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父親與夏季之到老宅後，我硬是把本來想留在那裏的母親帶了出來，回到我們自己租的小公寓裡，母親和我才剛走進，便見到夏遠穿著一條四角內褲在廚房裡覓食，她來回地看著我和夏遠，一臉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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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早知道妳們這麼早回來，我就請妳們帶飯……啊哈——」夏遠一邊摳著屁股，一邊打著呵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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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手錶，下午三點多，送了一個白眼給我最親愛的弟弟，早在你的卡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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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遠，你不是、不是要去參加什麼酒會的嗎？」母親帶了一點的疑惑又一點點的不確認說著，大概在她的心裡正在盤算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還是搞錯了什麼。我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媽，你寶貝兒子正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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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唉唷了一聲，念念叨叨地說著自己真是老了，一面捲起袖子要大展廚藝的同時，我拉開了飯廳的椅子看著我最親愛的弟弟，「交代你的事情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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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遠學著我，「當然！妳弟弟我什麼時候給妳丟臉了。」他一臉驕傲地看著我，「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 2004給了那老狐狸一個足夠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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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嫌錢太多可以給我。」我給他的驕傲澆上了一盆冷水，「另外那兩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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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弄到那瓶酒可是花了我不少時間欸。」夏遠的抗議溜進我的耳裡，一瞬間又從另外一隻耳朵溜出來，見我沒反應，他索性不再糾結著這瓶酒之上，「如妳交代的，我把夏季之的經歷還有資料全趁著這場酒會，送到了董伯伯與張叔叔的手上，如果爸真的打算把夏季之送進泓楓，估計看了那份資料的兩老都不會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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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妤啊，妳不是答應妳爸爸給季之一個職位了？」母親端著一碗麵，突然的插進我和夏遠的交談之中，看來她應該是聽到了後半段，夏遠還不知道在車上時發生的事情，所以一臉「姊姊我鄙視妳」的模樣看著我，殊不知自己的職位搖搖欲墜，「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麵來了還不趕快去拿。」我用下巴指了指母親手上的麵，夏遠起身接過了母親手上的食物，像拿到糖的孩子一樣地哼著歌、攪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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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把人事資料先讓他們過目而已，否則他們絕對會對我的決定表達抗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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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妳不是答應妳爸爸了？要給季之一個什麼特助的位置。」母親學著我們也拉開了飯廳的椅子，一起坐著討論這件事情，「嗯，不答應的話感覺會更麻煩。」例如父親一氣之下就讓泓楓搬家之類的蠢事就有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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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到賊的他們捆定還素會康議。」夏遠滿嘴塞滿著食物，用筷子劃來劃去，口齒不清的說著，「糾酸有茲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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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先生，吃完你的麵再說話。」我義正嚴詞的糾正著夏遠的壞習慣，那模糊不清的話語聽得讓人頭疼，我搖了搖頭後又轉向母親，「反正只要滿足夏季之的虛榮心，他大概也不會像老爸抗議什麼，夏季之不說話，老爸也不會多說什麼，所以，現在的重點是要說服那兩個人在公司養一個米蟲，而要做到這點，勢必就得向他們證實，夏季之這個人，不存在比存在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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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妤，妳怎麼……」不等母親說完，我打斷了她，「媽，不是我故意要這麼說，但夏季之就是個草包，妳以為他在大陸惹了多少麻煩才讓那個老傢伙把他趕回台灣避難？如果再因為夏季之讓泓楓回到好幾年前那時候，到了那時候，連神仙也救不了泓楓！」我嘆了口氣又說，「還有，如果不是那時候妳把錢全都拿出來了，能當的都當了，一毛也沒有留給自己，妳身上又怎麼會落下病根，每到變天的時候，就這邊痛那邊酸，我和小遠對這件事情有多自責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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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母親嘆了口氣，「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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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姊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也不准妳這樣想。」夏遠吃完了麵，接著我打斷母親未說完的話，「姊的意思是說就是因夏季之的關係，我們才認知到自己的無力，而再一次的話，我們也不會選擇讓泓楓再起死回生一次，因為我們會絕對不會再讓妳為了我們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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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遠一邊說，一邊將手覆上母親那年邁的手上，「媽，我們都知道爸爸背叛了妳，妳硬撐著不肯離婚也是希望給小的時候的我們一個名義上完整的家庭，妳總說，爸爸不是不愛我們、不管我們，而是他必須為公司負責，所以他不能只看著我們；當他把夏季之帶回來的時候，妳也告訴我們他是無辜的，要我們把他當作哥哥來看待，妳說，大人犯的錯，不應該由小孩子來承擔。現在，我們都大了，我們只想告訴妳，我和姊姊什麼都不求，我們只希望妳好好的，陪著我們一起，讓我們孝敬妳到最後，我們真的很感謝妳，教養我們到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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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夏遠的一字一句，我不禁地回想起那年幼無知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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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有記憶開始，母親便從未在我和夏遠的面前落下眼淚，即使是那個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她也一樣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的疼惜，不論夏季之怎麼忤逆她、頂撞她，她也從未在父親的面前說過一句夏季之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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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母親，在其他人的眼裡，僅僅只是一個傻女人而已，可是在我的眼哩，卻是一個無比堅強的女性被愛情所耽誤，我是知道的，母親總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默默地拭著淚，我看過那樣的背影無數次，只是那時候我並不明白，母親是為什麼哭泣，也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我和夏遠喊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叫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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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夏季之是我父親專情下的產物，而我的母親，則是他專情下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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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專情來形容父親或許有些奇怪，但他深深的愛著，那個他圈養在大陸的女人，這麼多年來都未曾變過，而我母親說穿了只是成為了奪權爭利的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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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母親的娘家當時還是擁有不少土地的地主，一些地隨著政府的建設一併水漲船高，但隨著他們兩人的婚姻，那些土地也一個一個被父親給併吞，到了最後，母親的娘家僅僅只剩下當初用來建設泓楓的這塊土地，諷刺的是，這樣的事情就好比父親矗立在母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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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因為這樣，外公外婆的這塊土地，在那時候成了一個最大的保護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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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我在母親身上學會的，並非是無限退讓的軟弱，而是原諒一個人的勇氣，以及足以容下相異的寬大。我和夏遠在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後，都憎恨著父親，即便到了現在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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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著母親，我們都有了更必須要去做的事情——讓母親、也讓我們自己，離開父親這一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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