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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之塔:03. 實驗品

     

     

      4186醒來後第一個見到的是陌生的白色格子天花板。

      室內只有她一人,面對她的天花板角落有一台監視用的攝影機,身旁有一些發出運轉聲響不清楚用途的金屬鐵皮儀器,熟悉的配置讓她立刻猜出她位於的房間是實驗室。

      頭上禁錮用的消音頭盔還沒有拿下來。因為頭盔的限制,視野只能看見正前方,即使把頭側轉到極限也只能看見一點放鬆狀態下自然曲起的手指末端。    

      她試著移動四肢,但四肢已被銬在床上,固定處感受到微涼堅硬的觸感,似乎是金屬製手銬。

      嘗試奮力掙脫後未果,滿身大汗的她放棄掙扎打量起四周。

        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氧氣筒,氧氣筒上的管子連接到自己的頭盔上,因此自己才可以在密閉的頭盔中呼吸。  

      房間的牆有一面是強化玻璃,讓來者可以從操控室清楚看見實驗室內的結果。從病床位於房內中央的位置上來看,顯然4186就是那隻等待實驗的白老鼠。    

      突然,對面操控室的自動門打了開來。薩爾德與一位身穿淡藍色袍的醫生緩步走入。兩人皆已脫下隔音頭盔並走向電腦螢幕,從兩人時不時面朝彼此與螢幕來看,似乎在討論螢幕上的什麼。

          4186因為消音頭盔聽不到聲音,四感全被頭盔阻斷,一切只能靠僅剩的視力判別。僅存不大的視野範圍和陌生環境,讓她對於未來要遭受到的不明實驗感到更加不安、甚至恐懼。    

      「咖沙...沙...」寂靜的頭盔裡倏然傳來麥克風被移動的聲響。

          4186愣了愣,警戒的看向強化玻璃對面。

      醫生拿著麥克風「妳好阿,4186。」語調輕快温和。    

      「你想做什麼?」明知自己的頭盔內不可能有麥克風,對方不可能有機會讓自己的聲音傳遞,4186還是問出口了,防備的眼神底下滿溢著恐懼。    

      不知道是偶然還是對方會讀唇語,醫生居然針對這個主題回話,「待會兒會有一隻小老鼠到妳在的房間,牠失去同伴很久了,非常、非常寂寞,你可以跟牠說說話嗎?」也許是因為4186的年幼外表驅使,醫生語氣溫柔略帶著安撫表示。

      知道聽不見回答、也不能聽見,因此他沒有要等4186回話的打算。

      醫生在操作台按了幾個按鈕,卸除了4186的頭盔,並同時讓她床邊升起一個檯面,檯面上放著一個小巧的籠子,裡面有一隻小白鼠。

      緊接著4186腳對面鑲崁在白牆內的白門被推開,走出一位帶著隔音頭盔的男性護士,她這才發現原來牆邊還有一扇隱秘的門,顏色與牆太過於相似讓她下意識忽略。

      護士走向4186身旁的儀器,拿起放在儀器平臺上面的一盒膏體,手腳麻利的仔細塗抹在4186頭皮上,並取出機器上面連接的吸盤貼在4186塗抹過膏體的頭上。

      待全數吸盤連結完畢後,把病床靠背升起,將禁錮在床上的她調整為坐姿與白鼠面對面。

      護士朝玻璃外的醫生點頭示意完成動作後,俐落走回原本的小房間內關上門,門發出上鎖的喀嚓聲。  

      「那麼我們就按照順序來吧。」明明是與先前來自己房內探訪的紅眼男子相似的温和語氣,4186卻絲毫感受不出溫暖,心臟如墜冰窯。

      首先醫生要4186對著白鼠發出簡單的音節,但知道自己聲音具備攻擊力,不想無意義傷害生命的她自然是不願意。即使醫生如何努力地柔性勸導、用棒子威脅、糖果哄騙,4186依然緊閉著嘴,不肯就是不肯。

      「唉,這也是我不願意的。」強化玻璃外的醫生懊惱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真的沒有帶小孩的天賦,「既然妳不願意,就別怪我強迫妳了。」

