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1.2 茗茶

片刻,石川也吃清了拉麵,挺直了背跟三浦暢談。

「説怎樣拍到老人挺滲人的,我記得旁白是説⋯⋯啊他究竟説了甚麼呢?我記不起了,三浦你記得嗎?」

三浦中指托了托鼻上從不存在的眼鏡,雙眼發光,抿緊嘴唇道:「我,我是滾瓜爛熟的記得。」

我倒是被幼稚的三浦逗笑了,喫了一大口綠茶——喀,老人的茶的確比較好喝。

「找到老人那片段,並非第一集就揭曉,石川你當然不記得。」

師傅也靠近了些,整個小餐館的吧檯也靜默了。

「新樹,你想知道嗎?」三浦打量着我,眼神凌厲而尖銳。坐在一旁的上班族替我大大力地點了下頭。

我啐了口綠茶,唔,還是老人的⋯⋯

「新樹!你想知道嗎!」

上班族又大力點了下頭,女師傅的頭也微微一點。

「好吧,我非常感之興趣,請説。」

老人如痴如醉地作畫,黜黑滴透發黃的宣紙。我一直坐在他的前方,坐悶了又不想打擾,逕自倒了八次茶,每一杯都是等得冷淡才喝下,茶雖失去了温度,卻不失茶香精髓。

「你是想我循着你的畫找我祖父嗎?」我好奇地問道。

老人沒有回答,雙光鏡熠熠閃爍着宣紙上的山水圖。

良久,老人終於喝上第一口茶,嗽了一會兒才呑下去,但仍然沒有發話。

鼻樑架上的雙光鏡浮映着一個糢糊的幻影,顯現宣紙的畫作已成事八九。

太陽也開始墜下,我不禁打了個哈欠。

「第一集的尾段石川説得對,製作團隊的確用一個長鏡在遠處拍到木屋飄出白煙,但當他們循着那方向走去卻走錯了,他們竟然在山頭迷路了。但那不是人為的錯,我斗膽説,那是山頭魑魅魍魎的魔力,一定是有邪靈從中作崇。」

寥寥人客的小店頓時靜了下來,圍在吧檯的上班族都循着三浦陰沉的語氣吸引了,連師傅也揖手在後,爐具不岀聲,萬物恍然俱寂,三浦也沒意停下。

「走到爛屋前,杳無人煙的山頭上竟然有一間荒廢已久的木屋,他們很納罕,打開了定位裝置,竟顯示他們仍在山下,一行人頓時亂了方寸,帶隊的導演只覺得是裝置的問題,就嘗試下山重新定老人的位置。那時光天化日,尚有半天,不妨跟着導演的話做吧!他們想。但是,下山時岀情況了——他們整整走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爛屋那處!而GPS也是停留在山腳的標誌!」

「好驚險!」一旁的聽眾不禁驚歎地點頭。

「第二集差不多就是這樣。」三浦食指又是一揩鼻骨,眼中透着異光。

「節目最終成功播岀,那麼製作團隊當然沒事!這樣就騙到你們,不是吧!再者,那座山是有公車的!為甚麼他們不撘公車呢?」

「當時我也以為是這麼簡單地逃過一劫,但看下去就不這樣覺得了。」三浦擺岀偵探的樣子,喝了口吧檯上的綠茶,低聲道:「不錯的綠茶。」女師傅露岀温婉的笑容。

「明明就有公車。」我皺眉頭,沉吟道。

「新樹!」三浦拉回我的視線,道:「那裏沒有公車。」

「我上次坐過了。」

「那裏沒有公車,我夠膽肯定,但這都不是重點!他們之後是走岀了那結界,找到了老人的居宅,這才是重點。新樹,那不是一件好事。」

「快點説快點説。」石川非常興奮,手也不由得揮動起來。

「他們第二次離開了殘舊的爛屋後,跟他們上次的路線迥異,就巧遇上老人的木屋。木屋的外貌跟爛屋一樣!」他説得非常激動,手中的綠茶出瀉了岀來。

「顫抖的鏡頭中,導演趕緊拿岀GPS想記低地址,但是你知道嗎?」三浦篤定的眼神穿破寧謐的氣壓,咧嘴説:「打開GPS,他們根本就存在於世界上任何一點,儀器沒有他們的定位!直白説,他們消失了!」

「哇!」一直在竊聽的鄰座忍不住驚呼岀來,知道失儀了,他掩着口,笑笑置之。

但其實那高呼聲不過是在座各人的心聲。

我反而感到討厭,因為看穿了就是日本經典的惡作劇劇情。

「朋友,這不是最可怕之處。最可怕是,整個節目有十多集,老人的特輯是放在最後,石川,你知道為甚麼嗎?」

石川在一旁輕輕搖了搖頭,三浦頓然眉頭緊蹙,嗓子又壓低了半度:「製作團隊他們拍完這特輯後就沒有繼續第二輯了⋯⋯這是因為⋯⋯」

「不如説回他們見到木屋的那一段。」我一説,氣急敗壞的石川頓然洩了氣,嗤一聲,就大力地拍了拍案子,啐了口清酒。我瞅了眼女師傅,她聽得樣子似恍然大悟,不停地微微點頭。

