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A電台的新聞記者說她約了您做訪問,要請她到會客室等您嗎?」接待處的小姐通過內線詢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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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她先到會客室,我現在過來。」我把電話放下,站起來拿起身旁的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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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偌大的會客室裡,宋仁美百無聊賴地觀賞掛在牆壁上的照片,照片中的建築物都是世界各國有名的摩天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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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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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敲門聲,宋仁美趕緊站起來,迎接她的受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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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不便的我,撐著拐杖走進會客室,我沒有預期跟我見面的記者是一位年輕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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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A電台的宋仁美。」她堆起職業化的笑容,朝我伸出白皙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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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我禮貌地回握她的手,接過她遞給我的名片,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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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美坐回原來的位置上,暗地裡打量對面的男人。他比她想像中蒼老,四十多歲的他一臉倦容,和錄像那個意氣風發的許文生形成強烈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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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我在訪問中錄音嗎?」宋仁美把筆記本和錄音筆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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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表示不介意,開門見山問她:「聽說妳想做一個建築作品的專題報導,請問妳要從哪一個項目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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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從轟動一時的<巴比倫計劃>開始吧!」宋仁美直截了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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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微微一震,<巴比倫>這三個字在我的記憶裡是一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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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從一個失敗的項目講起?」我不動聲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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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項目失敗的主因是趕工導致結構不穩,並不是設計的失誤。那幢全透明的玻璃主樓,確實是建築設計上一個劃時代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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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回想自己在搖搖欲墜的玻璃大樓裡,看見旁邊正在興建中的大樓二期,地基的樁洞裡充滿污水時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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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眼睛,直視坐在對面的年輕女子,嚴肅的說:「那段痛苦的經歷,我不想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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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美早就料到許文生會這樣說,她也知道問下去只會把整個訪問弄砸,只好順應他的要求妥協道:「對不起,我們從您剛得獎的項目開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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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不再糾纏在<巴比倫計劃>的話題上,我暗地裡鬆口氣,舔了舔乾燥的唇,機械化地重複著說了數十次的得獎感言:「那個項目是我為杜拜一個酒店集團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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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離開後,我回到辦公室並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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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我很少把個人辦公室的門關上,因為我不喜歡和下屬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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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黑色真皮椅上,透過大樓的玻璃帷幕牆看向室外的陰暗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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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樣,下著毛毛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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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我為政府推行的<巴比倫計劃>擔任建築設計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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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倫計劃>分為五期發展,第一期的計劃是興建一座百層高的雙子玻璃主樓,預計在五年內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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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時因為資產泡沫爆破、經濟不景氣,新政府為了平息市內的負面情緒,強行把玻璃主樓建期縮短在二年內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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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主樓的構思,是依照我對傳說中被詛咒的巴比倫塔來設計。主樓落成後,其嶄新的設計意念和超快的建期,讓全球驚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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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我,站在人生的顛峰,被譽為全球頂尖的建築設計大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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