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家?

08.

自由了嗎?自由了嗎?

郚雨宓煞不住腳步,狠狠撞上車站外牆引起不少路人側目,她一點都不優雅的喘著粗氣拖著步伐往車站內走去。

她趁沭不在家的時候溜了出來,這次沐杉沒有追上來了。

搭上回家的列車,她仍覺得這一切不真實。

真的成功了嗎?

在家頹廢了兩三個月,郚雨宓穿著睡衣,徹底實行著吃飽睡睡飽吃的廢人生活。不用每天提心弔膽留意沭像熟悉劇院每個角落的魅影,突然從某個出其不意的地方出現,她樂得開心,卻又有一絲苦澀漫出心底。

環顧她曾當作避風港的空間,在這經歷過人生低潮、撕毀無數畫作、也曾憂鬱到無法逃離腦中攪在一起的情緒,一度拿起筆刀在大腿和手臂紋上艷紅的花朵,任由淚水糊去創傷的醜陋。

她想起腿上那些花的含意,她渴望的徹底自由、對死亡解脫的羨慕、和失去希望的痛苦全部被自己帶在身上,她對人生的寄望與絕望全以最動魄心驚的方式被記錄了下來。

那份黑白邀請的確一百八十度的改變了她的人生,她遇見沭,跟他莫名奇妙熟稔起來,又莫名其妙陷入他的泥沼無法自拔。

郚雨宓從沙發滾下拾起掃把,著手開始灑掃這像座空城的房間。

午後暖陽灑在深咖啡色的木質地板上,空氣中的灰塵在陽光照耀下顯得閃閃發光,看似灑了片銀白亮粉。

盯著窗外緩慢飄過的白雲,郚雨宓停下手邊動作出神。

灰暗的世界也會有一絲曙光,沭讓她相信了這點。一下被玩心不減的他嚇個半死,一下又被他一舉一動搞的心跳加速。

這是愛戀嗎?她不清楚。

她想逃離,身心靈卻又不自覺地朝他靠去。像中毒似的。

屬於沭的來電答鈴倏地響起,嚇得郚雨宓摔了手中的掃帚,匆忙從口袋抽出手機螢幕卻暗了下來。

 

又一次突然鈴響,再熄滅。

 

郚雨宓一把抓起後背包奪門而出,連跟平時和藹且很照顧她的警衛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她一躍跨過鐵柵欄朝火車站奔去。

「票!到這裡最快的班次!」她指著地圖氣喘吁吁,順著工作人員的指示跳上正準備發車的火車。

一路火車奔馳,郚雨宓攪著手指,無數冷汗劃過背脊,心底的不安像吹氣球無限膨脹。

郚雨宓撞開大門往書房狂奔,奮力扯開機關往地下室奔去,滿地怵目驚心的血跡和渾身浴血的身子讓一陣胃酸衝上喉頭,她奮力壓下想嘔吐的衝動,捲起袖子衝到沭身邊,此時的他昏死在水泥牆角落,臉頰上的紅痕被抹的模糊一片,一旁還躺著銳利無比的匕首。

「沭,醒醒!」一個著急一巴掌落在他雙頰,沭倏地倒抽一口氣,睜開雙眼環顧四周,見到身旁的少女頓時笑了出來,向前一倒把前額抵在她肩窩,哼哼的笑了出來。

「還笑得出來,你是沒吃藥是不是?」郚雨宓緊緊皺起眉頭,低聲叱責在肩上傻笑的他。「瘋子又跑出來了嗎?不是叫你要注意一點為什麼不聽話?」

「這樣妳才會回來啊。」看著她皺成包子的小臉,沭揪心的把她一把攬進懷裡,外力迫使郚雨宓跨上他的大腿。郚雨宓並沒有回抱他,只是任由兩隻手臂懸在身側。

對啊,她幹嘛來呢?

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一頭熱的衝動,郚雨宓為自己的不再思考懊惱。

來幹嘛呢、她不是已經決定要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嗎?

「宓、」沭沉著嗓子,大手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留下來好不好?」

留下來?他要她留下來?

情緒一瞬間塞滿她的腦袋,成千上萬個憤怒和難以置信在腦海裡奔馳,郚雨宓覺得她又快要潰堤了。

開什麼玩笑?玩夠了又要她留下來?當我很好玩弄?這傢伙腦袋裡到底他媽裝的是什麼邏輯——

一個使勁推開沭溫暖的懷抱,她順勢掄起地板上染血的銀灰匕首直直往自己的左前臂劃去。

純白衣袖裂開大V字,鮮血一滴滴沿著纖細手指滴落,她控制了力道與方向沒劃破動脈,但出血量依舊可觀的在水泥地形成血泊。

沭依舊呈現大字型癱坐靠著牆保持緘默,但眼內掃過瞬間瞭然。

郚雨宓緩步走向前,提起滿手的血抹去他臉上裝飾性的白粉,凡劃過的路徑留下原膚色和鮮紅混合的詭異顏色。

她主動跨坐到他身上,因失血過多而靠著他寬闊的肩難耐喘息。「我這輩子真的敗在你身上了。」

他頑皮的咧開嘴,像個得了糖的小孩般笑著。

後來陽發現快瀕死的他們時簡直魂都快飛了,大呼小叫的叫沐杉把他們倆搬到房裏親自為兩位包紮上藥。

「你們是瘋了吧。」陽直搖頭,為什麼他的鄰居都是瘋子。

郚雨宓也笑了,笑得開懷。

 

09.