      聞言,4186金瞳收縮。

      腦中閃現過去自己不願出聲唱歌時,自己身旁的軍人都會按下遙控器按鍵,在4186脖子上的金屬環便會發出細小的微幅電流刺激嘴部與咽喉的肌肉,聲音便會無法控制的湧出。

      不……!反應內心的抗拒,4186大幅度搖頭阻止。然而脖子上沒有脫下過的金屬環發出了熟悉的電光,「啊……」極力控制自己的肌肉,4186發出了不成調的單音節,卻仍然無法自制的張開嘴,唱出熟悉的旋律。

      隨著逐漸增大的聲音,籠內的白鼠因感受到不知從何處來的疼痛慌張逃竄,直到痛苦使牠無法邁步在原地顫抖,最後身體逐漸僵硬。

      「嗶———」連接在老鼠身上的儀器發出無起伏的電子音調,向操控室反應老鼠再也無法跳動的心臟。

      以往測試時都是矇著眼唱歌,當真切地看見自己毫無理由殺害了一條生命是如此痛苦。

      老鼠就是如此,更何況是人類。

      4186因無法自主而流出不甘的淚水,機械螢幕上的波段因她的情緒不穩而上下不停浮動。

      看著數值,醫生皺了皺眉頭,按下金屬環的暫停鍵,離開麥克風對著身旁的薩爾德說了幾句話。

      在隔音實驗室內的4186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看見薩爾德即使是頷首同意的動作也依然嚴肅的抿著薄唇,接著他走出門外,向待命的軍人交代了事情。

      醫生在這個空檔温言軟語安撫4186,並撤掉白鼠籠子。門外的衛兵拿著矇眼布條進入操控室,醫生招呼著護士出來接過,並指了指實驗室內的4186,似乎是在指示著他將矇眼布套在實驗室內4186的頭上。

      4186看著強化玻璃對面,醫生正轉頭與薩爾達討論及報告。沒有關上的麥克風傳來醫生與薩爾德零碎的討論聲。

      「沙…沙.…可以肯定的是距離會影響攻擊力,但是…沙…...實驗項目的情緒上是否會影響…沙…...必須再做測試……」

      待醫生再次看向4186,是察覺到實驗室內護士已讓4186綁上矇眼布,醫生這才結束與薩爾德的談話,回到位置上對著4186温言軟語。

      「不哭、不哭喔,接下來我們唱歌就好。」

      大人似乎都以為自己說的話很複雜,小孩聽不懂就放心的侃侃而談。

          雖然4186確實有部分不懂,例如——為什麼要殺了那些動物和人類?

          從前在山上長大的她只懂的在需要「吃」和「保護自己」時殺死動物。

      從小母親便教導自己若要吃飽,就必須自己出力。除了幫忙種植外,想吃肉就無法避免捕捉小動物,然後看著母親宰殺牠們。

      而每次獲得食物後,母親總是叮囑自己必須心懷感恩,因為沒有生命應該要被「吃」。

      但真要說又不是全然不懂,至少每當被矇住眼睛要讓她唱歌時,不是要殺死小動物就是人類——這個結果4186還是懂的。

      來到這裡她懂了「傷害」和「殺戮」。

      被破壞家園讓4186湧起一股非常討厭他們的情緒,討厭到想讓穿著迷彩軍服與深藍色軍服的人全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大人似乎將這種感情稱為「恨」。

      所以即使被母親說了無數次不可以對別人大叫,4186還是忍不住對他們大吼了,而且還是出自於真心想讓他們受傷。

      若是母親看見現在的自己一定會很驚訝吧。

      雖然,她再也看不見了。

      -

          之後的實驗即使在醫生連哄帶騙之下,4186仍固執的不想張嘴做出違背意願的事。醫生只好再次啟動金屬環強制4186出聲,讓實驗順利進行。

      實驗過程中除了此間實驗室外,也有移動到其他擺滿不同鐵皮儀器的房間。被銬在床上的4186所見之處,只有無盡的天花板與牆壁,沒有任何對外開放的窗戶可以看見外頭景色。

      這讓4186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是白天或是夜晚?

