳一片漆黑,這代表妮妮不在家,我獨自吃著附近小吃攤的滷肉飯,邊吃邊滑IG。

      吃到一半,手機響了起來,是妮妮,她沒說話,只是一直發出啜泣聲,我急忙問:「妳怎麼了?」

      「我被分手了……」

      於是我難得在下班回家後又出門,騎上腳踏車直奔她學校,剛剛吃下的滷肉飯在胃裡翻滾,但我無暇休息,衝到她系館旁的樹林。

      妮妮癱坐在地上哭個不停,斷斷續續交代來龍去脈:「學長居然說他喜歡上別人了,要跟我分手,然後死不接電話,也不講清楚……可惡……我們明明就是一見鍾情耶……我們明明是大戀愛耶!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席地坐在她身邊,讓她的頭靠在我的肩上,「我知道妳很難過,我會陪著妳。」

      她哭得更兇了,淚水染濕了我的肩膀。

      我被她的痛苦感染,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一個小時之後,妮妮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來,舉高雙手,氣勢洶洶地對著天空吶喊:「我是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找到我的真愛!愛情,請再次降臨於我吧!」

      看她恢復甜美的笑容,我也笑了,「真的很佩服妳的超強恢復力耶。」

      「戀愛就是這樣,等妳經歷過就知道了。」她拉起我的手,「妳什麼時候才要交男朋友?」

      是怎樣?今天全世界都要催我談戀愛就是了?

      「男朋友……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男朋友註定只是暫時的,要嘛就晉級為未婚夫、配偶,要嘛就降級成朋友、陌生人,一點也不確定。

      「又是男友暫時論嗎?妳好少女心喔,妳比我更相信永恆,所以連『男朋友』這樣的說法都不喜歡,果然是因為妳爸媽初戀結婚的關係嗎?」

      「可能吧。」也或許,我只是想透過這種憤世嫉俗的言論來展現自己的特別罷了。

      「對了,妳上次來我研究室不是遇到我們班草嗎?他對妳印象很好喔!妳覺得他怎麼樣?」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他一直在附和我說的話,有點無聊……」

      「又嫌人家無聊,妳怎麼每次都這樣?我看看喔,妳的眼睛到底長在哪裡啊?」妮妮煞有其事地用手撥弄我頭頂的髮絲,「哎呀,妳的眼睛長在髮旋上耶。」

      我撥開她的手,「我這叫寧缺勿濫。妳喜歡的話不會自己挾去配?」

      「可惜他不是我的菜。」

      「他也不是我的菜。」

      「那妳的菜到底是什麼樣?」

      「有趣的吧。」

      「什麼啊?這個定義太模糊了,又不能數值化。」

      沒錯,我對未來的想像就是這麼模糊不清,彷彿摸黑走路,不知道身處何方,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不管是工作或愛情,我想,今後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前進了吧。

        

      出乎意料地,隔天,你闖進了我的生命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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