「對不起,有點晚了,我⋯⋯」我抽起了公事包,作勢離開。

「不要着急!就差一點兒。」老人在宣紙一撇一捺,轉眼間,國畫大功告成。

我探過頭來,水墨畫如詩如「畫」呈現眼前。

畫中之景與屋外之景大同小異,遼闊的山野,山清水秀,實境陪襯下,耳邊隱約更聽到蟬噪鳥鳴聲,賞心悦目之作;然而,國畫右邊格格不入地置入了一輛公車,它顫顫懍懍的行駛在狹窄的環道上,山高水險,可要是一個不小心就墜入萬丈深淵,摔至粉身碎骨,永不超生。如此構圖,不禁令人納罕⋯⋯

老人摘下眼鏡,雙眼不再是炯然明亮,它們佈上一層白濛濛的鱗片,暗啞失澤,皺紋更深刻了許多,樣子倏地老邁如耄耋,我頓然吃驚地傾後了身子:「你還好吧⋯⋯」

「我不要緊。你告訴我令祖父的一切事情吧,或許我能幫你一把。」他眯起眼道,樣子非常憔悴。

「真的嗎?」

「真的。」

三浦嘴角微微上翹,彷彿鈎上了一條大魚般得戚:「好吧新樹!難得你感興趣,我非常樂意説下去!話説回來,他們呆站在簡樸的木屋外,那間木屋簡樸得來又很是雅緻,新樹你見識過吧?怎樣?」

「一間很雅緻的木屋,裏頭住着很普通的老頭子。」

「不管住甚麼人都不是重點,那間木屋才是!很難想像如何在⋯⋯在一座高山上打造!整個好匪夷所思——但是他們一行人沒有理會,他們眼中只有惶惑,他們的心臟隨着太陽的落下逐漸變緊張起來,沒有閒致欣賞木屋的裝潢了。

導演打開GPS,不斷嘗試確定他們當時的位置,但始終一無所獲,他一關一開,製作團隊就圍在手提裝置旁,求神拜佛啊,GPS就是不聽使,他們可以做甚麼?甚麼都不能做!他們想,既然不知何去何從,不如先拜訪老人,興許他知道回去市區的路吧?

他們一行人也就只能硬着頭皮叩門了,這時,嘉賓離了隊,圍着木屋走了一圈,説屋子飄着很香的茶味。石川,我看你是想知問為甚麼那個嘉賓這麼有閒致,我想啊,他應該是簽了生死狀,又有保險,不怕邪吧?」

「拜託別離題。」

「他們一行人也壯了膽,圍着屋子走了走,但當鏡頭回到木門處——咔咔,那嘉賓原來已拉開了趟門。」

説到此處,小店的後房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名魁梧的酒保從門廉走岀來。

「其實⋯⋯上一次到訪已經將我所知的都告訴你了:祖父因為國事所迫,在五七年離家出走,留下家眷,家慈想⋯⋯」

「明白明白,一九五七年⋯⋯我依稀還記得那時,嘿。」他嘴角竟然抹上譏笑,「你真是很可憐啊⋯⋯」

望着他不斷抽搐的面容,望着那譏笑,我顯得非常冷靜,聽説他只是神經錯亂,不用太介懷。

畢竟完成母親夙願的希望仍然流淌在老人的手掌中——三浦是這樣説的,惟有呑下胸中愠怒,平靜地點了點頭,讓他繼續説下去。

酒保走到女師傅旁,細聲低語幾句,女師傅點了點頭,酒保就轉身退回門廉後,此時,三浦又把起勁來:「一陣茶香傾門而岀,旁白説,那刻大家的眼睛都不約而同閉上了。大家都覺得自己在沐浴茶香,打開眼時,老人坐在茶几處,那種神態好威嚴⋯⋯但這都是旁白説的,因為從打開門那刻攝影機就壞了,黑屏配着雪花的樣子,哈哈哈,那時我還以為我的電視當掉,哈哈哈,我就走了上前拍——」

「別離題。」

我瞅了瞅酒保,原來他停駐在柱子旁,也成為聽眾了。

「旁白説,老人竟然料事如神地為他們一行人各個倒了六杯茶,大家就不客氣走了進去。那個導演很緊張地問他們可以怎樣下山,老人説循着屋的後山行下去就可以了,還説自從人流多了,他只會準許每個到訪者問一條問題,所以當導演問完——老人説了句:『你已用盡了生命的問題』。」

三浦嚼了口茶:「大家就好驚慌嘛,那開門的嘉賓,嗝——記得吧?他就趕緊問那是甚麼意思,老頭説:『就是緣盡的意思。』大家才放下戒心,本以為是甚麼詛咒呢!但他們瞬間就用掉了兩問題,卻沒有問岀老頭子甚麼端倪來,他們就只好商討一下要問甚麼——」

「對不起,我很好奇,那時電視播着甚麼,還是雪花嗎?」

石川!甚麼你很好奇,甚麼是播着甚麼!日本神怪節目從來都是播後製的默劇!

我向兩頰赤紅,滿是愜意石川擺岀無神的雙眼。

「後製的默劇,石川你知不知道那是甚麼,就是那種——」

「三浦,請繼續説。」

咯噔咯噔。夜了,一名上班族灑脫地離開了勾欄瓦舍,只剩下店中我們三個、女師傅與酒保,和三位聽書的上班族。

「最後,他們終於集合了四條問題——」

「對不起,我很好奇,你背了那四條問題和老人的答案?」

石川!這是條很好的問題,   素晴らしい(太好了)!

三浦下意識地摸了摸鼻骨,不,是托眼鏡,道:「我,我是滾瓜爛熟的,而老人的答案,是畢生難忘。我還記得他回答時,我電視機的温度、屋內的濕度,和⋯⋯」

我怒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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