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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幫

出發時C國大雨傾盆,A國艷陽高照,回程時天氣反而倒了過來。

俞安背著包踏出機艙的那一瞬間,大風吹得她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冷風透過她的外套滲透進了皮膚,仿佛在骨縫間穿梭,有些麻,有些刺痛,伴隨著細雨綿綿,沒多久,頭頂一摸就已經濕了一小片。

「這天氣也太冷了吧!我媽明明說昨天出大太陽的,都快三十度了。」身邊快步走過了一對情侶,女孩子緊握著男孩的手,嘟著嘴抱怨著。

「冷嗎?這件外套也穿上。」男孩把雨傘先遞給女孩,溫柔地將先前掛在手臂上的羽絨服也套在了女孩子的身上,之後才接過雨傘輕笑著摟過她。

女孩任由男孩將外套的拉鏈替自己拉上,大咧咧地將男孩的手抓緊放進自己外套的口袋裡,笑嘻嘻地道,「還好我們這次是去滑雪,帶的衣服夠厚,不然非得冷死不可。這樣你就不冷了吧?」

男孩吻了吻女孩的額頭,沒說話卻將女孩摟得更緊了點,雨傘往她那邊傾斜。

俞安抬起手将帽T上的帽子蓋住頭,看著走在她面前的兩人,那樣年輕,那樣充滿著活力,此刻她身邊來來往往的這些或行色匆匆,或悠閒漫步的人們,都不會想到不到一個月後,這個世界會淪為怎樣的人間煉獄。

俞安看了看暗沉的天空,隨即又低頭抬步繼續往前走,她抿了抿唇,緊握著背包的背帶,包包裡頭有張銀行卡,存著舒椏匯給她的一大筆錢,在她將所有的積蓄都用光以購買物資,身無分文的當下,這筆錢尤為重要。

俞安走進室內,緩步走向寫著她剛才乘坐的飛機航班號的行李轉盤,邊等行李邊將手機關機前就幫舒椏訂好的回程機票的電子信息發給了她,很快就收到了對方的語音請求。

「安安,幫我訂機票幹嘛?」舒椏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有些模糊,背景音樂很大聲,人似乎不在室內。

「那你回來嗎?」俞安沒有正面回答舒椏的問題,只是反問道。

「回!當然回了,你都訂好了我不回是傻子。」舒椏輕笑著說道,也不問俞安幫她訂機票的原因,很快就放過了這個話題,隨即又問,「欸,你還記得卓漓嗎?」

俞安猛地低下了頭,遮住了自己陡然凌厲的目光,努力克制住從內心深處湧上的憤恨,語氣卻讓人尋不到破綻,「記得,怎麼了?」

「我剛才遇見她了。她和盧成宇在一起。真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搭上的。」舒椏語帶嘲諷地說道,「慈善晚會那天盧成宇他爸還跟我爸說希望能讓我們兩個認識一下,這才不到一個月,盧成宇就琵琶別抱了。」

俞安緊了緊手機,「那種男人在意這麼多做什麼,種馬而已。」

「我的天啊俞安,你變了,這種虧人的話你現在說的很溜啊。」舒椏在電話一旁笑了起來,突然那邊傳來了什麼聲音,俞安聽到舒椏的聲音突然變得正經而冷淡,「不用了,我還有事,回國再說吧。」

俞安沉默地等著電話另一端的聲音停歇,一陣窸窸窣窣之後,俞安聽見了車門關上的聲響,才聽見舒椏呼了一口氣,「我上車了。盧成宇那人忒不要臉了,卓漓都在旁邊還約我吃飯,看我的眼神簡直讓我連中餐都要吐出來了。」

俞安笑了笑,還沒來得急說話,又聽到舒椏說道,「對了,卓漓還問起你了,想知道你怎麼不在A國。我說你有事回國了,她還要我轉告你等她回去要一起吃飯。」

會認識卓漓,源於一場意外。

俞安想了想,約莫是在上個月月初時,因為A國有了一周的國定假日,加上俞安本沒休的特休,湊一湊就有了能回家休息十天的假期,俞安和舒椏商量後,一拍即合,當即便決定兩人一起回國。

