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章、壹 血染紅梅.下

      大雪依舊靜靜下著,望著岳冰心逐漸消失在梅海中的身影,我蜷縮在岳公平懷裡,感覺到他小小的身子此刻竟微微發顫,不禁使我陷入一片迷亂之中。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想起剛才娘的叫聲,我不住顫抖起來。娘的聲音聽上去像是驚恐到極致,可為何有爹在身旁,娘還會如此恐懼?

      我絲毫不敢想像爹的處境,只希望剛才的叫聲和那黑衣人都只是一場荒謬極的武俠橋段。

      可會是誰想攻擊我們家?從這兩個月裡的蛛絲馬跡看來,爹娘的身份絕對不平凡,甚至娘和皇室是有某種關係的,看爹平常灑脫不羈的模樣,難道娘是和爹私奔,而現在被抓到了?

      「——詩音。」

      輕輕的,一聲涼薄且令人舒坦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我抬眼一看,對上岳公平靜幽幽的眸子。

      「別害怕,公平哥哥在這兒,哥哥答應爹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好妳,所以別怕……咱們等爹回來。」我看著眼前神色蒼白,卻語帶堅定安撫我、護著我的岳公平,突然有些心疼。

      他腳上有傷,在這寒冷的冰天雪地下,也不知岳冰心何時才會回來。

      思及岳冰心剛才好不容易帶我們逃出,卻又隻身踅回去,定是去救爹和娘。之前只見到一名黑衣人,恐怕竹屋那裡定有其他埋伏,若他們有什麼萬一豈不……

      閉上眼,我不敢多想,現在我和岳公平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時間不知又過去多久,待在這漫天的冰雪裡,我顫巍巍地發著抖,卻早已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寒冷。

      我睜大雙眼,深怕一不留神睡過去,很快又要去地府向鬼差大哥報到。

      就在我凝神看著周圍的梅海時,一片溫暖的物事陡然將我緊緊包住,回過神來看向岳公平,他正將自己的外袍褪下來,嚴嚴實實替我裹上一層又一層,才再次將我緊緊攬入懷裡。

      此刻他渾身也發著顫,由於右腳受傷,便只得用左腳跪坐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絲毫無法動彈。

      我看向他的傷處,只見之前叫岳冰心止住的血,恍惚間又泛出些許,可他卻絲毫沒有因傷喊過一句疼,只兀自筆挺地跪坐在瑟瑟寒風中,眸光平靜而淡然。

      望著那張分明稚嫩卻又沉穩如山的包子臉,我難以置信地再度懷疑起這孩子的年歲,簡直就像……喝了失效的孟婆湯,小小身軀,包容的卻是成熟的靈魂。

      注意到我熱切關注的視線,岳公平低下頭,再度向我露出那抹緲若輕雪的笑。      

      「爹有些慢,咱們再等一會兒。」說完,他摸摸索索自懷裡取出一塊乾糧,張嘴咬下開始細細咀嚼起來。

      見他吃得專注的模樣,我吞了吞口水,想起自己也有好段時間沒喝奶,肚子開始咕嚕作響,可下一秒,岳公平卻做了一件令我驚訝萬分的事。

      他將口中嚼了許久已軟爛不堪的乾糧吐在手裡,而後遞在我面前,溫柔一笑。

      「詩音,這是好吃的東西,咱們在這兒等爹也不能空著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來,張嘴。」他邊說,邊將嚼爛的乾糧伸到我所能嗅到的地方,循循善誘引導我將它吃下。

      驚訝於岳公平細心體貼的舉動,我順從地張開嘴,將他手裡的乾糧吃得一點不剩。

      見我吃完,他又咬了一口,嚼爛後遞到我嘴邊,如此來回四五次,直到我吃飽才停罷。待我停嘴,岳公平便將乾糧包好放入兜內,可自己卻一點兒也沒吃。

      我不解地瞅著他,岳公平只淡淡笑道:「哥哥不餓。」

      望著他白皙的臉龐愈發蒼白,我不忍他逞強想出聲相勸,但轉念想想,一個三個月大的奶娃娃若出聲說話,怕不把岳公平嚇死才怪,這才閉起嘴,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希望他能從中感受我的意念,乖乖填飽肚子。誰知岳公平卻兀自望天,偏頭刻意與我別開視線。

      沒法下,我隨著他的視線抬眼望去,只見天邊細雪飛旋,揚起千堆紅梅隨之輕舞,恍惚間,那素白的身姿與冷艷的紅華,竟一時叫人分不清孰是花、孰是雪。若不是現下情況險惡,這朔雪梅林當真美不勝收,風雅極至。

      肚子雖然已經填飽了,但周圍的氣溫仍舊下降不停。我冷得渾身無一處再有知覺,眼皮子沉得厲害,這時陡然感到岳公平身子一僵,抱著我的手縮緊幾分。

      抬眼覷向他,驚覺他此刻眼神竟冰冽如劍鋒般,便朝他凌厲的視線盡頭望去,一隻雪狐就靜靜立在不遠處,打量似地看著我和岳公平。

      我頭一次見到狐狸,有些不能反應,見那狐狸似乎是嗅到岳公平腳上的鮮血,賊兮兮地又向我們大膽邁進了幾步,看來是想趁人之危,待我們凍死在這片雪地後,便將我們叼回狐洞當儲備糧食。

