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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布魯拖酒館

      布魯托酒館是米克鎮裡少有的酒館,因此每逢周末總是有不少客人。而尤薩族青年派特,也總在週五和週六的晚上來幫忙。

      這個週五也不例外,派特一如往常的來到酒館打工,不過特別的是,大約在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有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客人,眼神疲憊的走到吧檯前坐下,似乎沒有打算要點酒,一坐下來就是低著頭滑手機。

      於是派特走了過去,輕輕的敲了敲那位客人前面的桌子。

      客人抬起頭看了派特一眼。這位客人大約二十歲初頭,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他是一個亞美國常見的白種人族男子,有著一頭金色短髮與海藍色眼睛。

      這下子,派特更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了。當然,這位客人也有可能只是住在吉因鎮的另一頭,但肯定不是住在這附近的人。

      派特基於好奇,便隨口一問:「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位客人回答:「呃……,對,我只是路過這裡。」

      「明天要去公羊谷國家公園?」派特隨口一提通常經過這裡的人都會去的地方。

      「喔,不是,我就是從公羊谷來的,明天準備前往安雅市。」客人客氣的和派特聊起話來。

      由於這位客人表現得非常禮貌,讓派特對他的好感油然而生。

      「明天要去安雅市,怎麼會這麼晚了跑來喝酒?」派特禁不住好奇,便對這個看上去挺和藹的客人發問。

      客人一臉疲倦又無奈的比了比天花板,而派特馬上理解這位客人是在指「樓上」。

      「啊哈,我以為會住這裡的旅客都已經做好準備了。」派特忍不住地開玩笑。

      「房價便宜,又在酒館樓上,我大概也知道會吵,可是我真沒想到這麼吵。」客人哀嚎的比了比一旁正在拚酒的熱鬧群眾,場面異常熱鬧。

      「這裡星期五都這樣,常常有活動。」派特聳肩說:「所以你是專門去公羊谷旅遊?還是……?」

      「不是專門去公羊谷。我只是順路剛好去了一趟。」客人的臉上雖然有疲容,但談到這個話題,卻讓他露出興奮的表情,熱情的和派特說:「我其實是一路從王國城旅行過來,沿路走走停停。去了幾個國家公園,也經過幾個城市和小鎮。」

      派特沒有想過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他原本以為這位客人就只是一個安雅市人,離開都市圈,到城市外圍的走走而已,從未想過是從亞美國的另外一頭橫越了數千公里才抵達這裡的。派特驚訝的讚嘆:「太厲害了!真好啊!所以你把整個亞美國都逛遍了?」

      「沒有啦!哈哈!還差得遠呢!我幾乎都是循著六十號大道在走,南北邊有很多地方都沒有去過咧!不過說真的,只要沿路不亂花錢,其實這樣一趟公路之旅也不算太貴,你認真存一年的錢,明年大可從這裡一路橫越到王國城去。」客人笑著建議。

      「哎呀!我擔心的不是錢啦!是沒那個膽。我有時候真的挺羨慕你們這種敢一個人到處闖的人啊!」派特感嘆的說:「哪像我,連去安雅市都要找朋友一起去。」

      「總是有第一次的。」客人臉上掛著疲憊但誠懇的笑容,說道:「這也是我第一次這樣說走就走,老實說一開始都會有一點害怕,但人生偶爾就是需要一些衝動,只要一鼓作氣走出去,過幾天就會發現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哈哈,真希望我有這種勇氣啊!要是我哪天真的想到,再去王國城找你吧!」派特說到這,才想起自己原本並不是為了聊天而來,但是話都聊開了,突然要別人消費,派特竟然覺得有點尷尬。