      所以自己用醫生離開的時間長短來看過了多久。她用一台總是跟著自己的儀器做計算基準,雖不是完全準確但約一秒發出一次嗶嗶聲。

      4186只會從1數到100和知道1分鐘有60秒,進來軍營後沒有人教導她新的數字,所以只能用她會的東西來數。

      若是機器發出第18個100下嗶嗶聲,通常就是過了30個1分鐘,可以猜醫生是去吃飯,若醫生回來後是拿給自己食物吃就更肯定了。

      如果是數到自己睡著了,那就是醫生也去睡覺了,可以猜是一天。

      但這些並不能代表什麼,只是憑藉這些時間長短粗略算出過了幾天。

      熬過各項實驗的折騰,4186拖著疲憊的身體與精神被送回自己的房間。

      從實驗室回來後,薩爾德派來一名軍人,說他是負責照料自己的人。往後4186房門被打開的原因不再單只是因為需要出去做她討厭的實驗及殺人,而是多了另一個讓人比較安心的選項。

      被派來的軍人除了送餐以外,4186的身高、體重、體溫…等,身體數據都被他嚴格監控。

      實驗完畢以後4186頭上笨重的消音頭盔和氧氣桶他們就忘了拿下來,被派來的軍人除了會定時更換氧氣筒外,也負責送來她的餐點。

      將餐點送來後,雖然4186會被他鎖在椅子上,但他會撤掉消音頭盔讓自己取下吃飯,此時4186才能稍微喘口氣。

     

      但小小的自由時間不長,飯後軍人就會立刻將消音頭盔重新為4186戴回並鎖上。

      第一次見面時軍人的聲音曾透過消音頭盔內的耳機和她自我介紹。記得是叫做盧克?

      但只要是穿著軍服的人來到這間房總是都配戴著隔音頭盔,說實話除了薩爾德胸前有明顯的金色徽章外,對方一戴上隔音頭盔4186也認不出誰是誰。

      盧克在解開她的消音頭盔後,總會用不帶情緒制式化的語氣詢問她有無其他生活需求。在不外乎得到4186一如往常的沉默後,便會站到房間角落等待自己用完餐點。

      她往自己面前的餐點看了看,有濃湯與地瓜。

      試喝了一口,濃湯的味道很怪,而且冰冷的溫度讓它凝結出油塊。然而飢餓是最好的調味料,她將湯喝完,慢慢的啃起地瓜。雖然還是很餓,但比前陣子只有一碗米湯要來的飽了許多,身體也開始適應這樣的份量。

      先前4186在沒有生存慾望的情況下,當然也曾絕食或用各種生活用品自殺過。但絕食後就會被架去打營養針,甚至被強行灌食。

      明白此路不通,她開始用別的方式自殘。

      但在一次次的經驗下,盧克把各種尖銳物品、甚至是筆都沒收,只有在他來到並在一旁看守時才會將紙筆帶來,且細心地在褪去她的頭盔前便會將筆給收回,以防4186卸下頭盔又取得得筆時會用來傷害她自己。

      在沒有任何器具可以使用的情況下,唯一可以造成傷害的東西只剩自己的牙齒,但深入口腔的封嘴牙套固定住自己嘴部與舌頭的肌肉,舌頭無法觸碰到牙齒、也無法咬合到底,自然就無法咬舌自盡。

      而為了配合封嘴,4186的食物大部分採用流質的半糊狀,即使有固體的東西多半也是地瓜、馬鈴薯類等只需大略啃咬的鬆散蔬果。

      身體容易被啃咬到的地方被銬上金屬鐵環保護,長久被套上腳鐐與手銬的地方被阻礙生長,比起其他地方硬是細上一圈。

      4186已用盡方法,但總有辦法被救活。她無法取得外界任何資訊和軍營中的決定,甚至不知道為何自己聲音在被席爾雷斯發現後會被個別對待。

      但既然他們無數次救活4186,也讓她瞭解了自己似乎對席爾雷斯仍有利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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