「嘶——」沭盤腿坐在床上,齜牙咧嘴,吃痛的看著郚雨宓幫自己的傷口換藥,原本綻開的血肉已逐漸癒合,留下不小的褐色傷疤。「痛、痛、」

「你痛我就不痛嗎。」她皺起眉頭把紗布用透氣膠布黏好,整個固定完後拍拍他一頭似鳥窩的亂髮,轉過身子開始替自己換藥。

「我幫妳?」他伸手環繞腰際抱了上去,蹭了蹭郚雨宓嫩白的臉頰。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扭手捏了下黏人的傢伙,她熟練的撕開紗布消毒上藥包紮,動作一氣呵成。

而沭只是安靜的抱著她走神。

他現在不化妝了,僅剩雙頰淡淡的色素沉澱仍提醒著他倆曾共用一個身體的時光,發瘋的他似乎不會再出現。

現在郚雨宓在他身邊,他不用再用妝容隱藏自己。

他與人群疏離,隔離自己,深怕另一個原始的自己再去傷害他所愛的任何人事物。

他在漆黑裡浮載浮沉,快溺斃的瞬間,郚雨宓的畫就像上天投向他的救生索。

救贖。

他急迫的想讓她了解全部的自己,所以硬是把她綁在自己身邊,放開他內心的一切,渴望她能接受。沭明白她會理解、會成為治療他的唯一藥劑,自從第一次看見她扭曲的畫作、和偶爾從衣袖裡探出頭的淡粉色疤痕。

展覽當天他碰巧經過,看著少女生澀僵硬的微笑著站在入口處接待所有客人,後來卻差點被砸場。

「畫,有出售嗎?」當他回過神自己已壓低帽沿站在一身寬鬆黑白搭配的少女面前,抑制不住因激動而狂跳的脈搏。

就是妳了,我的救命繩、我的曙光。

「你是認真的嗎?」少女暫停一切手邊正在收拾場地的動作,隨意束起的髮絲一天下來有些鬆散,帶著疲態一臉狐疑。「不怕做惡夢嗎?掛在家裡的話。」

她在自嘲,笑裡滿是心酸。

這不是同病相憐、不是互舐傷口,他一直在尋找沙漠中唯一的甘霖,而且他找到了。

「開價吧。」他說,堅定地。

寒冬,儘管房裡再怎麼溫暖冷風颳著玻璃的聲響卻過於刺耳。

郚雨宓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用棉被包著頭和身體,踱步離開自己房間往沭房裡走去。

她默默鑽進他的被窩,本以為已經睡著的沭卻一個翻身摟住了不速之客。

「怎麼了?」他的聲音帶著倦意和濃濃鼻音,蹭了蹭她帶有洗髮精香氣的頭髮。

「睡不著。」她背對他把自己縮的更小,像個胎兒縮在他懷裡。

感覺世界突然轉了一圈,郚雨宓驚訝的望向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和他手腳並用欺上自己的動作。

「宓。」今天的嗓音似乎格外低沉,她看不清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到底裝了什麼,只感覺兩人的雙唇緊貼。

壓下沭在衛衣下擺游移的手,郚雨宓止不住打顫,深怕自己的疤痕再次裸露在太陽光下引起他的厭惡。

郚雨宓知道自己有這習慣,但她從不想改,只用衣物讓它們與世隔絕。傷痕是她與恐慌症和平共處的證明,她從不以凸出的粉色疤痕為恥,它們是她最珍貴的印記。

她渴望他溫柔的撫觸,但從頭到尾沒打算坦承自己把肉體當作畫板的事實。

這不是同病相憐、不是互舐傷口,她以疼痛和灰暗為基底的世界終於有道光從裂開的微小縫隙透了進來。

察覺懷裡女孩在顫抖,沭抬起被郚雨宓緊緊壓制的手腕,隔著一層肌膚親吻她逐漸加速的心跳脈搏。

他們倆像甫出生就熟知彼此的靈魂,徹底相反的人生卻又有相輔相成的作用,兩人以殘缺誕生,以相遇相見融合彼此。

眼睜睜看著他在手腕及前臂留下屬於他的暗紅印記,再對上那雙如深潭的眼裡自己染上紅暈的倒影緩緩接近自己。

接著,被奪去呼吸。

快燒起來的感覺是什麼?郚雨宓覺得自己現在充分感覺到了,還附帶麻癢和一絲難耐。

上衣已經不知道落在地面何處,他寬闊的掌輕撫過她肚子上彎曲的圖騰,順著紋路一路往上捧住圓潤,他吻上她柔軟紅潤的唇,輕輕撕咬著。

什麼都不想管了,真的。

只想淌著流沙,享受舉步維艱的痛,同時渴望著被淹沒。

幸福的令人窒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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