      不過派特對於這位客人樂於談天的表現實在過於高興,便忍不住對這位客人說:「聊到我都忘記問你要喝點什麼了!難得這麼開心,不如我請你喝一杯吧?你想要喝點什麼?」

      客人先是一愣,但也沒有推辭,隨即問:「有什麼推薦的嗎?」

      「如果你沒有打算喝太烈的酒,我很建議你嘗試看看我們的黑雪莉水果風味調酒。」派特馬上推薦這間店的招牌,也是自己唯一有自信能做好的調酒。

      客人點點頭,說:「那就來一杯吧!」

      「好的!馬上來!」派特說完便開始調起了酒。

      不一會兒,派特便將酒遞給了客人,這位客人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便對派特說:「謝謝你的酒,真的挺順口的,很好喝。對了,我叫做瓦倫丁,目前……算是無業遊民吧?哈哈。」

      「你太客氣了。」派特笑著說:「我叫做派特!所以……你到時候是打算要回去王國城囉?」

      瓦倫丁點點頭,並對派特說:「預計是啦!不過我應該會先在安雅市待一陣子。至少會待個一週吧?目前是暫定搭飛機直接飛回去王國城。」

      「也是,要在循原路回去也太辛苦了!」派特應和。

      「辛苦倒是還好,不過真的要在旅行回去,應該就會繞不同的路吧?優點就是可以多看看更多不同的地方。」瓦倫丁笑著說。

      派特點點頭,又好奇的問:「對了,你這樣一趟旅行花了多久啊?」

      「我都是搭順風車居多,走得算慢的。到今天已經快一個月,目前是二十三天。」瓦倫丁說。

      派特思考了一下,便說:「這樣你在半路上真的是停了很久欸!」

      「有些地方待了三、四天吧?」瓦倫丁小啜一口酒,「不過說真的,要是我在安雅市不小心把錢花乾了,說不定只能搭火車回去王國城了!」

      「這樣要多久啊?兩天?」派特問。

      「直達列車應該是三十幾個小時吧?」瓦倫丁說完,自己在腦海中盤算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必要非得要回去王國城不可。畢竟他在王國城也沒有什麼財產。

      兩個人又閒談了一陣子,瓦倫丁才突然問:「對了,你們這裡除了搭火車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去安雅市嗎?」

      「主要就是搭火車啦!包車之類的一個人太不划算了,我跟我朋友之前有包車去過一次,總共花了四十美,這要是一個人出真的太貴了。」派特好心的建議:「所以我還是推薦火車。當然,如果有車,自己開車最方便了,大概兩個小時就到了。」

      「有沒有辦法找得到順風車,或是客運之類的?」瓦倫丁追問。

      「順風車喔?不是不可能,畢竟我們這裡離安雅市算是近的啊!但是順風車就是要碰運氣就是了。」派特說到這,先是遲疑了一陣子,才接著繼續說:「至於客運嘛!其實也是有,但是我現在實在不推薦。」

      「不推薦?為什麼?」瓦倫丁也展現了他的好奇心。

      「班次少,時間久,而且說真的,還沒有比火車便宜多少。主要就這些原因吧?」派特聳肩說。

      瓦倫丁敏銳的查覺到派特的話並未說完。剛才派特無意間說了『現在不推薦』,言下之意應該就是發生了某些事情,才導致現在不推薦。於是瓦倫丁便故意詢問:「那麼比較次要的原因呢?」

      「因為客運會繞去吉因鎮,但是那裡最近意外特別多。」派特說道。

      吉因鎮,這是一個非常冷門的名字;米克鎮雖然小,但從安雅市去公羊谷國家公園的人多半會經過,多少還是有點名氣,但是吉因鎮就真的完全沒有聽過了。不過瓦倫丁也不意外,畢竟這一路旅行過來,他也經過好幾個以前未曾聽說的城鎮,每當去到這些未曾聽過的地方,都會讓他又一次的意識到亞美國是一個多麼大的國家。

