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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解的靈魂

      沉默之間,一個箭似的彩光咻地衝向天空,到了定點顏色宛若流星般向四周劃下,絢爛地十分刺眼。

      隱約可聽見山下傳來此起彼落的喀嚓聲,急著想把這炫彩的一幕捕捉下來。

      「哇,咻砰砰砰的,還真壯觀。」瞇起眼,我仔細地欣賞天空的作戲,很有感想地對著坐在身旁的男孩說著,「應著你的大日施放。」

      他輕瞥了我一眼,只是咬著嘴裡的叉子並無回應我的話,看著他的表情,絲毫無不自在的模樣,在這寂靜的夜裡,荒郊裡的小草地上,只有我們兩個人,連路人都不會經過的地方,就我們倆。

      J君突然拿掉嘴裡的叉子,面無表情地開口:「太繽紛了,五彩得讓人厭惡、噁心。」

      愣愣地望著他毫無情緒的面孔,我頓了頓,不曉得該如何做回應。

      只是茫然望著漸暗的天,若沒了煙火,這天色將會顯得更黑吧?如同我眼裡的世界般,而那樣的炫目正是我所嚮往卻永遠無法得到的。

      如果我世界的顏色能有這煙火的一半、不,十分的絢麗,是否我所能觸及到的一切就不會被限制那麼多,想法也不會那麼扭曲。

      「亮眼得讓人目不轉睛。」我不禁說出和J君反向的話,光彩的世界是多麼讓人欽慕的啊!那是我追求好久、努力去改變卻都擁有不了,黑暗粉碎了我想擁抱光明的夢。

      「妳故意的嗎?」J君朝著我斜睨,然後忽地勾起嘴角,他伸長手,指著不遠處的一群人,「妳覺得他們擁有靈魂嗎?」

      「唔?」雖說處在荒野,但有一處被刻意整理過,從那兒眺望下去,視野相當好,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五、六個人聚在公園裡,幾個大聲囔囔著,而其他則不曉得因聽見了什麼不斷笑出聲,瞧得到他們的神情,雙頰浮上紅暈,用曖昧的眼神望著彼此,但誰也沒為此說些什麼。

      「什麼擁有靈魂?」我不解地蹙起眉,人不是本來就會擁有靈魂嗎?只是差在那靈魂的色彩究竟是黑白還是彩色罷了而已吧……「很亮麗的顏色啊……」

      「沒錯,是很亮麗。」附和著我的話,J君竟對我露出讚許的眼神,「那妳覺得,妳的靈魂是什麼顏色的?」

      我怔了怔,旋即露出苦笑,哈哈了幾聲,「我想……我的靈魂是黑白的吧……」

      前一秒還掛著笑容,我的話一道出後,J君瞬間斂起笑,對我的眼神突地就從讚許變成藐視,他口吻帶著滿滿的鄙夷,「妳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咦?這是倒反法嗎?我頓時無法領悟他話裡的含意,只是困惑地看著他,而內心也同時升起無名的恐懼。

      「我……我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有錯。」有些懼怯地迎視他的雙眸,我拚命提高音量,就怕他聽不清楚,「我的人生、一切都是黑白的啊!」

      「不!別太自以為是了!」J君口氣兇惡地打斷我的話,瞪視著我,語氣滿滿不屑,「妳並沒有高尚到那種地步!」

      「我高尚?」聽他一說我更是狐惑,我哪時說了自己高尚了?儘管腹裡有滿滿的話想反駁,但一時之間,我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不,不是說不出口,而是害怕著對他說。

      「我以為妳是這個世界最接近我的人。」他又沒來由地改變語氣,望著我的眼神竟是失望,「沒想到我錯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忍不住發問,其實在最剛開始他約我來幫他慶生時我就感到疑惑了,但當時他用著不容許拒絕的口吻,致使當下怯懦的我也沒問出個所以然,而現在我正有可以請求解答的時機了,「為什麼?為什麼要我來陪你慶生?為什麼是我?」

      在班上,我和J君也不常交流,平時就只是偶爾道個早、問個好,可他那句以為我是最接近他的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還天真的以為妳的存在能夠救贖我。」J君自嘲地大笑,手掌扶助額頭,「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到妳對那噁心的彩色有多渴望,我真是大錯特錯。」

      他甩下手中端著的蛋糕,「我的靈魂快要完整了,還好我認清妳,黑白的靈魂是不容許被彩色玷汙的。」

      凝眸著他厭惡的神情,我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如果他所指的彩色,是像方才那些在公園裡的人一般,四周皆是浮華的氣息,我還愚蠢地以為黑白才是悲慘的象徵。

      那些活在迷離世界的人,好像只是一殼空軀,沒有真正的靈魂。

      在明白J君的意思後,我大笑起來,頓然感到自己是無比地刺眼與卑賤。

      「你們只是被支解的靈魂,帶著令人感到反感的色彩到處漂流。」J君站起身,望了我最後一眼,「祝我生日快樂,以及終能不必再被你們這些干擾。」

      隔日,班導公布了J君休學的消息,我沒有感到多意外。

      是啊……我盯著自己周圍猛瞧,只感到淒然。

      原來自己也是那麼的耀眼。

      低首,我咯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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