當時俞安沒先告訴家人,想給俞平他們一個驚喜,就和舒椏一起從機場搭車準備先回Y市俞安的家,一起住一晚,隔天俞安再陪同舒椏一起去Z市,順便旅遊一番。

兩人的關係好,但一直都沒什麼機會把對方介紹給家人認識,這一次的假期,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但誰知道,原本不遠的路程,卻偏偏在路上發生了交通意外。

俞安和舒椏搭乘的計程車司機在一個拐彎的路段撞上了旁邊機車道上突然要左轉的騎士,幸運的是司機車速不快,騎士也只是手臂受了輕傷,但事故還不止如此,司機在緊急剎車後,後方的計程車因為車距太短,而狠狠地撞上了俞安他們所乘坐的汽車的車尾。

不僅是擦撞還是汽車追撞事件。

舒椏和俞安兩人驚魂未定,還好車內的人都平安。只是這麼一來,所有的人都要等待警察到場做筆錄,而卓漓,正是後方那輛計程車中的乘客。

俞安當時很掙扎是否要告訴家人這件事,她可以預想話一說出口,三個人一定會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她不希望讓他們擔心,但她第一次遇到車禍事故,雖然無人員傷亡,但內心還是有些恐懼。

而舒椏正好接到了她堂哥的電話,她堂哥一知道情況馬上就趕了過來,事情處理完後便馬不停蹄地將俞安載回家後,直接把舒椏帶回Z市。

事情是回到家後,俞安才告訴俞揚他們的,當下把俞平氣得整個晚上沒跟她說話。

後來......那天卓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俞安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晚上俞安收到了一條陌生的交友請求,就是卓漓。

她們兩人就是因此有了交集。

俞安左手拿著手機,右手一用力便將已經轉到自己面前的紫色行李箱提起,往外走去,「再說吧。你記得要準時回國,另外,我那天跟你說的話是認真的,你勸勸你爸。」

「欸,不是,你那理由連我都說服不了,怎麼可能說服的了我爸。」舒椏將通話連接上了轎車,放下手機轉動著方向盤說道。

「我知道......」俞安輕歎了口氣,近乎呢喃地又道,「我都知道......」

回國前一晚,俞安告訴舒椏,希望舒椏能說服她爸舒培勛能將自己的資產全數變賣成物資,去購買那些大米、麵粉、小麥、柴米油鹽,所有一切能想到的,能讓人類生存下去的東西,她爸是Z市首富,動產不動產能讓舒椏舒服地活幾輩子,要是就這麼因為末世到來全數化為烏有,那得虧死。

何況,如果真能都換為物資,即使到了末世,舒椏一家依然能夠呼風喚雨,舒椏......會過得比前世還要好的多。

舒椏當時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表情俞安還能深刻的記得,當她詢問自己原因,而俞安回答的那四個字更是讓舒椏像是看個神經病一樣。

「我夢到的。」

可不就是夢嗎?前世的一切,對俞安來說不就是一場夢?末世、喪屍、悲劇、鮮血、死亡、地獄......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夢魘。

但這夢魘卻又是真實地會從夢中跑出來在現實中上演。

這要人怎麼相信?