      「所以這個吉因鎮最近怎麼了嗎?」瓦倫丁追問派特。

      就在瓦倫丁開口詢問的時候,他機警的感覺到有人的目光轉向他。瓦倫丁用餘光一瞥,便看見了一個坐在吧檯另外一側的男子。

      那個男子身材健壯,是一個中年的黑種人族。但是當瓦倫丁望向他的時候,他也只是低著頭,繼續喝著自己手中的大杯啤酒,不過這個動作在瓦倫丁的眼中,反而顯得有些刻意,好像他正在掩飾自己的行為。

      儘管覺得古怪,瓦倫丁也沒有打算多做什麼,便將目光轉回派特的身上。

      「其實說怎麼了,也沒有怎麼,就是他們最近常常失火吧?從上禮拜的工廠事故開始,到現在已經發生了不知道四起還是五起火災了。」派特對瓦倫丁說:「而且這件事情其實挺古怪的,因為我從來就不知道吉因鎮有什麼工廠可能會發生爆炸,最誇張的是,還直接把城鎮中心給燒掉了喔!」

      聽到這個消息,瓦倫丁確實覺得事有蹊蹺。如果派特沒有說錯,那麼把工廠建在行政中心附近,這件事情本身就夠奇怪了。

      「你確定是把城鎮中心給炸掉了?」瓦倫丁詫異地問。

      派特點點頭,說:「是啦!新聞上都有照片了!而且他們的鎮長直接死掉了。夠誇張了吧?所以要我說,最近還是都不要靠近那裡比較好,在查清楚到底為什麼會失火之前,最好都不要靠近。」

      「你別聽派特在那邊亂說。」突然一個滿臉鬍子、頂著一頭圓頂角的中年尤薩族大叔坐到瓦倫丁身旁的坐位上。

      「費叔!你怎麼隨便拆我的台咧!而且我哪有亂說?」派特馬上反駁這個被稱為費叔的尤薩族大叔。

      「還敢說沒有啊!」費叔對著派特說了一句,馬上轉頭對瓦倫丁說:「別聽派特瞎說,失火的原因早就調查出來了。荒廢的礦井有天然氣漏氣,意外引火才引發爆炸的。吉因鎮本來就是沒落的掏金鎮,一堆沒有處理好的廢棄礦場就跟城鎮的建築混在一起,會出意外也不奇怪。」

      「鬼才信會有人把城鎮跟礦場蓋在一起咧!反正我是不信啦!說什麼挖礦隧道經過城鎮中心地下,感覺就是騙人的。」派特說。

      雖然瓦倫丁並不排斥他們聊天,但是瓦倫丁已經被派特剛才的話題勾起了興趣,現在就只想打聽一點消息,因此便忍不住插嘴:「咳咳,所以……,除了原因不明的城鎮中心爆炸之外,吉因鎮最近還發生了甚麼事情?」

      「爆炸原因就說是天然氣外洩了啊!」費叔一邊喝酒一邊回答瓦倫丁。

      面對這個說法,瓦倫丁仍然抱持著保留態度,畢竟仔細想想,這個說法的疑點不少。例如,天然氣要洩漏也不該這個時候洩漏,除非在開墾的過程中出了意外,但是荒廢的礦井又怎麼會有人去開墾呢?而且就算是些微的隙縫自然外洩,沒有人在地下的礦井點火,又是怎麼引發火災的?

      「發生了好幾次火災啦!雖然大多數都沒有甚麼消息,但我們這邊還是會多少知道一點。啊!其中一次的火災,是他們附近的紅土山森林失火,還有一個登山客失蹤。」派特說完這句話,突然又補了一句:「對啦!米蘭之前說要去吉因鎮一趟,後來就沒有消息了。」

      「失火就失火,沒有什麼奇怪的吧?天乾物燥就容易失火啊!去年我們這個時候也發生了兩次火災啊!天氣這麼乾燥了,隨便一根菸蒂都可以引起火災。」費叔完全不認為吉因鎮有什麼詭異之處。

