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行星的軌跡5

之後的幾個小時,我們就像是和地球聯邦軍的艦隊跳著拙劣舞步的「探戈」,雙方不斷的上演敵進我退的戲碼,只是每當艦隊太過深入,兩邊後方的司令部就會急忙勒緊了韁繩,然後像是為了浪費燃料般讓艦隊警戒著往後方退去。

我喀著由伙食房送來的營養劑和乾糧,雖然意外地發現那個營養劑是少見地紅茶拿鐵口味,但乾糧本身實在是無滋無味,這讓口乾舌燥的我在剛吞下第一口乾糧,就忍不住噎到了喉嚨,當我敲打著胸膛然後大口喝下了液狀的營養劑,我聽到了旁邊傳來了噗嗤的笑聲。

艾拉娜少將正盯著我笑著,自從踏上這次征途之後,我還第一次看到她展露出笑顏。也許,和她專注地盯著戰況或在擬定企畫時凜然的表情相比,這個展現出她實際年齡的反應更讓我感到動容。

如果沒有七年前的那場戰爭,我想我和她都不會樂於走向戰場,就像許多參與這場戰爭的人一樣,我倆都有著痛失親人的悲哀回憶。

電視實況轉播著拉瑪西斯艦隊被「處決」的震撼畫面,我不知道那之中是否有我著父親搭乘的艦艇,但無論如何──他再也不會回來了──這個事實都不會改變。

而艾拉娜的雙親都死於這場戰役,擔任艦隊參謀長的她的父親和擔任旗艦通訊員的母親都是在現場直播中遭到殺死,唯一值得慶幸的也許是在那無數的火光中,他們應該走的並不痛苦。

不……那只是旁觀的自我安慰罷了,對艾拉娜而言這只是改變了她一生的轉捩點,復仇已經成為她擔任軍職的存在意義。她從剛入學的音樂名校中輟學,轉而報考那時緊急招募的軍官學校,那裡有著和她同樣目的的許多學生,以及無數熊熊燃燒的復仇心。

當我進入軍校,我驚訝的發現她改變的如此之多,曾經熱愛音樂和各式樂器的她,竟然會在戰術概論的課堂上勇於和教官爭論和實績不符的理論。原本應該是為了彈奏而長出厚繭的雙手,現在卻為了鍛鍊出足夠堅強的體魄而傷痕累累。

在那時候,「三美神」的名稱已經開始在校園內傳開來了,雖然這個名諱有褒有貶,但本人卻像是與己無關般不斷地累積著教官們教授的知識。

對我而言,軍校是和興趣畫上等號的一種「享受」,身為一個戰史的研究者,能親身參與歷史創造的一刻是一件多麼榮幸的事情啊?父親的死似乎只是逐漸淡薄的回憶。

但艾拉娜卻不是如此,從軍只是她的手段或過程,如何將那些改變她一生的始作俑者從地獄裡拖出來再關到她所專屬的地獄,也許才是現今的她緬懷親人的唯一方式。

這實在是毫無道理的浪費,我有時會在心裡這樣想著,人生的意義淪落到只為了完成一段復仇,把最精華的時光奉獻在讓人一起「陪葬」,這是否還能稱之為「人生」?

所以我很感謝老天爺仍讓這個女孩子有著短暫的歡樂和笑顏,如果一切終有一天都會結束,那就讓它快點結束吧!讓她可以盡早從那段無盡的惡夢中解脫吧!