      岳公平絲毫沒有起身逃跑的舉動,只平靜冷然地瞪著那隻狐狸,全無示弱之意。見到岳公平毫不畏懼的神態,雪狐有些遲疑,一時不敢再進犯,只好待在距我們一丈外,虎視眈眈地覷著岳公平懷裡的我。

      僵持不下的對峙持續一段時間,我雖不斷告訴自己打起精神,卻隨著體溫逐步流逝,漸漸失去意識。岳公平見我幾乎支撐不下去,又脫了層衣裳將我包住。

      我無力望著面色已慘白如雪的岳公平,他的雙唇早已凍得發紫,幽幽的眼神中卻不見半絲動搖。像是從他那獲得些許鼓勵,眨眨眼,我大大吸入幾口冷氣強迫自己清醒,雙眼則死死盯著岳公平不再移開。

      好不容易投胎轉世,不待我實現好好活著的心願,眨眼間死亡又再度找上我。我雖已死過一次,但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再馬上經歷。

      望著岳公平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我心中一凜,暗暗發誓道:今日我若有命活下來,岳公平就是我這輩子最大最大的恩人,他日無論發生何事,只要是他要求的我都會竭力為他達成,不論何事,絕不違諾!

      在心底如此發誓後,似是感覺出我那不同於一般嬰孩的深沉目光,岳公平看著我,神情霎時一愣,但很快又恢復凌厲的眼神繼續瞪向雪狐。

      冰冷的對峙又過去些時,雪白的天際已漸漸暗淡下來,眼見黑夜即將到臨,屆時對我們的狀況將更加不利。

      就在這時,岳公平挺直的背脊陡然一頹,我驚呼出聲險些滾落在地,雙眼一瞥,見他兩手凍得黑紫,腫脹不已,卻仍堅持抖著手,動作不利索地將我重新抱回懷中。

      我心痛焦急,只能惱怒地怨怪自己為何是嬰兒身,一點也幫不上忙。

      那雪狐見岳公平體力即將透支,又仗著昏暗的天色對自己的優勢,便圍著我們繞了兩圈,一見絕佳的攻擊視角,後腿蹬起就箭般朝我們撲來。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轉瞬間,一道寒光厲閃,絢麗的鮮紅色登時潑灑漫天,染紅一地的白雪紅梅。寂靜而悄然的銀白世界裡,多出一名白衣飄飄的男子,手持長劍,目光如冰。

      「爹……」岳公平一見來人,久跪的身子微微輕晃,便直直倒落在雪地上。像是緊繃許久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在看清來人後,我幾乎與岳公平同一時間暈了過去。

      ——岳冰心終究是回來了,可我的爹娘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天後,我身邊產生一些變化。

      我的名字從雲詩音變成岳詩音,從此成為岳府千金,父親乃是正五品太醫院院判——岳冰心,母親趙氏,另有一兄長岳公平,而我的親生父母則再也無人提起。

      那兩個月的短暫時光,直到很久以後我都還會在夢裡回憶起來。

      俊逸瀟灑的爹爹,美麗賢婉的親娘,我偎在他們懷裡,享受著親人的疼溺與寵愛,好像這輩子都會這樣過下去,如此幸福。

      但夢境的最終永遠是一片冰涼無盡的雪景,伴隨著染血的紅梅疼剎我的眼。我想偏過頭不去看,卻對上岳公平蒼白痛苦的臉色,嚇得立刻驚醒。

      那一日,岳公平被暗器所傷,那暗器上搽了毒藥,雖不致讓人送命,卻會使人神經麻痺。岳公平當時無力起身,帶傷又抱著我在冰冷的雪地裡單腳跪了將近三個時辰,待岳冰心前來時,左腳早已凍得肌肉壞死,從此終生不良於行。

      將我帶回府後,岳冰心清冷的神情一日日變得更加寒冽。他天天早出晚歸,我猜想他是回竹屋去料理我爹娘的生後事。

      我無奈一笑,想不到即使投胎轉世後,我仍舊無法為我的親人做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看他們生死一瞬,卻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甚至連累岳公平失去一條腿……

      閉上眼任憑岳府奶娘將我抱在懷裡,輕唱著溫柔婉轉的搖籃曲,我佯裝沉沉睡去,但內心卻不斷糾結著。

      我怨憎什麼也做不了的自己,怨憎只能裝做什麼也不知道的自己。不知是上天注定還是過程出了什麼錯,我帶著前世的記憶投胎轉世,我看著一場悲劇發生在摯親身上,卻只能若無其事。

      想起在雪地裡曾發過的誓言:「今日我若有命活下來,岳公平就是我這輩子最大最大的恩人,他日無論發生何事,只要是他要求的我都會竭力為他達成,不論何事,絕不違諾!」

      岳家人對我恩情深重,他們救了我,又給失去親人的我一個值得信任、可以依賴的家,所以這世無論如何我都要好好報答他們。

      如果說今天重新安排的一切都是他們所希望的,那麼從今日起,我便是岳府千金岳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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