俞安歎了口氣,她已經看到站在她前方不遠處正在等著她的俞平,「總之你信我,不管你用什麼理由,什麼方法,先斬後奏也好,一定要做到這些。椏椏,我是認真的,相信我!」

沒等舒椏再說話,俞安就道,「我要上車了,掛了。」

掛掉電話後,俞安也走到了俞平面前,「跟誰講電話?剛才打你電話沒通。」俞平接過俞安的行李,攬住她的肩膀往電梯走去。

「舒椏呢,她問我下飛機了沒,就聊了兩句。」俞安拉下俞平的手,轉而挽住他,笑著說道。

「聽你提過很多次這女孩,也是Y市人?」俞平伸手按了向下的電梯,轉過身看了看俞安,將她滑到臉頰的碎髮輕別到耳後。

俞安搖了搖頭,「她是Z市人,舒培勛知道嗎?」

俞平訝異地挑了挑眉,「她爸?」

俞安點了點頭,「她看起來很好相處,一點都不像大戶人家出生的千金大小姐。」

俞平拉著俞安走進電梯,人有點多,他背對著電梯門口,將俞安護在自己和電梯角落的空處,笑著說道,「我們家安安不也是千金大小姐。」

俞安皺了皺鼻子,「對吼,好吧,我是千金,那椏椏算是萬金大小姐了。」

俞平輕笑著捏了捏她的鼻頭,搖了搖頭沒吭聲。電梯很快到了地下二樓。

機場距離俞安他們的家不遠,俞平出發去接俞安的時候,俞媽媽就進了廚房準備晚餐,等兩人到家後飯菜正好剛做好,洗個手就能用餐了。

餐桌上全都是倆兄妹愛吃的菜,惹得俞揚有些吃醋地道,「我老婆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怎麼桌上連一道我愛吃的都沒有。」

俞安眨了眨她的大眼睛,順手將盤子中間用來調味的豆腐乳挪到俞揚的面前,「有哇,爸爸,你愛吃這個。」

俞揚看了眼豆腐乳,再看了眼俞安,痛心疾首地對著俞媽媽說道,「看看,看看,這就是我寵著的女兒?拖出去賣了算了!」

「別哇爸爸——我錯啦——」

桌上的歡聲笑語沖淡了俞安先前的惆悵,晚飯過後,一家四口開了電視看了部科幻電影,俞揚最大的毛病就是邊看電視會邊問劇情,明明誰都沒看過,他還是會一直問,這個時候只有俞媽媽會溫柔地回答他,這時刻就是倆兄妹吃黃金狗糧的時候了。

電影有一個半小時,結束後大家也到了該洗澡的時間,俞安看了看時間,才不到九點。

俞安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要出門一趟,她趁著大家都還沒離開客廳,便對著俞揚等三人說道,「爸比、媽咪,最帥的哥哥——你們的安安小公舉要申請出門,十二點以前回家可以嗎?」說完俞安雙手合十將指尖抵在下巴,瞪大著眼睛,眨呀眨,揚起了笑容說道。

俞揚頓了頓,看了看老婆,又看了看兒子,揮了揮手,邊說邊往房間的方向走去,「我沒意見,問你哥。」

俞媽媽無奈地看了看老公,又看了看兒子,摸了摸女兒的頭,「我也沒意見,問哥哥吧。」說完也跟上了老公的步伐。

俞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抬頭看了一眼正也看著自己,似笑非笑的俞平,聽見他問,「去哪裡?和誰?」

俞安嘿嘿笑了兩聲,「剛才高中同學約我出去,想跟我聊聊,你還記得嗎?之前常來我們家的鄭蕓。」

「這麼久沒聯絡的高中同學約你出去做什麼?而且這麼晚了。」俞平飛快地擰了擰眉,看著手錶,語氣有些沉。

「就在市中心,我們會去百貨公司,人最多的地方找間咖啡廳坐下聊聊天,我保證,十二點以前回來。拜託——哥哥——」俞安伸手揪住俞平的衣襬,輕晃了晃。

俞平扶著額,歎息了一聲,只要俞安露出這種央求的表情他就拿她沒轍,「十一點半前回來。」俞平看了看手錶,正好九點整。

「可以!保證!一定準時回來!謝謝你啦哥哥!愛死你,uma——」俞安跳起來歡呼了一聲,重重地親了下俞平的臉頰,抓起手機和包包就要往外衝。

「等等——外套穿上。」俞平拿著俞安的外套,讓俞安穿好,又替她拉好拉鏈,才拍著她的頭,「注意安全,別讓我擔心,嗯?手機還有電嗎?要保持暢通,還有,如果遇到什麼......」

「好啦哥哥,人家已經25歲啦,會注意安全的,uma拜拜,再啰嗦下去你會變老的。」俞安又親了俞平一下,轉身抓起玄關上的鑰匙,就出了門。

她沒看見身後俞平無奈、寵溺的眼神,俞平也看不見,俞安轉過身後眼眸中快要滴落的淚水。

久違了的關懷,久違了的嘮叨,真的久違了......