「別笑了……」我苦著臉說著,「這其實不是乾糧,而是靴子吧?製作者的創意一定都被營養劑的改良方案吸走了。」

這讓艾拉娜差點把口中的營養劑從嘴巴裡噴了出來。

「才怪!你吃了那麼久的乾糧了,早該習慣了吧,諾?愛德爾上尉」

「這麼說來也是啦……」

「所以這果然是靴子嘍?」我補充道。

還好艾拉娜早一步將口中的營養劑嚥了下去,因為連旁邊的幾名士官和參謀也忍不住竊笑。

我想放諸整個艦橋,也只有我有辦法對這位長官這麼沒大沒小了,不過這也只限於私領域的閒聊而已,對於長官與部屬的分際我還是懂得如何劃分的。

趁著我方與地球軍僵持不下的狀態,這也許是我們這一生中最後的悠閒時間了,想到只要一次的失誤就會導致全軍覆沒的慘痛結果,我就不由得胃痛了起來,所以對於我可以在這個狀況下說得出這種笑話來,實在是託平時訓練有素的福啊?

以目前的狀況,戰鬥的進行完全照著我們一開始構想的計畫,但因為太過於順利,害我都不由得懷疑對手是不是像是古代的某個諺語「被狐狸給迷惑了」。雖然零星的小規模戰鬥不時在戰場的邊緣發生,但那些損失微弱到根本不需列入計算,比較需要擔心的反而是由於地球軍的攻勢遠比我方活躍,我方的「奈米塵」濃度已經跌破了一開始的八成。

這就是說,雖然戰況似乎是像是漿糊般濃稠,但的確是慢慢地持續性進行著。

我們都心知肚明,這是和時間的賽跑,只是負責跑步的對象目前仍然不知道在哪裡游移著。根據之前的計算,佛瑞亞的艦隊早該在一小時前到達了,只是我們還是只能眼巴巴地盯著他們可能會出現的任何一個方向。

我們像是在鐵網上用微弱炭火烘烤的厚片牛排一樣,雖然一直瞪著它似乎感覺很快就會熟了,但卻只是心理作用,表面滲出的油脂並不會讓裡面的肉塊也同樣滾燙沸騰。

咦?我在說什麼啊?看來是惡劣伙食的後遺症。如果不是知道在長時間的航程中,伙食房實在沒辦法用有限的材料創造出足以讓人滿意的菜餚,否則我一定會把裡面的主管送上軍法法庭,讓他知道什麼是對於食物的怨念。

無論如何,佛瑞亞的艦隊仍在戰術地圖和偵察衛星無法確認的地方,而我們所能使用的拖延戰術幾乎都已經用盡了,如果敵人的指揮官稍微有點腦袋,發現到狀況不對應該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看來一切都要結束了呢?」艾拉娜的聲音似乎有點落寞。

也對!無論結局是好是壞,一切都將結束,雖然也許結果並非如我們所願,但也許我們的確是努力過了,這應該足以告慰我們逝去的親人和朋友。

「是啊……」我看著艾拉娜的雙眼,我到底有多久沒有仔細看過她那美麗的雙眼?那碧綠色的瞳孔是我看過最美麗的顏色,它現在流露的並不是無法復仇的遺憾,或者是絕望的淒然。那是一種平靜,毫無所求的解脫感,所以我終於知道無論這場戰爭勝負如何,對艾拉娜來說都是一個終結,她下定目標,然後完成了那個目的,僅此而已。

周圍的喧鬧聲,就像是骨董遊戲的背景音效一般,我就像是要看進艾拉娜內心一般望著她,她一度望著艦橋的天花板,然後轉頭向我嫣然一笑。

然後我才感覺到自己回到了現實,周圍傳來了大量的喊叫聲和歡呼聲。我的第一個直覺是地球軍開始動作了,那至少我已經完成了心理準備……

但很快地,我就發現到我錯了,那是因為我的同僚們各個歡欣鼓舞,在前方的戰術地圖上,地球軍的正後方出現了新的艦隊,雖然還沒在上方標註任何記號,但我們都知道那是屬於誰的艦隊。

地球軍艦隊急忙地後退,那是因為這並不是絕對的不利情勢,出現在他們背後的佛瑞亞艦隊已經說明了我們大膽地將艦隊分割,也就是說只要將「奈米塵」阻擋在我們之間,他們仍然有餘裕可以將我們兩支艦隊各個擊破。