      「唉呀!那米蘭失蹤的事情要怎麼說?我說那裏肯定有古怪啦!」但派特可沒有死心。

      「米蘭也不過是上禮拜說要去吉因鎮而已吧?你又知道她失蹤了?連她有沒有去吉因鎮你都不知道吧?」費叔嘲笑著派特。

      「她一定有去!我上次問過費雪老爹,他說那天米蘭有搭車到吉因鎮,不過米蘭下車之後就沒有再回來搭車了。所以要我說,至少很可疑啊!」派特執著的說。

      瓦倫丁聽這這,又再次打斷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話。瓦倫丁問道:「所以那位米蘭是誰?」

      「米蘭原本也是這個酒館的常客。」派特一聽瓦倫丁有興趣,馬上解釋:「但是她從上禮拜開始就沒有再來過了,最後的消息就是搭了去吉因鎮的客運。」

      「搞不好他就只是隨口說他要去吉因鎮,其實後來又跑去安雅市了?」費叔說著,又補了一句:「老實說吧!米蘭雖然常常在這裡喝酒,可是我們大家都跟她不熟。她一個外地人,為什麼會來我們這種地方工作,誰也不知道。老天!我其實連她到底做什麼工作都不知道咧!」

      瓦倫丁就抓緊了他們兩人談話間的空隙,急忙開口詢問:「對了,所以要去哪裡搭客運?」

      「喔?年輕人,你要搭客運去哪?天使之城?」費叔問瓦倫丁。

      瓦倫丁點點頭,說:「對,明天一早去安雅。不過我現在有點想要去一趟吉因鎮了,雖然可能沒什麼,但還是有點想去看看。」

      派特馬上說:「你真的想要去吉因鎮?那你自己可要小心一點啊!」

      「你到底當吉因鎮是什麼鬼城啊?就算他們最近失火比較頻繁,那也不過就是失火。失火你沒見過啊!」費叔笑著把手機拿了出來,然後說:「不然這樣吧!年輕人,你幫個忙,我給你我的電話,你明天去吉因鎮的時候,就替我問問看米蘭這個人,如果有見到她,或是有她的消息,在告訴我!」

      「是可以,但我可沒有打算在那裡多留太久,最多就是幫你們稍微打聽一下而已。我應該會直接再搭下一班客運離開吧?」瓦倫丁回答。

      費叔馬上豪爽的說:「哈哈!沒問題!反正你就問問看!有問到就讓這個小子死心!年輕人你夠意思,來!你想喝什麼?我請客!」

      於是瓦倫丁又喝到了一杯免費的酒。

*       *       *

      雷亞姆站在杳無人煙的荒野中,抽著菸草,眺望著遠處山頭的陰影以及一望無盡的星空。

      而他身旁的營火,隨著晚風在荒涼的曠野搖曳,彷彿在向他低語著自創造天的以來的奧秘。

      當夜風吹過雷亞姆的胸膛,他不禁感覺到些許涼意,但他就是任憑寒風拂過自己的臉,完全沒有打算進入帳篷,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雷亞姆才會偶爾覺得自己是能夠好好呼吸的。

      紙醉金迷的生活,他不是不愛,只是過久了難免也會覺得厭煩;酒池肉林再怎麼美好,偶爾還是需要這種沒有人能找到自己的時刻。

      沒有訊號、沒有思慮、沒有任務……。

      雷亞姆心滿意足的深吸一口菸草,濃烈的菸草嗆味與曠野中冰冷又清新的空氣混在一起,和成了一種令人十分滿意的味道。

      但就在這個時候,雷亞姆的電話卻響了。

      響的讓他非常、非常不高興。

      能夠在這種荒野中讓他的電話響起來的,只能是用魔法。而會用魔法網路聯繫他的,只有政府。

      每次這種時候,雷亞姆都會認真的計算自己還要多久才可以約滿退役。他一邊想著自己再過幾年才可以好好享受退休生活,一邊接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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