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01.

      山林靜謐,偶有足踏枯黃,沙沙聲響。

      聲響路徑,驚動的飛獸卻少得可憐;翠蔭片片的綠林山頭,早已被貪得無厭的山老虎據地一方,吃得吃、逃得逃。

      山下的小村獵人與採藥人有去無回,沒了壯丁上山,村裡越漸貧乏。

      村長擲不過村民的哀求,也因與山比鄰、山老虎隨時可能來犯的隱憂,把村裡人們僅存的家當一擺,開始懸賞的告示。

      但山老虎似魔成精,來懸賞的獵人跟著有去無回,這事最後驚擾了地方官,這才派了一小支軍隊來處理這隻山霸王。

      村人們收到城衙來的通報都舉手歡騰,這隱憂終於能被拔除,往後他們不僅能有個好日子過過,村裡也不會再這麼貧瘠。

      而歡騰的氛圍,卻僅限於這處小村。

      沒有人知道,其實被派來的軍隊,不過是權力鬥爭下的犧牲者、官府不重視的一小支派。

      軍隊事成,官府享名,賣命的軍人卻不會有半點好處;事敗,那些欲將眾人除之後快的高官也樂得開心,小村更會因此成為棄村,再無人重視。

      一箭雙鵰。

      沉默的列隊在林中緩緩向前,帶頭的男子一身武裝半革半鎧,身後短短人龍。

      列隊中有一個大鬍子眼力特好,光線飄逸下還能看見樹上早已生苔的爪紋;他靠近撫過,做了二十年的獵人,頭一次看見這麼大的爪痕,推算下去這老虎該是比往年所見還大得多。

      「將軍。」小聲的低語,馬上引起所有人注視。

      帶頭的將軍沒有半點遲疑,馬上跨步靠近:「什麼發現?」

      「照這推論,該有三丈。」此話一出引起小小喧嘩。

      「個頭長得如此碩大,果然成精。」

      「聽說吃了不少老獵人。」

      「這到底是獵虎還是被獵?」

      「安靜。」沉穩聲嗓一起,四週鬧騰頓時軋止。

      但出聲卻不是為了制止,而是這瞬大夥都聽見了動靜。

      所有視線順著雜聲望去,樹叢再沒任何聲音,彷彿剛才的微小動靜都是錯覺。所有人寒毛直束,馬上戒備狀態。

      將軍緩緩揚手,眾人跟著屏息;手指輕輕向前擺動,綁著外族髮髻的年輕人雙眼一瞇,手中綑石繩索已跟著將軍的指令甩出。

      無聲無息、電光火石。

      接著樹叢沙沙,裡頭發出嗷嗷的小獸悲鳴。

      以槍撥草,映入眼裡的是一隻小狐,眾人頓時放鬆情緒,紛紛鬆了口氣。

      只有被稱為將軍的男子仍然緊繃:「別鬆懈。」簡短幾字,又挑起眾人的緊張氛圍。

      「老張。」將軍喚來大鬍子檢查狐狸,只見這老獵人不住搖頭:「剛成年,骨瘦如材,一身皮毛換不了好價格。」狐狸因飢餓而毛色無光,再者毛色褐灰交雜,就算容光煥發也沒有一個人願意收來做裳。

      狐狸顫抖著尾巴,那雙眼本該佈滿飢餓的朦朧卻仍然澄澈、生氣蓬勃,這樣相迴的對比讓他忍不住仔細打量一番:「……小陳,給牠一塊臘肉。」接著轉身繼續與老張交談。

      「連成年的狐狸都捕不到食,看來這老虎真是霸道。」

      「一路上驚動的幾乎飛禽,地上的多是白骨,這老虎吃撐了。」

      「長成這麼大身體,要的食物也多。」

      「再大下去要成妖魔,都開始吃人了,表示山林裡的小獸已不能滿足牠。」

      「妖魔之說,那些人說說便是,我們是軍人,滿口神怪的能在戰場存活?」

      「將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吃再多人牠就是隻老虎,怎麼聰明也沒人有腦子。」

      兩人一來一往專注於前,陳姓小夥子被頭兒交代上,他摸摸鼻子不打算參雜進兩人的神鬼論;布包裡掏找,撕了塊臘肉往狐狸嘴裡塞,怎知這小狐狸頭扭扭怎樣也不肯吃;他往左,狐狸就甩去右邊、他往右,狐狸就扭著去左邊。不過餵食一個飢餓野獸,他也搞得滿身汗。

      「老大,這狐狸不肯吃。」所有人跟著好奇,當真看見小陳手上的肉往哪去、小狐狸就往反躲,如何都不肯吃一口。

      都餓成骨頭了還不肯吃?是怕人類毒死牠麼?

      將軍拎起小狐狸,盯著那澄澈卻好像泛起水光的雙眼,接過臘肉,不自覺用了平時與兄弟相處那樣慣用的方式:「吃。」口氣兇狠。

      「老大,牠是狐狸。」

      「是啊,聽不懂人話的。」

      「……」與這雙眼對望,當真就忘了自己面對的是一隻狐。

      小狐狸眼見將軍要把臘肉塞進嘴裡,嗷嗷兩聲開始瘋狂掙扎。

      爪子收起的腳掌長在手臂上撲騰,身軀扭啊扭地抓也抓不住,將軍只好鬆手放牠走。

      小狐狸踮著一地軟土與枯葉,落地時倒像隻貓兒輕盈,回頭嗷嗷兩聲,咻地竄入矮叢再不見身影。

      老張摸了摸大鬍子:「我看這小傢伙挺有靈性,可惜了沒抓下養著。」

      「抓著是要吃還是要養?老張你瞧咱們除了自己還能養活別的動物嗎?」

      「別說養不養活,這次事成事敗,咱們都落個無家可歸了。」

      「就上頭那些嘴臉,羨慕頭兒功高蓋主,才使這種小招來陰咱們,總有一天我要把他們那些肥豬踩地上笑。」

      「先看看哪能落腳吧?大夥趕路都累了。」

      「將軍,您看如何?」

      「……」收回了視線,他決定先煩惱眼前麻煩;眾人直接原地紮營,周遭樹木高矮參差卻也不茂密,巨大的老虎只要一出現,馬上就會被發現;而樹叢少就沒毒蟲毒蛇的煩惱,起火保暖也不怕風來燎原。

      夜色漸晚,安排好了輪班的順序,將軍盯著篝火思量。

      不只思考如何對付那隻聰明的老虎,也無數次想起那隻小狐狸澄澈雙眼。

      手裡枯枝撥弄篝火,跳動的火光彷彿有著生命,一次次燃燒烈烈之中,似乎在低語危險,靜謐的林子弔詭起來。

      「將軍,今天上山至此都還沒看見蹤影。」

      「都說了,我已經不是將軍,你們一個個都改不了口。」

      「老大。」

      「大哥。」

      「頭兒。」

      「……為難你們跟我出生入死,卻是這種下場。」

      噓寒問暖不過片刻,訓練有素的眾人已打理好一切,把握時間歇下。

      畢竟山老虎成了精,那可是一刻都不能馬虎地緊繃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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