很快地,地球軍已經將艦隊撤退到了他們「奈米塵」的後方,我們可以看見他們將原先朝向我們的艦首轉向,那也代表著我們已經脫離了險境。

「準備宙雷戰!」我聽見艾拉娜少將大喊著,在分割艦隊後我方為數不多的巡航艦來到了艦隊的前方。

我知道她要做什麼,那正是在拉瑪西斯一戰,我方所建構的新型戰術,而我也知道在這之後即將發生的事。

當艾拉娜少將揮下高舉的右手,巡航艦群將無數的宙雷拋向了我們和地球軍之間。

我看著逐漸離我們而去的小光點,藍色的火焰拖曳著往敵方飛去,那些宙雷並非要打擊地球軍的後方,我們仍然停留在宙雷射程的極限位置。

後方的作業員正在計算著引爆的位置,不用多久戰術地圖上就多出了一個微小的叉叉,而宙雷前進路徑所代表的黑色虛線正往那個叉叉前進。

「引爆!」

無數的宙雷在「奈米塵」正中央引爆,我可以看見在地球軍和我們之間閃耀的虹光,那讓我聯想到曾經一次在電腦裡看過地球的北極極光。

那是伴隨無數毀滅的美麗光芒,我看見戰術電腦上顯示的敵方「奈米塵」被挖出了一個大洞,這是拉瑪西斯無數科學家研究的結果,我們用最少量的火力破壞了對方完美的後防。

艾拉娜少將已經將艦隊編組好進攻的錐陣,然後她指示通訊員將全艦隊廣播打開。

「等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了!」她的聲音裡充滿著冷靜和自信,「我知道你們之中的大部分人,在十年前的戰役中失去了父親、兄弟或朋友,那可能改變了你們的一生,也許在你們心中留下了永遠不會消逝的記憶。而在之前的兩場戰役中,你們或許感到那根本無法滿足你們的復仇心,內心的空洞也完全無法彌補……」

「所以……」

「我賜與你們復仇的權力,讓你們得到抒發心中怒氣的機會!」

「但你們要知道,復仇並不是你們忙碌一生的結果和終點,在你們得到這個機會的同時,你們必須了解,我們所見到的是歷史改變的瞬間,地球的威權不再是太陽系的絕對唯一,我們所做的是為了『自由』而戰!」

「所以在復仇的結束之後,你們無須感到失落,因為你們……」

「不!我們正在創造歷史!」

艾拉娜轉頭要求傳達全艦隊「砲擊戰」開始。

數秒之後,無數的光束射向了地球軍艦隊的後方,失去後方屏障的敵人艦群在下一刻被無數的火球壟罩,那一顆顆都是無數的生命和人生。

佛瑞亞的艦隊也將無數的宙雷拋向了陷入一片混亂的地球軍艦隊,那是已經完美達成的前後夾擊了,就像是戰術教科書中所說明的一般,地球軍的防禦能力不斷潰散,再也無法維持原先的陣型。

他們已經知道即將面對的命運,少量艦隊還在做著垂死掙扎,其他的艦隊在腹背受敵下不是化成了宇宙中的碎屑,就是且戰且走的往地球方向撤退。

艾拉娜的艦隊不斷往前挺進,殘留的艦隊在兩面夾攻的火網下動彈不得,很快地就潰不成軍。

「已經贏了呢……」在已經無法改變的完全勝利下,我就像是從一場美夢中醒來一樣,想找個人確認我眼前的事實。

但卻沒有人回答我……

我看向艾拉娜,她淺色波浪的灰髮正散落在沙發手把上,瀏海覆蓋在她才剛脫離少女的二十五歲臉孔之上,軍服上起起伏伏的是她在之前戰役中獲得的無數勳章,黑色系的服裝下,她纖細的身軀緊緊靠在那張指揮席的沙發上。

艾拉娜少將沉沉地睡著,她已經完成了她在戰役中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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