俞安在從A國回到Y市的隔天,就出過門了,她悄悄地將自己的銀行卡都掏了出來,領出了全部的積蓄,查看了C國的地圖後,預判了末世到來後他們到達東部基地會走的路線,最後在途中一個偏僻、隱秘的郊區短租了一排的廠房,之後又將剩下的錢在批發城花了個精光。

大米,不管新米陳米,在預算內都買了,麵粉一袋一袋地往外搬,油鹽一瓶瓶往外拿,棉被、衣物,一麻袋一麻袋地批發......在批發城內有的,俞安能想到的,她都買了,買的所有的人都側目,還有人問她要做什麼,她支支吾吾只能說是要創業想開個小超市。

這下購買商品的理由合理了,但因為她的年齡和穿著讓人覺得她是家裡有錢不愛工作才開個超市玩玩,所以商家們出售給她的東西價格都提高了。

俞安無奈,卻也只能接受了,在批發城買東西總比到超市買東西價格來的低廉,雖然質量可能不怎麼樣,但至少能在末世生存下去,餓不死、凍不著。

Y市是個國際大都市,霓虹燈閃爍,十二點才是年輕人出門的時間,所以普遍商家都開的很晚,但再怎麼晚,也不會有人三更半夜到批發城去買廉價的商品,所以營業時間最晚,也只到十點半,而俞安到另一個批發城的時候,已經九點半多了。

等商家委婉的告知要打烊時,俞安才叫上了先前雇的卡車和幾名工人,一起將新購買的東西送去了她之前租的廠房中。這次時間有限,舒椏借的那筆錢還有大半沒有用完,俞安打算明天換到超市去買質量比較好的生活用品。

在運輸貨物期間她故意假裝打了通電話,隱約透露著諸如,警局裡頭認識局長、晚上保鏢會來幾個、遇上小偷先打個半殘、吐血了上面也有人罩著等等......說的那些人看著俞安的眼神都格外的不同,似乎有些害怕。

俞安的目的是希望在她能來將物資運走前,這些人不敢有心思打這排廠房的主意。畢竟東西雖然看起來多,但十幾二十個人來搬,幾趟也能搬完,要是末世還沒來,東西就沒了,俞安不虧死也會嘔死。

再加上現在天這麼黑,俞安心中也有些不安,畢竟廠房在郊外,她又是一個女孩,儘管從小有跟著哥哥學過一段武打,但開始發育後不久就很少在練了,一個她勉強能自保,一群她絕對打不過。

如果不是害怕時間來不及,俞安一定不會選擇在夜晚購買物資。

她緊握著手機,觀察著這幾人的舉止,隨時準備一有不對馬上打給俞平。

幸運的是,不知道是俞安眼光好,找到的都不是心術不正的人,還是俞安之前壯聲勢的電話起了作用,直到她到家,一切都很平安。

期間俞平打了兩通電話來,一通是她還在廠房的時候,周圍很安靜,因為在郊區,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俞平還疑問自己在哪裡,鬧區應該有吵雜聲的,俞安只好謊稱人在廁所,隨便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還有一通是在車上,正在回家的路上,市區離家裡只有約莫十分鐘,而當時俞安的位置到家還有二十分鐘左右,俞安便不敢接電話,只好先按掉,等快到了,才打給俞平告知對方已經快到家了。

到了這通電話,俞安明顯發現俞平的語氣不對了。

戰戰兢兢中,俞安終於回到了家。輕手輕腳地打開家門後,客廳一片漆黑,俞安輕呼了一口氣,至少沒有三堂會審。

等門關上,她走到房間門口時,心跳又陡然快了起來,房間的燈是亮著的,俞平等在裡頭......

一開門,沒人!

俞安心裡咯噔了一聲,照道理哥哥會等在房間的,特別是剛才他的語氣並不是很好,怎麼現在不在呢?

俞安走到了俞平房間,在門縫處看了看,漆黑一片,她輕聲地開了門,按下了門邊的電燈開關,沒人!

俞平去了哪裡?

俞安緊皺著眉頭,還沒想到哥哥這個時間點會去哪裡,就聽到了熟悉地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一看屏幕,「宇宙最帥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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